
近日,雲陽縣人和工業園區的一家面業生産車間內,面工師傅正在加料和巡查。記者 崔力 攝/視覺重慶

來自彭水的“苗家巧手”張曉容(左)和邱芳正在繡樓做苗繡。通訊員 趙勇 攝/視覺重慶
深冬的武陵山區,寒風有些刺骨,但回想起當年“搶灘”的日子,陳清瑜依舊熱血沸騰,講到興起時,他甚至敞開了棉服。
陳清瑜是黔江富民技能培訓學校的管理者,但他更被大家所熟知的身份,是一名“黔龍海運”工。當年,借黔江在上海港建立扶貧勞務基地之機,包括陳清瑜在內的一批黔江青年,闖入上海灘,共同用肩膀扛起了“黔龍海運”這個響噹噹的勞務品牌。如今,隨着品牌轉型和業務拓展,他又返回家鄉,開闢新的戰場。
經過30多年的實踐與發展,勞務品牌在發展勞務經濟、促進轉移就業、增加農民收入、提高就業質量等方面都發揮了巨大作用。陳清瑜的這半生,就是最好的印證。
一個勞務品牌
就是一部創業史
1993年,21歲的黔江區石家鎮關口村(當時為黔江縣石家鄉關口村)青年陳清瑜,高中畢業後在鄉里找了份農技員的差事,但他對此並不滿意。
很快,一個機會落到了他頭上。一天,鄉政府門口打起了擁堂,是上海港前來招聘一批轉換工,要求是:初中以上畢業,身體好視力好,人要年輕。
一聽説大上海來招工,陳清瑜來了勁,但一了解“轉換工”的工作內容,他又有些瞧不上:“不就是在碼頭搬運貨物,還不是使蠻力。”
“你確定不幹?收入高哦!”對方看到陳清瑜身高近一米八,又是高中生,人也年輕,多説了一句。
“有多高?”
“一個月1000多塊,幹不幹隨你!”
陳清瑜的腦子“嗡”的一下炸了——要知道,在當時的城裏這也算高工資,更別提偏遠山村了。
他激動起來,“我幹!”
不久後,陳清瑜背上行囊,躊躇滿志地來到上海。在他之前,已有兩批黔江人抵達了這座城市。包括陳清瑜在內的53人,成為了“黔龍海運”最早的主力軍。
港口轉換工來自天南海北,互相較着勁。“15個人一個工班,每天工作8個小時。”陳清瑜説,下到幾十米深的船艙中把貨搬出來,這是他們的工作。
陳清瑜所在的工班,平均每天搬運600噸以上,還創下過最高1200噸的紀錄,相當於每人每小時要扛10噸貨物,逐漸在上海的“碼頭界”打出了名頭,大家都知道,黔江人吃得苦、不怕苦、打得了硬仗。
從此以後,一批批黔江人搶灘上海,在民生、新華、寶山、明東、洋山等港口打拼出一片天地。黔江區人社局則因勢利導,成立富民人力資源管理有限責任公司,註冊“黔龍海運”勞務品牌,進一步為黔江人開闢了入滬通道——多年來,黔江人在上海轉移就業達到數萬人次,截至目前依然有1500余名“黔龍海運”工人在上海就業,年平均收入達6萬元以上。
“一個勞務品牌就是一部創業史。”市就業局相關負責人説,“雲陽面工”遍佈全國,從業人員20多萬人,佔該縣勞動力近四分之一;“邊城秀娘”累計培訓勞動力8萬多人;“苗家巧手”帶動居家靈活就業1.2萬餘人次,“在鄉村振興背景下,高質量就業的需求更大,要求更高,勞務品牌的作用也將更加凸顯。”
適時轉型
讓老品牌得以“保鮮”
“黔龍海運”在上海碼頭聲名鵲起之時,雲陽人也拉開了走南闖北開面坊的序幕。
改革開放之初,以江口、魚泉、沙市一帶為代表的雲陽人帶着致富夢想開始走出大山“看”世界。他們在西安、湖北、河南等地務工時,發現好些地方都是以麵食為主食,但當地很少有麵條加工坊,居民大都食用自己加工的手工面。
精明、勤勞的雲陽人發現了其中的商機,他們嘗試着把家鄉的麵條機和加工技術帶到外地生産麵條。這種加工麵條食用起來省時又方便,很快受到當地人喜愛,也給首開面坊的雲陽人帶來了較為可觀的收入。通過父帶子、師帶徒、傳幫帶等方式,雲陽人開面館、開面坊的“大軍”風起雲涌,初步形成了“雲陽面工”勞務品牌。
因為爺爺是面匠,雲陽縣江口鎮人陳小艷從小就與麵條結下了不解之緣。“爺爺在家做面,父親外出做面,我們也跟着他走南闖北,湖南、湖北、青海都去過。”在外漂泊了好些年後,“面三代”馮小艷覺得做面的方式要“變一變”了。
“做鮮面,始終屬於小作坊,産業做不大。”她説,要把産業做大做強,就不能只依靠那一台小小的麵條機。
於是,馮小艷投入了多年的積蓄,引進了雲陽第一台加工萬噸級以上的智能化、自動化麵條生産線,從做鮮麵條轉型為做幹麵條,大大提升了産量,成為了“雲陽面工”中的翹楚。“如果沒有轉型,(我)肯定沒有如今的規模。”她坦言。
萌芽於改革開放初期的勞務經濟,本就是市場經濟的一部分,以此為基礎形成的勞務品牌,也要隨着市場形勢的變化而變化,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事實上,當年和“黔龍海運”“雲陽面工”同期聲名鵲起的勞務品牌還有不少,但時至今日,一些已銷聲匿跡。
“大多是轉型慢了。”市就業局相關人士坦言,早期的勞務品牌大部分植根於鄉土,對工人的技術要求不高,如建築工、磚瓦工等。隨着時代發展,機械化智能化程度提高,這些行業對工人的需求量和依賴性也大大下降,如果品牌負責人沒有及時認識到這一點,就容易在競爭中敗下陣來。
該人士認為,勞務品牌行業人員結構總體上呈現“一高兩低”,即“年齡高、學歷低、技能低”,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勞務品牌的提升和發展。因此,加強職業技能培訓是勞務品牌發展由數量粗放型向質量産業型轉化、從業人員由低收入向高收入轉化的關鍵。
新行業新業態
催生新勞務品牌
陳清瑜的經歷,正是如此。他早早依託勞務品牌靠搬運打工賺錢,並很快從體力工向技術工轉型。2015年,陳清瑜離開上海回到黔江,成為了公司開辦不久的黔江富民技能培訓學校的管理者。
“我們不僅繼續為上海港口培養和輸送人才,也做其他方面的培訓。”陳清瑜介紹,學校除成為“黔龍海運”的堅強人才後盾之外,也開闢了新的領域。
和三四十年前勞務品牌草創時相比,重慶的經濟結構、種類、運行方式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催動着勞務品牌的更新迭代。
在市人社局最新在區縣收集的77個勞務品牌中,農業、手工業的佔比顯著下降,現代服務業、信息化産業、文化産業的佔比明顯提高。
去年12月23日,位於永川的重慶雲谷數字人才産能融合實訓基地裏,“00後”吳奕正在學習視頻剪輯和2D、3D標注。
吳奕的老家在四川巴中市平昌縣土星鄉,今年剛考上德陽通用電子科技學校,念的是電子商務專業。剛上學沒幾天,輔導員就告訴了他們一個好消息:根據學校與永川大數據産業園的協議,他們全班都將到永川實訓培養一個學期。
懷着期待,吳奕與同學登上了大巴。吳奕的實訓內容,與産業園內一家無人駕駛科技企業有關。他要做的,就是將輪胎外側與地面連接點,用2D、3D的方式進行標注,以便車輛傳感器和攝像頭的識別。
“剛開始完全不知道幹什麼。”吳奕笑着説,但在實訓老師的指導下,自己逐漸上手,如今每天都要處理一批數據,收穫很大,且每月還有4000多元的底薪+提成收入。
吳奕或許還不知道,他已經被大數據産業園作為重慶數據工程員的預備人員進行培養。
“這是我們正在興起和全力打造的勞務品牌。”永川大數據産業園副主任蔣兆勇&&,成立13年來,園區經歷了從“西部聲谷”到“重慶雲谷”的産業升級,如今已聚集了一大批數字領域的頭部企業。
企業需要人才,而永川的十幾所大學和高職院校也要為學生就業找到出路,大數據産業園就充當了轉換器的角色,將兩者的需求結合起來,通過實訓培養、推薦就業、學歷提升等,打造“重慶數據工程員”這一品牌。
“畢業後,我想留在這。”嘗到了甜頭的吳奕説。稚嫩的臉龐上,寫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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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務品牌需要實現“二次騰飛”
業內人士認為,勞務品牌有過一段時間的“高光”,中途也有過回落,現在又面臨加快發展的契機,處於二次騰飛的起點。
但他同時也指出,勞務品牌建設,還面臨不少問題,需要採取各種措施加以解決。
首先是制定相關的行業標準。當前,勞務品牌缺少相應標準,比如,要帶動多少人就業,賺回多少收入,才能算勞務品牌。這無疑給勞務品牌的建設帶來了一定困難。由於勞務品牌多具有自發形成、地域性強等特點,要制定大範圍的統一標準有一定難度。但每個區縣完全可以根據當地勞務産業的特點,&&地方標準,從而更好地指導勞務品牌發展。
其次是管理部門進一步加強引導。目前勞務品牌的建設主體基本為企業或者行業協會,在推進上參差不齊,大多欠缺力度。這就需要管理部門的介入,有組織、有意識推動其發展,如實施勞務品牌發掘培育計劃、發展提升計劃、壯大升級計劃,做好勞務品牌宣傳推廣。同時,管理部門也要防止越俎代庖。
第三是培訓從業人員技能水平。管理部門應通過提高技能含量,來加快勞務品牌發展提升,如在培訓方面,鼓勵各類培訓機構、職業院校開展勞務品牌相關職業技能培訓;在評價方面,完善勞務品牌相關職業技能等級認定等多元化評價方式,發放相應職業資格證書、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等。
最後,要圍繞新興産業積極培育新的勞務品牌。從2019年至今,人社部已發布四批共56個新職業,如健康照顧師、網約配送員、互聯網營銷師、大數據工程技術人員等,相關部門可將其作為重點,加大培育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