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華詩城”奉節白帝城。資料圖片

形式多樣的詩歌活動。資料圖片
這城市從浪花中歸來
一把推開朝天的門
……
一到夜晚
這城市便開始抒情
撥響不斷延伸的琴弦上的路
抒情曲流動,音樂流動
激情與浪漫流動
……
對一個人最好的懷念,就是讀她的詩。2021年10月23日,著名詩人、中國詩歌學會原副會長、魯迅文學獎詩歌獎獲得者傅天琳逝世。這首《這城市》,見證了她撫過山城星光的詩情。
當人們還未從悲痛中完全緩過神來時,第21屆(清遠)國際華文詩人筆會授予西南大學二級教授、著名詩評家呂進“中國當代詩魂金獎”,獎勵他在傳統詩學現代化和外國詩學本土化上作出的突出貢獻。這給重慶文學界帶來了些許慰藉。
天下詩人皆入蜀,行到三峽必有詩。從古詩源頭到李、杜華章,再到群星閃耀的新詩,著名詩人黃亞洲感慨:“中國詩歌的半個靈魂/就在山城重慶。”傳承弘揚發展長江文化,“中國詩歌重鎮”重慶一直詩意勃發。
源遠流長
竹枝詞堪稱世界級非遺
火鍋、橋、詩歌,是著名詩人王爾碑眼中的“重慶三寶”。
這不光是詩人的視角。走進著名文史專家、一級作家藍錫麟的書房,滿屋的經史典籍,澤潤人心。“詩歌的確是巴渝文化中響亮的名片。”藍老稱。
追溯中國文學史,《詩經》和《楚辭》是兩大源頭。據《呂氏春秋·音初篇》傳述:“禹行功,見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於涂山之陽。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實始作為南音。周公及召公取風焉,以為《周南》《召南》。”
“《周南》《召南》是《詩經》的兩個部分。這裡的涂山,中古以降便有江州涂山之説,涂之陽被指認為今重慶南岸的夫歸石。”藍錫麟稱。
尤其不可忽視的是“實始作為南音”一説。所謂“南音”,指周代的周公采邑以南的江漢、巴蜀地區的歌謠聲詩。而一個“始”字,明確標注出《候人歌》是“南音”濫觴。如今,在中國文學史學界和神話史學界也有共識,把《候人歌》作為中華民族第一首情詩。
再觀《楚辭》。“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屈原在《山鬼》中,開篇四句,就描繪了神人合一的山鬼形象,容貌美麗,美目傳情。
清代學者顧天成在《九歌解》裏,最早推測出《山鬼》似寫楚襄王夢會瑤姬之事,其地在巫山。郭沫若、聞一多、孫作雲等人,借助音韻學考證出“於山”的“於”為“巫”的通假字,並參證《山海經》,確認山鬼就是巫山神女。馬茂雲、陳子展、馮沅君等文史學家都認同這一論斷。
“由此可見,重慶的詩歌史源遠流長。其中,最不應該被忽視的是竹枝詞,堪稱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産。”藍錫麟稱。
竹枝詞是源於巴渝的一種民歌。歌詞雜咏當地風物和男女愛情,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竹枝詞作品大體可分為三種類型:一類是由文人蒐集整理保存下來的民間歌謠;二類是由文人吸收、融會竹枝詞歌謠的精華而創作出的詩歌;三類是借竹枝詞格調而寫出的七言絕句。
其中,在唐代劉禹錫的傳世作品中,竹枝詞就有11首,“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等詩句,堪稱千古絕唱。
值得一提的是,竹枝詞不僅是漢樂府的曲目之一,在中國影響深遠,還進入了韓國的宮殿,並被廣為傳播到日本、美國、英國、法國等許多國家,是中華文化走向世界最早、影響最大的民謠。
千古璀璨
一條詩峽華章不盡
在奉節白帝山上,飛檐樓閣掩映在鬱鬱蔥蔥的草木中,這裡不僅有著名游覽勝地白帝城,留存至今的大量詩詞題刻也是“三峽是詩之峽”的見證。
在眾多詩篇中,《早發白帝城》可謂流傳最廣,千古傳誦。該詩將“千里”之遙的空間感凝聚在“一日”之內的時間維度裏,將“兩岸猿聲啼不住”的聽覺印象與“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視覺印象相融合,堪稱李白浪漫主義詩歌創作的經典範例。
“中巴之東巴東山,江水開闢流其間……”杜甫的《夔州歌十絕句》組詩更為後世的山水詩奠定了美學基礎。《峽口二首》《白帝》裏“峽口大江間,西南控百蠻”“高江急峽雷霆鬥,翠木蒼藤日月昏”等詩句,凸顯了瞿塘險關的雄偉景象。
據統計,杜甫在奉節寫下400余首詩,佔了他一生詩作的1/3,數量與水平都達到了杜詩的巔峰。
除了李、杜,歷代的文人墨客對三峽都情有獨鍾,無數詩壇巨擘都為之吟咏長嘯,揮灑翰墨,使長江三峽成為最負盛名的詩咏之地。如白居易感嘆“瞿塘峽口冷煙低,白帝城頭月向西。唱到竹枝聲咽處,寒猿暗鳥一時啼”;陸游寫下“十二巫山見九峰,船頭彩翠滿秋空”;孟郊感嘆“巴山上峽重復重,陽&碧峭十二峰”……題材涵蓋山水風情、民俗文化、現實批判等廣闊內容,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在世界範圍內都實屬罕見。
如今,在長江三峽核心區,奉節整理出版了《夔州詩全集》,收錄歷代742位詩人4464首作品,這裡是中國詩歌繞不開的地標,也是目前中國詩詞學會唯一授予的“中華詩城”;巫山從先秦到清末,據不完全統計,歷代文人留下的吟咏自然山水和人文景觀的古詩近5000首,其中在唐宋最為繁盛。
“《候人歌》引吭南音,楚臣賦驚艷高唐,‘巫山高’唱響鐃歌,竹枝詞妙曼峽江。詩城葳蕤,李白杜甫雙星同耀,彩雲辭流麗千古,夔州詩擅絕八荒。”藍錫麟在《重慶賦》如此概括。
傳承發揚
中國新詩版圖上群星閃耀
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隱、蘇軾、黃庭堅等眾多詩人在重慶留下燦爛詩篇,既托物言志、感懷時事,又吟誦重慶的山川景物、風土人情,滋養了一代又一代重慶人,為巴渝文化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更讓巴渝古詩在璨若星河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寶庫中閃耀着深邃的光芒。
光陰荏苒,詩脈連綿。數千年來的深厚積澱,讓重慶不僅古詩創作豐盈,新詩創作也從未中斷,成為中國新詩的重鎮。
在朱自清、胡適看來,1918年1月,《新青年》4卷1期刊登的胡適、沈尹默、劉半農的九首詩,是中國第一批完全意義上的新詩。由此,新詩登上歷史舞&。
走進重慶市文聯榮譽主席、西南大學二級教授、著名詩評家呂進的家,現年82歲的他對新詩的發展歷程如數家珍。
1986年,呂進參與創辦了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是迄今國內唯一研究新詩的實體機構。如今,該所已培養近600個博士和碩士,先後出版《中國現代詩學》《中華詩歌大辭典》《20世紀中國新詩分類鑒賞大系》《詩美的創造》《新中國50年詩選》《中國現代主義詩歌史論》等大量影響深遠的著作。
國際華文詩人筆會把呂進對新詩的貢獻概括為“在傳統詩學現代化和外國詩學本土化上作出了突出貢獻,建立了中國現代詩學完整的學術體系,其獨創性的詩學理論和當代詩歌批評對國內外詩壇保持了權威的影響力和持久而深遠的推動力”。
在呂進看來,吳芳吉是站在新詩和舊詩的交叉點上的擁有全國影響的重慶詩人。可以説,吳芳吉是中國最後一位舊體詩人,又是中國最早一位新體詩人。其《婉容詞》當年贏得的巨大反響,在文學史上是很少見的。此外,鄧均吾、柯堯放、葉菲洛、朱大枏、何其芳、方敬、楊吉甫、沙鷗、張永枚、樑上泉等都是重慶新詩的早行人。
新時期以來,傅天琳、李鋼獲得全國文學獎,傅天琳、李元勝先後獲得魯迅文學獎,呂進是全國文學獎和魯迅文學獎詩歌獎的多屆評委,他們不僅展現了重慶新詩的強大創作力,也奠定了重慶詩歌在全國詩歌版圖的重要地位。
目前,在本土詩人中,60後是領軍者,70後是中堅力量,80後、90後正異軍突起。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11月21日,中國新詩創研中心在北碚正式揭牌,這是中國作家協會下屬的唯一一個詩歌創研中心。該中心將通過開展集體采風、文化沙龍、詩歌分享會等一系列面向全國性的活動,挖掘、培養更多文學新人,點燃詩人的思維火花,激發詩人創作熱情。這預示着,中國新詩乃至重慶文化邁上了一個新的&階。
不僅如此,“中國詩詞大會”已連續5年以不同形式在“中華詩城”奉節開展重要詩詞活動,將奉節的詩詞文化、歷史文化、人文風景伴隨節目呈現在世人面前。奉節的文化和旅游事業也隨之逐年提升,成為了世界聞名、中國著名、重慶標誌性的文化旅游目的地。
“中國詩歌重鎮”的美譽正在一代又一代詩人的不斷努力下,流貫古今,經久不衰。(韓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