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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嘯過後:一場日本天災的紀實報道
2017-09-07 10:00:10 來源: 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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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金融時報網7日發表該報前駐日本東京分社社長戴維·皮林撰寫的題為《海嘯過後:一場日本天災的紀實報道》的文章。文章説,2011年日本海嘯奪走上萬人的生命。《海嘯魅影:日本災區的死與生》作者帕裏記錄了逝者和生者的故事。

  廣島核爆炸剛剛過去1年的時候,約翰·赫西就發表了一篇3萬字的文章。《紐約客》用了整整一期來刊載這篇令人動容的報道。這篇文章的力量不僅在于,其頂住了來自美國審查機構的壓力,以極具畫面感和讓人撕心裂列肺的細節描述,全方位記錄了這場悲劇。更為特別的是,其通過講述幾個人的故事,將一個過于龐大、作為一個整體難以理解的慘烈事件拆開、打散,幫助人們一點點了解它。

  對于日本經歷的另一場災難——2011年3月11日發生的導致近1.6萬人死亡、數千人受傷的海嘯——理查德·勞埃德·帕裏花了6年時間才完成了類似的記述。讀者等待了這麼久是值得的。帕裏用平靜的小説式筆觸,講述了一個個被埋葬在海洋深處、散發出惡臭的爛泥中的生命的故事。在將著墨點對準了逝者的同時,他還記錄了那些每天被負罪感折磨、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的幸存者,他們每天都在思考,當時他們原本能夠或應該做些什麼來拯救自己的女兒、姐妹或者丈夫。

  帕裏自己説,他採用這種敘事方式的目的是,讓讀者擺脫情感上無法産生共鳴的狀態,讓他們去想像——設身處地地想像一下——所發生的一切是多麼的恐怖(我們只能用難以想像這樣的比喻來描述)。不過,在他這種不同尋常的處理方式中,還存在一種方向相反,但卻同樣強大的反力,那就是從一個安全距離來探討悲劇帶來的傷痛。

  事實上,有一位目擊者頗為內疚地回憶説,他注意到,起火的房屋連成一排漂浮在水面上,那景象非常美麗,就像日本夏季慶典中放的水燈一樣。就像在《以黑暗為食的人》(2010年出版,講述一位年輕女性被性愛狂魔謀殺的故事)一書中一樣,身為記者且長期居住在東京的帕裏總能從苦難的深井中挖掘出一些有意義、甚至是美好的東西來。

  佛教僧人Taio Kaneta講述了他訪問一片災後廢墟的時情景,他看到幸存者不顧一切地手刨瓦礫碎片尋找親人。事實證明,他的佛事無法幫助他理解他們的痛苦。“宗教語言是我們為保護自己而打造的盔甲,”他説,“繼續前行的唯一方法是卸下它。”

  同樣,帕裏也試圖放棄記者身份的掩護,切身去體會人們的痛苦。他所追求的是“想像的禮物”——“即一種自相矛盾的能力:一方面能夠去感受災難所帶來的切膚之痛,感受它的殘忍和它帶來的恐懼,另一方面能夠理解這場災難,從旁觀者的角度進行冷靜、穿透表像的觀察”。

  這樣做的一個方法是讓一切慢下來,通過捋清一樁樁濕淋淋的、糾纏在一起,就像溺水的奧菲利婭(《王子復仇記》中哈姆萊特的女友——譯者注)在水中漂浮的頭髮一樣的細節,來審視2011年3月發生的這場災難。帕裏沒有過多著墨洶涌的海水、泥漿、被擊碎的骨頭和破碎的器官,而是竭力探究人類生命的平凡,人類的強韌和不堪一擊之下更具深層意義的東西,如果這些東西真的存在的話。

  書中很多描寫讓人有種時間暫停的感覺。有一節描寫了大川小學在海嘯來襲前51分鐘裏發生的一切: 學校負責人瞬間作出的決定——作者對此作了詳細而痛苦的描述——奪走74名學生的生命。日本人墨守成規和順從權威的傳統是導致悲劇發生的原因之一。在海平面從低位上升的這段時間裏,一名老師從本來可以救人的英雄轉變成反面人物。盡管憤怒的家長蔑視校方的行為有違日本的傳統禮數——家長應該忍辱負重,但帕裏對他們持讚賞態度。

  這本書的相當一部分內容都在講令人毛骨悚然的來世——在日本,生者與逝者之間更為密切。母親們借助靈媒與其亡故的孩子交談。一位婦女被一個又一個海嘯受害者的冤魂附體。可憐的祭司剛剛驅走一個冤魂,另一個海裏的冤魂馬上又附上來。一名計程車司機拉了一位男乘客,要求把他送到一個已不存在的地址。行車途中,他從後視鏡裏發現,乘客已經消失,“他繼續向前開,停在被夷為平地的房屋地基前,禮貌地打開車門,讓這位無形的乘客在曾經的家門口下車”——司機的反應可以説極具日本特色。

  人們通常認為日本是一個後宗教社會,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祖先敬奉是日本隱秘精神世界一個真實存在,卻被忽視的部分。帕裏寫道,那些失去子女的人 “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認為自己被兒女拋棄了,從此孤苦無依。這種感覺是祖靈信仰獨有的”。除了今生失去孩子的痛苦,他們還想到了來世——“想到自己身故後無人緬懷和祭奠,沒有後嗣來祭拜自己以及自己的祖先,感到精神上的不安”。

  總的來説,這本書的過人之處在于它的故事、它的觀察和它的語言。帕裏認識了許多幸存者,包括一些遇難者的母親。兩位女性在尋找孩子的遺骸過程中建立了友誼,她們在幾乎看不到成功希望的情況下仍沒有放棄搜尋。一位母親為此學會了開挖掘機。當她的同伴最終放棄搜尋時,她們的友誼不可挽回地破裂了,讓她倆走到一起的這場悲劇最後又讓她倆分道揚鑣了。

  “即使是死難者的親人,其悲傷程度也各有不同,”帕裏寫道,“他們的悲痛就如同一條黑色光譜一樣,局外人難以分辨其細微的差異。”一位婦女失去了女兒,但她的另外兩個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還在。另一位婦女失去了所有家人,但她的房子保住了。還有一位婦女失去了所有家人、房子和一切,但至少,令她欣慰的是,她在泥漿裏找到了孩子們的遺骸。從另一位哪怕那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安慰都沒能得到的母親的角度看,她是幸運的。“的確,災難可以讓人們‘凝聚在一起’…… 但是災難給不同的人造成的後果永遠是不均衡的,”帕裏寫道,“我們無視了一些同樣普遍的情況:友誼和信任遭到破壞;鄰居反目;跟自己的朋友和親戚成了敵人。”

  全書的遣詞非常大膽。泥漿“像涂料一樣粘在人們的身上”,悲劇發生的那個晚上“是一個沒電、沒電視、沒電話的世界,被突然連根拔起、揉成一團,塞到時間的口袋裏”。帕裏還採用了擬人化的手法。挖掘機的“利爪”在瓦礫中不停地搜尋。海嘯就像一頭長著“棕色鼻子的饑餓的猛獸,向地球猛撲過來。飛沙走石組成了它的頭,一輛輛汽車就是它身後搖擺的尾巴”。外部和內部世界融合在一起。“當幸存者從狹窄、但氣氛樂觀的公共避難所轉移到用集裝箱改造成的、屬于他們自己的私密性較好的居所時,悲傷和失落感如同第二波海嘯般襲來。”

  正如帕裏在書本末尾所指出的的那樣,現在“沒什麼可做的了”。 如果還有的話,那就是記錄一下逝者的故事,包括他們在世時和去世後的介紹。他們的故事將照亮我們自己短暫的一生,賦予我們的人生某種意義。“這些故事本身就是我們人生的指路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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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余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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