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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棵樹到一片“海”——塞罕壩生態文明建設范例啟示錄
2017-08-03 20:21:58 來源: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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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華社石家莊8月3日電  題:從一棵樹到一片“海”——塞罕壩生態文明建設范例啟示錄

  新華社記者

  首都北京向北400多公里,河北省最北端。一彎深深的綠色鑲嵌于此。

  她叫塞罕壩。

  在中國森林分布圖上,相對于全國2億多公頃的森林面積,這112萬畝的人工林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在中國沙化荒漠化分布圖上,地處風沙前緣的這一彎綠色,卻顯得彌足珍貴。

  她,每年為京津地區輸送凈水1.37億立方米、釋放氧氣55萬噸,是守衛京津的重要生態屏障。

  三代人,55年。將昔日飛鳥不棲、黃沙遮天的荒原,變成百萬畝人工林海,相當于為每3個中國人種下一棵樹,創造出當之無愧的生態文明建設范例。

  為什麼是塞罕壩?

  循著綠色的召喚,穿行在她的林海裏,從每棵樹、每個塞罕壩人身上,我們找到了答案。這就是矢志不渝的拼搏和奉獻,對綠色理念的徹悟和堅守,對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使命和擔當。

遊客在塞罕壩國家森林公園七星湖景區遊玩(7月11日攝)。 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綠色奇跡——塞罕壩從一棵樹到一片“海”的實踐證明,以超乎想像的犧牲和意志苦幹實幹,荒原可以變綠洲,生態環境一定能實現根本性改善

  樹,在塞罕壩是最平常的東西,也曾是塞罕壩最稀罕的東西。

  從塞罕壩機械林場場部驅車向東北方向駛去,進入紅松洼自然保護區。在一整片低矮的樟子松林中,遠遠就能望見一棵落葉松兀自挺立。

  20多米高,枝杈密布,主幹粗壯,兩個人才能合抱起來,樹齡已超過200歲。

  不知誰悄悄用紅布把樹幹圍了起來,樹枝上還係著一條條五彩繩,隨風飄動。

  “這是樹神嗎?”記者好奇。

  “我們叫它功勳樹。沒有這棵樹就沒有今天的塞罕壩。”林場黨委辦公室主任趙雲國説。

  時間回溯到清朝同治年間,她還是茫茫原始森林中的一棵小樹。那時的塞罕壩,物産富饒,牲獸繁育,是皇家獵苑木蘭圍場的一部分。

  塞罕壩的命運從那時起遭遇逆轉。

  清朝晚期,國勢漸衰,為彌補國庫空虛,同治皇帝宣布開圍墾荒。此後,樹木被大肆砍伐,原始森林逐步退化成荒原沙地。

  塞罕壩展覽館裏,幾張泛黃的照片記錄著當年的慘境:光禿禿的山丘,狂風肆虐的沙地,難覓活物……

  往北是茫茫大漠,往南是京畿重地,這道連南接北的重要生態屏障,轟然倒下了。

  大自然的報復如洪水猛獸一般。西伯利亞寒風長驅直入,內蒙古高原流沙大舉南進。

  北京被幾大風沙區包圍,來自不同方向的“灌沙”讓首都上空常常灰黃一片。如果不堵住這個離得最近的沙源,不扼住這個風口,首都的生態環境將難以為繼。

  上世紀60年代初,正值國民經濟困難時期,國家仍咬緊牙關,下定決心建一座大型國有林場,恢復植被,阻斷風沙。

  此時的塞罕壩,荒涼了近半個世紀,自然條件越來越惡劣:年平均氣溫零下1.3攝氏度,無霜期不到兩個月,降水量只有400余毫米。

  1958年,當地曾搞了大喚起、陰河等小型林場,不但樹沒種活,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只好匆匆下馬。

7月12日拍攝的“功勳樹”。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塞罕壩還能不能種樹?種什麼樹?人們疑慮重重。

  1961年,時任林業部國營林場管理總局副局長劉琨臨危受命,帶著6位專家登上塞罕壩。

  10月,本應秋色斑斕,壩上卻已刮起遮天蔽日的白毛風。他們先是在亮兵臺和石廟子一帶石崖下,發現被火燒過的黑黢黢的樹根。反覆辨認,確定是落葉松。

  在凜冽寒風中行進到第三天,不知誰喊了一句:“你們看!”大夥兒的眼睛瞬間都亮了:渺無人煙的荒漠深處,一棵落葉松迎風屹立。

  一群人撲上去抱住樹,含著眼淚大喊:“塞罕壩能種樹,能種出大樹。我們要在它周圍建起一片大森林、大林海!”

  塞罕壩機械林場由此成立。

  1962年,369人肩負使命,或坐車,或騎馬,或徒步,豪邁上壩。他們來自全國18個省區市,平均年齡不到24歲,127人是剛走出校園的大中專畢業生。

  初來乍到,熱血青年們幹勁十足,兩年種下6400畝落葉松。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被當頭潑下一瓢瓢冷水:辛辛苦苦種下的幼苗一株株接連夭折,成活率還不到8%。

  “那年春節,大雪下了一米多厚,氣溫零下四十幾攝氏度,我們愁眉苦臉地在壩上熬過了除夕夜。”81歲的退休職工張省回憶説。

  比氣溫還低的是創業者的心情。是去還是留?

  不服輸的塞罕壩人沉下心來,找原因、想對策。

  “不是樹種的問題。苗木都從東北運過來,長途跋涉後根系大量失水,到了塞罕壩已經蔫了,哪還能種得活?”張省説。

  外運不行。塞罕壩人決定白手起家,自己育苗。

  “落葉松是陽性樹種,幼苗期耐不了高溫和陽光直射,以往通常採用遮陰育苗法。這樣做産量上去了,但苗木就變得脆弱了,經不了風雪。”當年承擔育苗工作的退休職工尹桂芝回憶。

  于是,塞罕壩人反其道而行之,首次在高寒地區取得全光育苗成功。

  通過早春播種、夏秋管護、冬季雪藏,塞罕壩人育出的幼苗,上面像個矮胖子,苗株短粗,下面又像大胡子,根須發達,透著壯實勁兒。

  1964年的春天姍姍來遲,決定塞罕壩命運的關鍵時刻到了。

  林場職工集中在三面環山的馬蹄坑,連續大幹3天,在516畝荒地上種滿了自己精心培育的落葉松幼苗。

  這就是讓每個塞罕壩人都難以忘懷的馬蹄坑大會戰。

  經過20天焦急和不安的等待,奇跡出現了,96.6%的幼苗開始放葉,奮力而頑強地伸向天空,塞罕壩人在汗水與淚水交織中歡呼雀躍。

  5年過去了,綠色不斷萌發,希望不斷升騰。

  十年過去了,60多萬畝樹木讓濯濯童山換了人間。

  但上天對塞罕壩人的考驗並沒有結束。

工作人員在塞罕壩機械林場植樹(2014年5月1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1977年10月28日,天空陰沉,氣溫越來越低,雨越下越急,樹木很快被厚厚一層冰淩包裹。瞬間,樹枝斷裂聲鋪天蓋地,撕人肺腑。

  那場雨淞災害中,20萬畝林木毀于一旦,十幾年心血換來的勞動成果損失慘重。

  林場老職工後代閆曉娟説:“媽媽含著淚投入到生産自救,當時坡陡路滑,在往山下拖斷木時被大樹砸斷了左腿,落下了殘疾。”

  1980年,林場又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12萬畝樹木旱死。

  毀了,從頭再來。面對一次次災難,塞罕壩人沒被擊垮。

  憑著超常的恒心和意志,塞罕壩人僅僅用了20年,就造林96萬畝,總量3.2億多株。

  一道堅實的生態屏障再次拔地而起,渾善達克沙地的南侵步伐戛然而止。

  2000年,劉琨老人最後一次上壩,望著鬱鬱蔥蔥的連片樹林,久久不願離去。

  2013年,他走完了90年的人生。按照遺願,家人把他的骨灰撒在了亮兵臺。

  亮兵臺,清朝康熙皇帝點將閱兵之處。今天,人們登臨于此,看到的是一棵棵筆直的落葉松如一個個綠色衛士,守護著綠色疆土。

  退休後的張省每次上壩一定要去亮兵臺。那裏有他種下的樹,有他對故人無盡的思念。

  三代人的青春和歲月,還清百年間歷史欠下的生態賬。

  從亮兵臺一路向西,落葉松林逐步過渡到樟子松林,高度明顯矮了一截。

  在林場最西部的三道河口分場,記者遇到了王建峰。

  王建峰1991年到林場工作時,塞罕壩已完成大規模造林,一片綠色海洋。但沒想到,他要去工作的三道河口卻還是海洋中的孤島,舉目望去,沙丘連片。

  “那時候沒電、沒路,也沒多少人,進進出出都靠一匹白兔馬,最難的是種不活樹。”王建峰説。

  “一年青,二年黃,三年見閻王。”在這塊塞罕壩沙化最嚴重的區域,從落葉松到沙棘,再到檸條、黃柳,能種的都試了一遍,但種什麼死什麼。

  塞罕壩通常採用裸根苗造林,但到了這裏的沙地,裸根苗吸收不到水分。

  王建峰又嘗試用鹽水浸根。他想,人渴了要喝水,樹渴了也要吸水。這一大膽的設想依然以失敗告終。

  反覆試驗,他們終于找到辦法:把在陸地上培育兩年的幼苗,移植到容器桶內再培育兩年。取掉容器桶進行栽植,既能保水,也能吸水。

  三道河口終于開始由黃變綠。

  時間走到2012年,黨的十八大召開,生態文明建設被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國生態文明建設開啟新的征程。

  塞罕壩的綠色攻堅,也向著更強的堡壘進發。

  那就是最後近9萬畝石質荒山。

  “這些地方大多岩石裸露,土層只有幾釐米,最大坡度達到46度,好比在青石板上種樹。”林場林業科科長李永東説。

  在這裏種一畝樹,成本至少要1200元,而國家補貼只有500元,種得越多搭進去的就越多。

  更何況,當時塞罕壩的森林覆蓋率已達八成,最後這一小塊硬骨頭,還有沒有必要啃?值不值得啃?

  塞罕壩人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宣戰。

  “黨中央明確提出,生態文明建設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林場場長劉海瑩説:“哪能只想著眼前值不值呢?”

  認識堅定了,但行動起來卻千難萬難。

  第一次上石質荒山,林場職工范冬冬看著寸草不生的山坡,心裏直發怵:“怎麼上得去啊?”

  手腳並用爬了上去,第一項工作就是挖坑。按照整地技術規范,需要在山上挖出長和寬各70釐米、深40釐米的坑,一畝地要挖55個。

  坑雖不大,可薄薄的土層下全是石頭,挖變成了鑿。拿起鋼釬、尖鎬,叮叮當當鑿了沒多大一會兒,雙手就起了血泡。“當時北京市一所高中的學生來體驗生活,幾十名學生半天也沒鑿出一個坑來。”李永東説。

  但最難的還不是鑿坑,而是搬運苗木上山。坡度陡,機械無法作業,只能靠騾子馱或人背。一株容器苗樟子松澆足水後足有七八斤重,坡陡地滑,騾子撲撲騰騰爬兩步,就累得呼哧帶喘。“它們有時也給你甩臉色,鬧不好就罷工。”范冬冬説。

  騾子上不去的地方,就只能靠人背著樹苗往上爬。常年背苗子的人,後背往往都有麻袋和繩子深深勒過留下的疤痕。

  苦心人,天不負!塞罕壩人硬是啃下7.5萬畝硬骨頭,全部實現一次造林、一次成活、一次成林。

  “剩下的1.4萬畝,2018年將全面完成。”林場副場長張向忠説,那時,塞罕壩將完成全部荒山造林,實現森林覆蓋率86%的飽和值,讓綠色遍布塞罕壩的每一個角落。

  “塞罕壩處于森林、草原和沙漠過渡地帶,三種生態景觀歷史上互有進退,是全國造林條件最艱苦的地區之一。”中國工程院院士、森林培育專家沈國舫感嘆。

  但塞罕壩交出的成績單卻令人驚訝:單位面積林木蓄積量達到全國人工林平均水準的2.76倍,全國森林平均水準的1.58倍,世界森林平均水準的1.23倍。

  塞罕壩人用行動證明,再難,樹,都能一棵棵種出來;再難,綠色奇跡,都能一步步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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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潘子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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