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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讀忻州:“源”來如此

2022年05月10日 16:17:39 來源: 忻州線上

  原標題:遊讀忻州:“源”來如此

作者:郭奔勝

  人類的第一行腳印,是踩在濕漉漉的河邊的。這句話,道盡了水為生命之源的重要性。

  地上的水不斷奔流、衝撞、匯聚,形成大大小小的河流與濕地,養育萬物,也滋養了鄉村與城市。在忻州,這一域黃土丘陵間的萬古之流,又有著怎樣的迷藏?我來到這裏後,在一次次看河、走河、讀河、品河的過程中溯流而上,愈是逼近河流的源頭,愈倣佛感受到綿延曲折的生命臍帶。

  夏日來臨,這幾天忻州的雨水多了起來,工作之余,聽雨思源,種種思考再次涌上心頭。

  黃河偏關段 偏關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1

把河流比作母親

是人類古老的修辭

一直以來

河流是以母親的形象浸潤人們心靈的

看河便倣佛注視著我們共同的母親

  當一條河歷經跋涉,不斷成長,足以支撐一個村莊、一個鄉鎮、一個城市的用水生計,那種奉獻,那種犧牲,那種寬厚,就更能彰顯母性之美。隨著年齡增長,為人父母,閱世深入,愈會切膚地體味到這一比喻的深刻與高貴。

  參加工作以來,隨著地域輾轉,崗位變化,我曾經置身于各種水的環繞。松花江的清澈、長江的奔騰,秦淮河的靜謐、閩江的蜿蜒,永定河的綿長、汾河的潺湲,黃河的雄渾、滹沱河的幽古……走在江河的兩岸,心總會被水激蕩著,始終有一種濕漉漉的感動。

  在南京工作時,我曾得空沿著夫子廟夜遊秦淮風光帶,沉浸在槳聲燈影裏回望六朝煙雨的思緒裏,並沒想到這“十裏秦淮”就是南京的母親河。真正識得這條河流,是隨著我的史地閱歷增加,看著她從通濟門經過中華門,在南京城南外繞行,最後經三岔河注入長江,此時秦淮作為母親河的形象才愈加確立起來。

  到了北京工作,一個周末的清晨,涼風習習,永定河作為北京的母親河迎接了我,那首優美的《盧溝謠》傳唱著這條河流之美:“永定河,出西山,碧水環繞北京灣。盧溝渡,擺渡船,渡走春秋渡秦漢。”那時我並不知曉,家門口永定河的流水,主源桑幹河就來自于晉北一個叫忻州的地方。

  汾河靜樂段 靜樂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河與城的關係,永遠是這樣,先有河,再有城。就像先有母親,後有孩子。在這些我工作過的地方,每每臨河漫步,心都會安靜下來,緩緩流淌的波光倣佛真如母親的手撫慰著兒女匆忙的身影。

  也許正是水脈流轉這種冥冥之中的紐帶,讓我逆流而上來到了忻州。剛來不久,很快就被一個詞深深地吸引了,這個詞叫“三河之源”,也就是説,忻州是三條河流的源頭,這三條河分別是汾河、桑幹河、滹沱河

  這三條河的名字,哪一個拿出來不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而忻州竟是這三條河流的出生地,我對忻州河流的興致一下子被點燃起來!

  汾河是山西的母親河。如果我們僅僅把她看作黃河第二大支流、三晉第一大河,是遠遠不夠的。她行程700多公里,滋養山西省6市29縣區,流域面積近4萬平方公里,佔到全省總面積的四分之一,是山西人心目中當之無愧的母親河。如果説,那首經典的“汾河流水嘩啦啦”,把她那種萬水奔涌、清澈如鑒的風姿唱得淋漓盡致,那麼在她一路蕩漾裏,以汾水之濱的良田沃野,哺育了眾多光耀千古的歷史名人,積淀了豐厚的文化遺産,則使三晉大地成為華夏文明的搖籃。

  汾河源頭 曹建國 攝

  天空蔚藍而悠遠,注目高陽下汾河明媚的碧波,或星空璀璨而深邃,凝視夜光下汾河裏神秘的月影,如數家珍般憶及汾河哺育的歷代先賢,懷古思幽談論汾河岸畔那首著名的雁丘詞,都是極美的享受。我的思緒流水一樣奔騰,掠過因汾河而得名的汾陽、襄汾、汾酒,一路來到萬榮縣榮河鎮廟前村,心頭突發一問:當汾河那一泓清水在此處注入黃河之際,她是否有過一瞬間的停頓,遙望她來時的起點,忻州寧武縣管涔山脈的樓子山下,一個叫水母洞的地方?

  桑幹河是眾多河流的母親河。山西的朔州、大同,河北的張家口、涿鹿,都把她稱為母親河。甚至還有人把她奉為東方人類的母親河,其依據是在桑幹河畔的一個小村莊泥河灣,考古發現了坦桑尼亞奧杜威峽谷外第二個距今超過200萬年的人類遺跡。作為海河的重要支流,桑幹河全長700多公里,是永定河的重要支流,她的一半身軀長在山西,這也正是朔州、大同不約而同把她當作母親河的原因。一河兩源是她的特色,尤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但主枝毫無疑問是發源于山西省忻州市寧武縣管涔山分水嶺村的恢河。

  桑幹河別源公海(元池) 馮曉磊 攝桑幹河在山西境內流經7個縣,過河北,經北京南部流向天津,在那裏注入海河,爾後流入黃海的一個大海灣——渤海。因此,桑幹河鉚足了勁,日夜流淌不息,是堅韌的、有氣魄的,可以詩意地説,她為山西典型的北方特色平添了柔美活潑的基因。

  滹沱河是忻州的母親河。這條發源于繁峙縣泰戲山的河流,全長587公里,流域面積達2.73萬平方公里,一路向東,切穿係舟山和太行山,抵達河北獻縣,與子牙河另一支流滏陽河相匯,在天津市境內歸入渤海。

  滹沱河 焦建軍 攝

  很多河流都有不止一個名字,比如桑幹河又叫漯水、溹涫水,但像滹沱河那樣別名眾多且伴有惡名的,怕是不多見。滹沱河曾被稱為虖池、霍池、厚池、惡池、惡駝、惡沱、呼沲、呼沱、虖勺等,聽聽這些名字吧,一個浪濤洶涌、橫衝直撞的河流就會像怪獸一樣躍然眼前。她的支流眾多,陽武河、雲中河、牧馬河、同河、清水河、南坪河、冶河等,呈羽狀排列,倣佛正待淩空高蹈。滹沱河在唐代屬于黃河水係,以後黃河南遷,才歸于海河水係。因此,滹沱河兩岸的文明,是黃河文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定襄滹沱河、雲中河交匯處 定襄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在忻州,究其影響力,波濤洶涌的三河,比起金戈鐵馬的三關,無論是內三關還是外三關,毫不遜色。順著歷史發展的脈絡,一個基本常識浮上心頭,是三河滋養了三關,哺育了關內關外的人們。

  “忻州”這一地名,本身也與水有天生之緣。地方志上記載:“考沙河名忻水,發源于崞,經流于忻,隋因以名郡。此為郡北要塞,故名忻口耳。”拂去時間的灰燼,我們可以看出,忻州之名很大程度上是由忻水而來的。也可以説,忻州本身就是水做的,因而境內眾河爭流,形成三河奇觀。飲水思源,當三條河流跳著歡快的舞步遠去,像離開母親的孩子,憧憬著外面的世界,但願每一滴水都不會忘記,她們晶瑩剔透的生命裏,都凝結著源頭之處母親般的欣慰。

  縱觀中華大地,三河之源當然不止忻州有。比如祁連山腹地的祁連縣是黑河、托勒河、大通河的“三河之源”,河北沽源是白河、黑河和灤河的“三河之源”。但顯然,就其影響、裏程、面積而言,忻州作為“三河之源”的價值更加獨特、更加巨大。這使我不由得對這片土地愈加刮目相看了。

2

探源

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和衝動

源頭總會帶給人們某種啟示

我的思緒開始向三河之源進發

三河之源

像三只古老的眼睛

穿過群山 穿過密林

望向我們 望向萬家燈火

  我來到位于忻州市寧武縣的汾源閣。閣背靠樓子山,俯臨汾河川,高15米,上下3層。閣一層設有水母殿,塑有水母像。水母像後有一水母洞,洞內雕有漢白玉水母像,一股清洌的甘泉從水母身底的漏崖涌出,經殿底流入殿外一水潭內,潭壁鏤刻“汾源靈沼”四字。泉水過水潭由龍口噴出,懸山響玉,聲若雷鳴,瀉入魚湖。再從九龍壩的九個龍口、六個魚口溢出,匯成汾河的源頭。如今,汾源靈沼與管涔山的茂密森林、蘆芽山的神奇冰洞連在一起,成為山西北中部著名的景區。忻州古城有寧武主題院落,名字就叫汾源閣。

  汾源閣 馮曉磊 攝

  在汾源閣樓第二層,有一個人在等我。他就是臺駘。此刻,他正從傳説裏醒來,像一個英雄般站在那裏。確實,他稱得上英雄,他是中華民族上古治水大師,是三晉保護神。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稱謂更多起來,有人把他推崇為“雨神”“雨師”,總之,凡是能跟水沾點邊的都讓他來,他成為一位能禦大災、能抵大患、有功于民的神一般的人物,比後來為人所熟知的大禹出現得還要早些。如果沿著寧武管涔山順河而下,在文物部門的指點下,從上到下依次可以看到寧武、晉祠、太原王郭村、汾陽、侯馬五處臺駘廟。

  望著他的塑像,我倣佛看到他正從天上摘下三顆星宿,壘成“品”字狀,置于象頂之上作為鎮壓汾魔的鎮魔石。事實上,在樓子山西麓,我們今天仍然可以看到這三塊神奇的石頭。其中一塊巨石,高約三米,寬約兩米,竟以兩塊不足一尺見方的小石為柱腳,立于傾斜峭崖邊沿的平滑石面上,周遭野草古柏,背倚蒼蒼管涔,面臨汾水深澗,煞是壯觀。石頭呈灰褐色狀,倣佛他與泥漿和洪水鏖戰的一生。因狀如支鍋,人稱“支鍋石”成為寧武一景。 圖片

  支鍋石 王文君 攝

  如果説汾河是博大蒼茫的,恢河就是寧靜沉著的。

  桑幹河的源頭同樣在寧武縣。桑幹河在寧武境內段稱為恢河,源頭就在管涔山分水嶺村。村子不大,村民很熱情。想要尋找源頭,需要過了村北的山梁。公路西面有一條小路,再走幾百米就到了。

  在一片又高又密的沙棘林下有片濕地,濕地裏不時有泉水滲出,這便是桑幹河的源頭。看著這片清澈的溪流,誰曾想到它竟會形成十裏雷鳴的“桑幹秋漲”。

  找到了源頭,嘗一口溪水,在品味桑幹河水甘甜的同時,再來了解下主流恢河的歷史。

  恢河源頭 蘇栓斌 攝

  恢河古名灰河、渾河、漯水,《漢書》稱為治水。恢河出于分水嶺山下,寧武境內長32公里,流域面積301平方公里。它向北流到朔州馬邑附近與發源于左雲縣辛子堡村的元子河匯合後形成桑幹河。恢河為寧武縣第三大河流,水流量次于汾河和洪河,但其地位和影響僅次于汾河。因為它是桑幹河的上游,北京永定河的源頭。

  “恢河伏流”是寧武古八景之一,民間也稱“十裏鑽沙”。清代《朔州志》記載:“恢河伏流在南50裏,出寧武軍山口,到紅崖兒村伏流15裏,至塔衣村南涌出,經城南至馬邑,入桑幹河,俗呼南河。”原來寧武恢河流水長達15裏鑽入沙中,伏流一段後再次涌出,至朔州馬邑匯入桑幹河。“恢河伏流”實屬桑幹河創造的一大奇觀,是大自然的傑作。

  恢河在流經陽方口堡的九牛口時,有萬里長城上全國唯一的水關,流經的托蓮臺自古就是重要的軍事要塞,宋代著名抗敵名將楊業就殉難于托蓮臺附近的陳家谷。九牛口,是歷史上為了聯結陽方口堡和寧武軍山口托蓮臺,在恢河上建立的九孔大橋。橋下走水、橋上承托著長城,十分壯觀,是中國古隘口上的一大奇觀,因此寧武關也成為全國唯一的水旱關。

  蘆芽山 曹建國 攝

  可以説恢河的興衰與桑幹河息息相關,恢河的悠遠見證著歷史滄桑和生命不息。所以説,恢河文化是神奇的、悠久的、壯美的、博大精深的。

  在這方土地上,伴隨著桑幹河源頭的靈動,還有不遠處管涔山上的神奇。管涔山處于寧武、岢嵐、五寨等縣的交界處,主峰是蘆芽山。管涔山山勢險峻,林深葉茂,溝壑縱橫,森林資源富集。令人稱奇的是,在管涔山脈分水嶺上有一座山,向陽的一面是常年不熄的火著窯——“千年地火”,背陰的一面是常年不化的“萬年冰洞”。冰洞內,千姿百態的自然冰體常年不化,更是堪稱世界奇觀。

  分水嶺千年地火 曹建國 攝

  萬年冰洞 曹建國 攝

  “十山九無頭,滹沱水倒流。”尋找滹沱河的源頭,我首先被這句流傳久遠的民謠吸引。

  中國的地形西高東低,一般河流都是從西往東流,而繁峙縣境東高西低,東寬西窄,南臺北恒,兩山夾峙,環境所限,地形所致,從而使滹沱水舍近求遠,由東向西橫貫全縣130裏,再徙西南直至忻口,然後折東而返,環流五臺西南兩面,完成對其三面環水的風水使命後,再與海河匯合,最終注入渤海。更為奇特的是,全長600多公里的滹沱河,從源頭啟程後不久,即從上浪澗村潛入地下,成為一條暗河,在地下蛇行20多公里後又從上永興村返回地面,進入下茹越水庫,再向西流進入代縣。

  滹沱河源頭 王文君 攝

  曲折奔騰的三條大河,蘊育了忻州的物華人文,滋潤了千裏之外的生生不息。當你走近源頭,卻看不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處。我想,所有的源頭,看起來都不是那麼起眼,很多時候還顯得局促、逼仄,甚至有些灰頭土臉的醜陋,無法給人帶來想像中的激動與豪情,但它的偉大之處,或許正在于給出了一個神奇的突破、一個出發的起點、一個生長的初始。龐大的水域泉群,冬天不會結冰的暖泉,泉水中歡快的魚苗,這一切都在表達著一種神奇。飲水思源,便成為人的一種精神自覺。

3

從源頭出發

水的奔流越來越寬闊

經歷也越來越多樣

  來到一個地方,被山石、綠藻、炊煙所羈絆,多多少少留下些什麼。特別是見證過人間世事的河水,就顯得更加內函起來,名字也煞是好聽。翻閱地方志,發現忻州每個縣至少有十幾、二十條蜿蜒曲折的河流,這些河流構成了一個地方全部的生存秘密與可能的遠方。讀河,就是讀歷史,讀文化。

  有些水經過一個村莊,就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像是嫁給了這個村莊,起的名字也直接以村莊命名,把自己藏起來,就像誰誰誰家媳婦一樣稱呼,顯得親切,格外溫暖。當人們念出腰莊水、蘆子溝水、土門溝水、扒樓溝水、龍門溝水、酸刺溝水、大澗河、鎮口河這些名字時,會有一種踏實的感覺,這種踏實是那些溝溝壑壑給的,也是天上的白雲和飛鳥給的。

  有些水的名字直接注入神秘的軼事傳説,讓人難以忘懷。河曲縣的巡鎮,最早就叫得馬水,是黃河流域一條不太大的支流,向西流入黃河,相傳尉遲敬德得馬于此而名。有傳唱的歌謠為證:“皇唐聖帝生姓李,殿頭元帥無可比。胡漢敬德尉遲恭,鐵鞭到處煙塵起。龍池捕馬至河曲,方得回頭心內喜。嫗婆擔水送瓊漿,地名喚作得馬水。”河曲娘娘灘,靜臥萬傾黃河,有石島高丈余,上有娘娘廟,相傳漢高祖貶薄姬于此潛居而名。每逢春夏,島上鳥語花香,河中小舟往來,恍若世外桃源。馬跑泉,相傳係唐太宗練兵于此,因其地乏水,馬渴極了跑地出泉,至今居民仍在飲用。

  娘娘灘 金源 攝

  有些水的命名像印象派畫作,比如河曲方志上記載的梅花水,並非水邊有梅樹,盛開著梅花,而是那兒有五個井,五方相綴,狀若梅花;有些水與現實中飛禽走獸有關,比如繁峙縣的打鷹泉、保德縣的老鴉泉、河曲縣的白鹿泉;有些水則與傳説中的古老圖騰聯繫起來,比如繁峙縣的青龍池、九龍泉、鳳凰泉、白龍泉。

  有些水早已積淀幻化為本地文化的意象,黃河、清漣河、嵐漪河,都是當地文學刊物的名稱,成為一城文脈的流傳載體。不知作者向這些刊物投稿時,是否會沾染上這些水的靈氣而文思泉涌?

  還有些水,它們的流動就是為了積攢一次曠世的相遇。忻州城門樓上懸挂有“雙流合抱”之匾,雙流指的就是城南的牧馬河與城北的雲中河,兩河奔騰過忻,像一對情侶,擁抱之後共赴滹沱河,這一奇景被詩人李之㟆寫成詩句:“北有雲中南牧馬,雙流合抱入滹沱。”嘉慶帝的老師朱珪匆匆路過忻州,竟一眼瞥見了這個邊地動人的一幕:“秀容低眉嫵,牧馬微涓流。”忻州人王錫綸近水樓臺,觀察得更加細致:“雲中之水,環伏如線,雨後溪流眾多,日光照徹如明鏡,不可逼視。”無疑,這些文字形象逼真地寫出了水對于這座城市的人文浸染。這兩條河,奔涌不息,直至今天,都在滋養著忻州人的生活和習性,也激蕩了人們對未來的憧憬。

  忻府區莊磨鎮牧馬河畔 王昌威 攝

  牧馬河堪稱久遠的“太忻使者”,她從太原陽曲縣出發,自西向東,奮不顧身,流經忻府區的三交鎮、莊磨鎮、豆羅鎮,流經忻州市區之東南,最終于定襄縣西北處匯入滹沱河,你看,水無意間做了太忻一體化的急先鋒。被古人詩讚為“雲中水自天邊至”的雲中河,如今則出落得愈加美麗動人,天使一般披上了“4A級”景區、“三星級城市公園”等榮光,尤其“十裏畫廊”的美稱令人遐想。設想如果沒有水的靈動,沒有那些倒影天成,怎能産生這般如詩如畫的妙景?

  忻州城區雲中河 馮曉磊 攝

  忻州的水,為河、為泉、為景。各地古往今來的勝景中,水往往是繞不開的靈魂。比如保德縣的帶水泛黃、水心底柱、峽口天橋、溫泉騰霧,靜樂縣的天柱龍泉、石峽溫泉、彌蓮異水、天池霞映,繁峙縣的滹沱落石、三泉涌冽,原平市的地角枕流、石人瀑布、陽武流金,代縣的滹沱孤舟,定襄縣的沱水冰消和三霍清泉;還有岢嵐縣的溫泉漱玉,河曲縣的河涯禹跡、天橋靈雨、沿流鐘鼓、陽沔封冰,偏關縣的偏河曲流、金河沙伏、暖泉冬草、溪洞流山,寧武縣的天池霞映、汾源靈沼、恢河伏流、染峪流蝦,五臺縣的石窟躍魚、河邊歸燕、龍灣煙雨、茹湖落雁。值得一提的是五臺縣“古八景”中的“東冶秋禾”,縣城西南的東冶鎮,自古以泉岩水灌田,無幹旱,歲獲常豐,秋成時的農家樂終成最動人的景,可見水給當地帶來的不僅是環境之美,更有豐收之樂。

  靜樂天柱龍泉 資料圖

  也許因為忻州多山,這方土地上的水,更能夠給人以生命的感悟。它以奔流的速度,撫平洶涌的思緒,頗有一些“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意味在其中。更多的時候,當你憑風臨水,凝神靜聽波瀾聲,會無由生出各種人生的體味和感慨。難怪古代方志上記:“一泓澄澈,清冷之趣,可滌塵襟。每至秋高天朗氣爽,山色泉聲,令人動潘岳宋玉之思焉,恨少雄才以賦秋聲。”

  獨特的山水基于自然的創造力,根植于這方鄉土的人文氣息逐漸積淀傳承、彌漫開來,給天然生態景致賦予獨有的文化內涵,神採斐然地呈現在世人面前。宏富的文採、深厚的底蘊、燦爛的地方文化精髓,隨著縱橫的河流浸潤著每一個忻州人。

  河流與人的關係如此密切,密切到直達生死,那麼,由河流衍生出來信仰就不足為奇了。這種信仰在漫長的古代社會裏,就集中體現為對水神的信仰。有了水神,河流就擬人化了,變成和人一樣但又有人所不及的護佑能力。

  當散落在忻州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流,最終流向自己的歸宿,他們的生命才真正得以打開,曾經的逼仄和艱難已成為過去,迎接他們的天地更加廣闊,乘風破浪的體驗才正式啟航。

4

有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

忻州缺水!

事實上

山西也缺水

再往大了説

幾乎華北地區都缺水

  雖然情況較以往有了較大改觀,但缺水的帽子還是摘不了。為什麼三河之源在忻州,忻州還缺水?這幾乎是一個悖論:一方面,從忻州出發遠走他鄉的水確實不少,但能留得住用得上的水又真的不多。

  汾河一級支流-暖泉溝 馮曉磊 攝

  不只忻州,山西作為內陸省份,素有“華北水塔”之美譽,但因地處山地、高原地區,總的地勢北高南低,由北向南、向東、向西三個方向傾斜,汾河、涑水河、沁河、三川河、昕水河、桑幹河、滹沱河、漳河等八大河呈放射狀向黃河及華北平原發散,“肥水外流”勢不可擋。這正好印證了那句話,再小的河流也夢想著奔向大海,最終直接導致水源之地缺水。當然,缺水還有以往地下水過度開採的原因。權威數據顯示,每生産一噸煤需耗水2.5噸,地下水的下降,讓缺水現象更是雪上加霜。正因缺水,加上坡地多,所以有機旱作農業成為忻州的一大特色,這也叫適者生存吧。

  一些本地同事還告訴了我缺水的另外一個原因,忻州降水量偏少,十年九旱,而且降水的年均分布、空間分布並不均勻。這也就是忻州缺水,但又時有洪澇災害的一大原因。

  缺水與治水竟然並存一地,也算是忻州特色。

  歷史上,臺駘治汾、大禹治水都與忻州有關。相傳,臺駘治理汾河水,就是從地處寧武的汾河源頭治起的。其他各縣也流傳著大禹治水的故事,有些縣記載有禹跡,有些還建有大禹廟,忻州城南的係舟山,便因大禹治水曾經係舟于此而名。

  係舟山 韓宇軍 攝

  現實中,缺水實際上早已成為這片土地的切膚之痛。缺水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樁大事,關涉生存發展。史料記載,清代忻定盆地各縣尚武之風盛行,在缺水嚴重的年份,因為水量分配問題而發生矛盾甚至械鬥,也是常有的事。

  治理缺水的關鍵是引水。引哪裏的水?目光自然投向黃河。黃河流經山西境內長達965公里,北自忻州偏關縣入境,南至運城垣曲縣出境,然而整個流程皆在山峽之中,看著飛流直下、一瀉千裏的黃河之水,山西人幹著急,難以用上自流之水。引黃入晉,本質上是提黃入晉,就是如何把費很大勁蓄起來、攔起來、提上來的地表水、黃河水送到最缺水的地方。

  這裏必須提到一個地名:萬家寨。這個寨位于偏關縣,相傳明代兵部右侍郎萬世德在面臨黃河東、南、北三面皆懸崖絕壁的地方建立營寨,故名。登臨此地,你會看到灣裏有乾坤的智慧,枯藤老樹的幽靜,落日映長河的壯美,日月同輝的神奇,但更緊要的卻不是這些風景,而是那個令世人矚目的萬家寨引黃工程。這個工程,曾被世界銀行專家稱為“具有挑戰性的世界級工程”。

  萬家寨水利樞紐 偏關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剛來忻州工作那年的初冬,我曾去過偏關萬家寨引黃工程現場,對那裏的核心泵站和樞紐大壩印象深刻。進入地下100多米的核心泵站,各種機械設備一塵不染。望著有些高遠的穹頂上的藍天白雲,震撼中不由思考起來。人類發展史告訴我們,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城市和人口密集區基本上都是沿河布置,建在山區中的少之又少。城市建在河邊,如果把河道的水補充上,就可以滿足整個城市的用水。由于河與河之間全部是高山,要想把水泵上山,再流下去,運作成本過高,顯然不現實。所以只能選擇在山體合適的位置打隧洞。通過以隧洞為主的連通工程來實現,沿著原來的水係,依靠人工工程,建設輸水工程。

  下菇越水庫 魏紅光 攝

  由是,我們看到引黃入晉的幾十年間,一項項由點到線的大小水網工程順利實施,一條條河流與河流上的大中型水庫相互連通。正在建設的中部引黃工程也是從保德境內的黃河天橋水電站引水,將惠及4市17個縣(市、區)。無疑,忻州在成就全省供水事業中貢獻著強大的力量,也使自己獲得了更多利用水的能力與機會。

  天橋水電站 張劍光 攝

  站在大壩上,陣陣清涼拂面而過,我不禁心蕩神馳,此時此刻,既對這一偉大工程滿懷敬意,又隱隱感到這裏人們的缺水之痛。滔滔黃河水在這裏勒住了翻涌的浪頭,稍事停頓後,一部分穿過閘門繼續前行,一部分則一頭扎進南邊大山腹地,越過一級級泵站,鑽過一條條涵洞,化作清泉躍出地面,滋潤著古老而又年輕的三晉大地。

  興水的鑰匙是形成合力。山西最新給出的方案是推進水源、水權、水利、水工、水務“五水綜改”,這也成為忻州的行動指南。忻州市又與萬家寨水控集團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有了更具體的治水策略,那就是:用足黃河水、用好地表水、限制地下水、鼓勵用中水。當然搞好節約用水也必然是題中之義。饒有意味的是,近年來,從省到市到縣到鄉四級實行的河長制、湖長制,既是一種新國策的體現,同時也能讓治理者真正與山、水、林、湖這些大自然孕育的精靈直接對話,經常走動,相互傾聽,變得親切起來。

5

河流在大地上流淌

也在文化裏奔涌

  往往就是這樣,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文化,有文化的地方就會誕生文明。事實上,水讓忻州的路通了,忻州人的出路更活了,文化的流傳更遠了。很有份量的一個例證就是,“走西口”作為中國近代史上最著名的人口遷徙事件之一,忻州人廣泛參與。特別是河曲、保德、偏關等西八縣的人們都要跨過黃河,從“官渡”過河,踏上外出內蒙謀生的旅程。水的流淌實實在在帶來了多元文化的交融。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感慨,指出了河流與時間的象徵關係;李白在《將進酒》中寫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名句,讓經常在黃河邊行走的忻州人,感慨眼前淌過的急流,原來來頭不小,近乎神奇;金代梁襄主政河曲時,看著滾滾黃流,情不自禁在《謁禹王廟地》中寫下了“波涵九域民為魚,帝奮忠勤親決除。水涸茫茫盡桑稼,萬世永賴功誰如……”的詩句,表達了對大禹的崇拜之情;詩聖杜甫的祖父杜審言經行嵐州時,寫下“水作琴中聽,山疑畫裏看”的佳句,今忻州的岢嵐、靜樂、保德等地唐代曾屬嵐州,詩句大讚忻州的山水美景。

  日落黃河 資料圖

  詩歌中的河流是飽含鄉愁的。唐代詩人劉皂在《渡桑幹》一詩中寫就“無端更渡桑幹水,卻望並州是故鄉”的句子,讓桑幹河從此鄉愁不斷。到了乾隆年間,這種鄉愁在詩人宋思仁曾寫下的詩句“關當寧武黃花斷,河到桑幹白雁飛”中仍能深切感受到。當金元大詩人元好問為畫家李平甫所作家鄉係舟山圖題詩《家山歸夢圖》寫到“係舟南北暮雲平,落日滹河一線明”時,他一定因想起家鄉的滹沱河而獲得莫大欣慰,倣佛自己也進入畫中,置身在忻州“萬裏秋風吹布袖”的一隅。無論是黨承志、他們的鄉愁,就借助一條河流,撕開一道口子,潤物細無聲地潛入了遊子的心田。這也就是定襄人、“七月派”詩人牛漢先生把滹沱河稱為本命河的緣由吧,他深情地説:“它大,我小徐繼畬這些在外為宦的忻州人,還是朱彝尊、慶鳳暉等路經忻州的異鄉人,。我永遠長不到它那麼大,但是,我能把它深深地藏在心裏,包括它那深褐色的像戰栗的大地似的河水,那顫慄不安的岸,還有它那充滿天地之間的吼聲和氣氛。”

  詩歌中的河流是充滿力量的。黃河也曾是天險,有著實實在在的禦敵功效。保德天橋,歷史上曾經是一座冰橋。《山西通志》記載:“黃河經峽西流,上廣十二丈五尺,中廣七丈,下廣八丈五尺,共長九十丈。冬月積冰成橋,名‘天橋’,有渡。”當康熙皇帝西徵路過忻州保德縣時,除了公幹,一面還向皇太子胤礽描述在保德見到黃河的景象,“黃河水勢平緩,較湖灘河朔水勢更平而不甚深,以篙探之,可至于底”,並寫了一首《保德州渡黃河》的詩作,全詩不長,照錄如下:“入塞河聲壯,朝宗勢拱環。劃疆分晉野,隔岸是秦山。城郭巔崖裏,旌旄浩渺間。橫流渡舟楫,前路指蕭關。”此行,康熙皇帝還流露出對黃河石花魚(石花鯉魚)的讚嘆:“二十八日到保德州黃河邊上,朕乘小船打魚,河內全是石花魚,其味鮮美,書不能盡。”此後,保德黃河石花魚成為清代詩歌中一個生動的意象,成為當時文人酬和的雅事,也成為傳遞民生疾苦的寄物。

  黃河鯉魚(石花魚) 網友供圖

  詩歌中的河流是令人神往的。寧武天池作為與長白山天池、天山天池並稱中國三大高山天池之一,由元池、琵琶海等15個大小不等的天然高山湖泊組成,湖水清澈透明,樹蔭掩映下,就像一顆鑲嵌在山頂上的碧綠寶石。早在隋代,詩人薛道衡以內史侍郎之職隨隋煬帝楊廣赴寧武管涔山避暑,有詩為證:“駕黿臨碧海,控驥踐瑤池。曲浦騰煙霧,深浪駭鯨螭。”這首詩真正寫出了那時天池的氣魄。

  寧武天池 馮曉磊 攝

  在忻州,有關水的故事並不止于詩歌。民歌有《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北路梆子有《黃河管子聲》,古老而獨特的民俗活動也有九曲黃河燈陣。在偏關老牛灣,有一首傳誦較廣的民謠是這樣唱的:“九曲黃河十八彎,神牛開河到偏關,明燈一亮受驚嚇,轉身犁出個老牛灣。”這是老牛灣形成的民間傳説故事。老牛灣作為中國最美峽谷之一,地處晉陜大峽谷的核心階段,是黃河入晉第一灣。

  老牛灣 偏關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我印象更為深刻的是河曲河燈會。作為黃河岸邊隆重的祈福活動,河燈會最早記載于明萬歷年《河曲縣志》,後發展為每年農歷七月十五舉辦,歷時三天,在黃河邊漂放河燈,通過各種祭祀形式,祈禱神靈消災免難、風調雨順。隨著時代的變遷,河燈會的意義也發生了變化。在這一天,人們三五結伴,全家出動,看放河燈,賞焰火,河面上彎彎曲曲的河燈與空中的焰火交相輝映,呈送著吉祥,寄托了人們美好的願望。

  河曲河燈會 張玉明 攝

  歲月不居,時光如流。水不舍晝夜流淌,最像光陰的模樣。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説:“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意指事物是變化的,兩次的河流其水文狀況、波浪性狀等都不一樣,于是推演出兩次見到的河流不是同一條河。

    一路走來,來到忻州,我路過幾多河流,踏入幾多河流,遊讀幾多河流,或許不可勝計,但總有源頭在心頭閃過。縱目忻州,更是得遇三河之源,感覺與水的緣份瞬間增加了不止三倍。

水有靈 人有情

就讓這份不舍的

天長水闊 靜水深流

洇潤我們的心靈吧

  黃河入忻 偏關縣融媒體中心供圖

[編輯: 吳銀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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