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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下申城救助站開啟“深夜救助”

2022年01月16日 09:56:18 來源: 解放日報

趙雪娟(右二)正在勸説一對露宿在露天停車場的母女進站休息。 賴鑫琳 攝

  這是一輛藍白色的依維柯救助車,穿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就像一個小小的光點。它的燈光總是照向街角、橋下、停車場、地鐵口、待拆遷的舊改基地……每年寒潮來襲時,都是上海各救助站最忙的時候。每次出車,露宿者出現的地點、時間都不確定,他們只是一次次憑著經驗和運氣在街頭尋覓,直到整個寒冬過去。

  1月9日夜晚,一場小雪在上海飄然落下,市區氣溫降至冰點,楊浦區救助站的胡求軍和4名同事在寒風中奔走至淩晨。1月10日一早,一名救助對象經過治療後康復出院,工作人員從醫院接她回到位于江浦社區的家中。連日來,救助站工作人員還在忙著尋親工作,他們要讓更多流浪人員在春節前踏上回家的路。

  倔強老太和救助者的堅持

  晚上8時,位于周家嘴路的楊浦區救助站內,救助車準點出發。“在寒潮到來前,我們用了一個月時間排摸出全區的重點露宿點位。”站長居加定心裏有張地圖,“鞍山商圈、五角場商圈、復旦和同濟周邊、濱江百聯、10號線地鐵口……”

  巡查人員分成兩組,從早上8時半交替巡查到晚上10時半。記者跟隨的這支隊伍是當天的夜間加強班。“當氣溫降到零度以下,我們會安排一個5人加強班,專門在零時以後出動,遇到身體虛弱的露宿者及時救助,遇到不肯接受救助的,就留下棉襖、熱水和幹糧……”居加定説,所有點位走下來,通常已是淩晨2時。

  車子沿著平時摸出來的點位一路搜過去。“第一站去小世界,然後去殷高路。”副站長殷宸垣用手機和另一臺車聯繫。半小時後,車停在殷高路、市光路路口,門一開,寒風立即灌進大衣裏。巡查組成員挨個跳下車,幾個人朝一棟商務樓旁的露天停車場一路小跑,終于在一處過道裏找到一床被褥,裏面睡著一對母女。

  巡查組裏,趙雪娟通常負責與流浪者溝通。她輕輕拍了拍被子裏的人説:“天太冷了,跟我們回去吧。”沒等她反應過來,一位頭髮蒼白的老人家突然從被褥裏坐起來,揮動著手臂高聲説:“你們不要管我,我不冷!”

  周邊的商鋪早已關門,四處黑暗無光,過道雖有瓦遮頭,但寒風不斷從兩頭吹進來,老太太和女兒凍得把頭捂進被子裏。“平時不進站可以,今晚降溫到零下了,這裏兩頭通風,你們扛不住的。”趙雪娟越是勸説,老人情緒越暴躁:“我不去!你們走,你們走……”

  幾個人努力了半天無果,回到車裏,一時氣氛陷入沉默。“其實這種事也算家常便飯,有時他們(露宿者)會罵你,打你。”入行15年的趙雪娟説,剛入行時她因為救治一名有精神障礙的流浪者,被死死揪住長發拉扯,從那以後她就剪掉了長發。“流浪者不肯進站,我就只好每天去看一下,直到他們度過這個寒冬。”

  一次次撲空後的關鍵救助

  晚上9時,在彰武路的招商銀行取款機旁,巡查組找到在這裏露宿了三年的老街友的衣物,卻等不到人。一個晚上,這樣的情形會多次出現。

  “其實每一次出車我們都不確定能找到人,很可能會撲空,但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線索。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伸出的援手,或許就是最關鍵的一次。”殷宸垣説起最近救助的一名流浪者阿花(化名)。

  阿花一直在黃興公園門口擺攤,以賣鞋子為生,周邊居民都認得她。“有一天發現她躺在路邊臺階上,臉色煞白,一直捂著腹部,看起來十分難受。”但不管如何勸説,她就是不願接受救助。第二天,居民又打電話來,説前兩天給她的大餅她都沒動過,已經4天不吃不喝了。“我一聽不對勁,馬上打120,並聯繫公安協助把她送到楊浦區中心醫院。”

  詳細檢查後,醫院發現阿花患有嚴重低血糖、膽囊積液、尿潴留。“如果當時不及時救她,我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殷宸垣説,住院期間,她很少與人溝通,一直靠注射藥物維持生命,否則血壓就會往下掉。

  1月10日早上,救助站醫生繆愛華到醫院看望阿花,她的病情終于穩定下來。經過幾番波折,阿花的家人已經聯繫上。阿花戶籍在湖北,後來嫁到安徽,通過兩地的救助站都聯繫不到她的家人。後來,工作人員把阿花很久沒用的手機找出來,充上電,經過她的同意後,從手機通訊錄裏找到她哥哥的聯繫方式。等她身體恢復後,救助站就會護送她回家。

  為了增加資訊源,救助站平時會給重要點位周邊的居民或商鋪發放小卡片,讓發現露宿者的周邊市民及時撥打卡片上的電話求助。

  好心老板和阿穎的三年

  晚上10時,救助車穿過淞滬路地道,往燈火通明的五角場商圈開去。

  政通路122號是一家招牌紅燒牛肉麵店,遠遠看到一名女流浪者坐在靠近玻璃門的桌子前。“你們先不要都過來,會嚇到她。”趙雪娟小心翼翼地靠近。看到救助隊員進店,女人立即起身要往外跑。“你別緊張,我們只是來關心你一下。”

  這家面店的老板名叫崔曉偉,三年前和妻子從老家來上海開這家面店的時候,阿穎(化名)在附近一家發廊上班。“那時她經常來我這裏吃飯,後來理髮店不做了,她沒了生活來源。從今年開始,我發現她思路有些混亂,吃飯也不掏錢了。”

  看到有顧客吃剩下的飯菜,阿穎就端過來吃,這時崔曉偉會給她煮一碗面。夜裏,她趴在店裏的桌子上睡覺,即便顧客有意見,老崔也不趕她走。“你趕她出去,她能去哪裏呢?”就這樣,面店門口那張桌子幾乎成了她的“專座”。

  “你就進來洗個澡,然後睡一覺,我們站裏比外面賓館都幹凈。”救助人員沈衝試圖勸阿穎上車,但她激烈地抗拒,一直喊著要“哥哥”。後來,崔曉偉只好陪她一起上了救助車。

  車在深夜的街道上飛馳,趙雪娟、沈衝和阿穎一起坐在後排的救助專用座裏,崔曉偉也陪在一旁。在眾人陪伴下,阿穎逐漸放下防備心,斷斷續續説起自己的經歷,她記得自己的老家在哪裏,但家裏有什麼親人已記不清了。從一張模糊的身份證復印件上得知,兩天後是她的生日。

  “她總説自己銀行卡裏有錢,要給銀行打電話。我就讓她打,打完我再挨個去跟人家解釋。”崔曉偉告訴記者。“你為什麼堅持幫她?”“她只信任我,只跟我説話,別人誰都不説,因為其他人都不願意搭理她。”

  晚上10時半,在楊浦區中心醫院,陪阿穎做完核酸檢測、驗血和CT,崔曉偉借口上廁所後離開了。晚上11時,阿穎進入救助站,登記基本資訊後,住進站內二樓的一個小房間。

  安置好阿穎已是淩晨時分,氣溫降至零下3℃,剛完成護送任務的救助隊員在站裏簡單吃了碗面,又接到新的線索,準備出車。等待他們的或許是又一次撲空,或許是拒絕和打罵,也或許能挽救一個人于冰冷絕望中。

  今年元旦剛過,楊浦區救助站便接到來自廣州增城救助站的電話。根據阿穎提供的一張模糊得幾乎無法分辨的身份證復印件,楊浦區救助站獲知她的戶籍所在地在廣州增城,並從當地提供的戶籍材料中,通過對比照片資訊確定了阿穎的身份。

  “當地回復目前已經聯繫到阿穎的家人,過幾天我們就會安排專人護送她回去,也許過年前她就能回家了。”居加定説,“救助工作是一份幫助人的事業,在這裏的每一個案例都是獨一無二的,有的讓人悲傷,有的讓人溫暖,但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幫流浪者找到回家的路。”(黃尖尖)

【糾錯】 [責任編輯: 沈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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