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銀川3月29日電（記者馬思嘉、蘇醒）“你見過淩晨四點的平羅嗎？”這個源自籃球世界的經典勵志故事，如今在寧夏平羅縣的足球場上繼續書寫。球隊剛組建那兩年，閆寧帶著一群孩子，每天淩晨四點半就到平羅中學足球場訓練。這些孩子中，有寧夏南部山區的移民，有留守兒童，有人們眼中的“壞孩子”……

  黃利鋒（一排左四）和閆寧（一排左五）與俱樂部成員合影。受訪者供圖

  在前不久結束的2024中國足協杯揭幕戰上，倉促組隊的寧夏平羅恒利客場0:2不敵廣西布山。賽後，16歲的場上隊長楊虎軍失聲痛哭，主教練閆寧不停地安慰他，告訴他“踢得不錯”。“這場比賽給了我們極大信心。本計劃等我40歲那年球隊才能走上職業化道路，沒想到33歲就實現了。”閆寧説。

  星火

  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是一座人口不足30萬的小縣城。

  不久前，2024全國女子五人制足球錦標賽在此舉行，東道主平羅恒利隊奪冠，尚未習慣當球迷的平羅百姓歡呼聲一片。本周六，中國國家女子五人制足球隊將在平羅開啟集訓。去年，平羅恒利在全國賽事中斬獲佳績，讓寧夏有信心時隔36年再次組建足球專業隊，徵戰第十五屆全運會。

  寧夏平羅恒利隊奪得2024全國女子五人制足球錦標賽冠軍。圖片來自中國足協官網

  橫空出世的平羅足球，六年前還默默無聞。

  2017年，閆寧從湘潭大學碩士畢業，應平羅企業家、足球愛好者黃利鋒邀請，返鄉創建足球俱樂部。

  找教練、建場地、選“苗子”……由于基礎薄弱，最初兩年，輸球是家常便飯，因此“淩晨四點的平羅”才會深深印在閆寧和初代隊員的腦海裏。

  閆寧並未灰心。他堅信，完善梯隊建設會給平羅足球的未來打下根基。

  2019年年底，閆寧當選平羅縣足球協會主席。為了擴大足球人口，他推動俱樂部與平羅縣幼兒園、中小學合作，有職業賽事經驗的教練們免費到學校為青少年開展足球教學，如今已覆蓋縣城所有學校和鄉村部分學校。此外，從幼兒園到高中、覆蓋城鄉的縣級校園足球聯賽也日臻完善。

  幾年辛勤耕耘，從U8到U18、由約260人組成的精英梯隊成為平羅足球的底氣。俱樂部對所有隊員免收學費。

  圖片來自恒利足球俱樂部官方微信公眾號

  “寧夏不缺好苗子，而且孩子們能吃苦，差就差在缺乏好教練和高水準的比賽。”為了不耽誤好苗子，黃利鋒和閆寧重金挖來兩名擁有職業俱樂部執教經歷的教練，還出錢帶隊員外出參加更高水準的比賽。

  今年的足協杯上，平羅恒利場上11名首發球員中，有6名是俱樂部自己培養的寧夏籍梯隊球員，其中5人不滿17歲。面對經驗豐富的對手和現場兩萬多名觀眾，小隊員們毫不怯場，犀利的突破甚至讓對手著急犯規。“今年我們將首次組隊參加中冠聯賽，全力衝擊中乙聯賽，我們的目標就是要打造寧夏自己的職業聯賽球隊。已經走到這一步，如果再停滯不前，就是倒退。”閆寧説。

  出路

  閆寧本科專業是化工制藥，碩士學的是哲學和歷史，但他認為，是足球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從小學開始，他從未放棄對足球的熱愛，一路踢進中國大學生足球聯賽，還因此結交了許多朋友。

  他的返鄉初衷，是讓足球成為更多家鄉孩子的出路。“無論他們踢得怎樣，最差也是回俱樂部當教練。我會給他們兜底。”他説到做到，俱樂部二十多名教練裏，不少是球隊初代隊員。

  俱樂部的室內訓練場。（圖片來自恒利足球俱樂部官方微信公眾號）

  第一次帶楊虎軍吃火鍋，把閆寧心疼壞了。楊虎軍吃了十幾根火腿腸，最後吃吐了，他告訴閆寧，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這名從寧夏西吉縣移民到平羅的足球小將家境貧寒，但五年級就跟著閆寧樹立了職業足球夢——他想像偶像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C羅）那樣，用足球改變命運。

  對這些孩子，俱樂部免費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甚至上學問題。閆寧幾個春節都和隊員們在俱樂部度過，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摞隊員們寫的觀球感想。用他自己的話説，“真是既當爹又當媽”。

  初二那年，楊虎軍就拿到了國家一級運動員證書。“如果不是足球，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打工幹活呢。”在他眼裏，閆寧是“幹爸”，而俱樂部是“第二個家”。

  2020年以前，平羅縣沒有一名足球運動員拿到國家一級運動員證書。如今，這樣的證書有三十多張，四十多個孩子因足球有了更廣的出路，曾在班裏成績最差的徐海陽憑足球考上了“雙一流”大學。

  夜晚，隊員在俱樂部的空房間裏背書。新華社記者 馬思嘉 攝

  由于在足協杯賽場上的出色表現，楊虎軍得到多家職業俱樂部的關注。“我們搞足球當然希望發現有天賦的好苗子，讓他們走上職業足球賽場，但也想打通孩子們的升學通道，讓他們未來能夠通過足球實現就業，找到更多出路。”閆寧説。

  熱愛

  六年來，黃利鋒的企業為俱樂部投資2000多萬元，還讓自己上小學的兒子到俱樂部踢球，因為“只有他熱愛足球，以後才會繼續投資足球”。閆寧賣掉房子，把全部家産投入足球事業，瘦了40多斤，掉了不少頭髮，幾乎天天陪隊員睡在俱樂部，還與相戀十多年的女友黯然分手……

  “沒後悔過是不可能的。”夜幕下的綠茵場亮起燈光，閆寧站在一角，看孩子們在年輕教練的指導下激烈對抗。“但是看到這些孩子這麼苦、這麼拼，我就覺得自己有責任堅持下去。”

  隊員們在綠茵場上訓練。新華社記者 馬思嘉 攝

  閆寧在楊虎軍身上傾注的心血最多。在他眼中，楊虎軍是“全寧夏最有可能踢職業比賽的人”。“如果他能到更大的舞臺，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援他。他代表的不僅僅是個人，而是恒利、平羅甚至寧夏。”

  黃利鋒在集團建設的醫院附近辟出一塊空地、幾處房屋，為孩子們建了新的足球場，以及帶獨立衛浴的宿舍、自習室、食堂，甚至視頻分析室。晚上九點，亮著燈的球場有隊伍在訓練，高三隊員在自習室學習，而教練們則在會議室給隊員分析戰術……

  球員們在俱樂部修建的自習室裏學習。新華社記者 馬思嘉 攝

  閆寧希望這裏能變成一所真正的足球學校。“也許我們還無法為國家隊輸送人才，但我相信，一輩子堅持做一件事，一定能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