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杭州２月５日新媒體專電（記者陳曉波）１１歲的李秀梅，或許並不知道什麼是鄉愁。她甚至不知道，杭州和阜陽，哪個才是自己的家鄉。
李秀梅生于杭州，長于杭州，但爸爸李慶福告訴她，安徽阜陽才是她的老家。難道家和老家不是一回事？小秀梅有點困惑。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和往年一樣——回阜陽過年。
李慶福一家乘坐的是４日０時２３分的Ｋ５６１２次列車。４日是今年春運第一天，Ｋ５６１２則是由杭州始發的首趟春運列車。
踏上歸途
為了趕上車，李慶福帶著妻女坐了１個多小時的公交車，提前３小時到達車站。在８號候車室，他們和８００多名乘客一起等待著檢票，過道上放滿了大包小裹。這些乘客大多來自阜陽，在杭州務工。
李慶福來杭州１３年了，現在杭州郊區一家花崗岩廠上班。老李每天磨邊、切邊，賺取一個月三四千元的工資。對老李一家來説，這點工資有些吃緊。除去房租、日常開銷、人情往來等，工資所剩不多。最讓他頭疼的是孩子的學費，由于夫婦倆都沒交社保，按照杭州的政策，小秀梅不能上公立學校。
杭州市教育局一名工作人員説，在杭入學的資格申請中，最重要的是父母雙方或一方，在孩子入學前一年內，在杭持續繳納社保。
李秀梅並不懂社保，但她清楚地記得，她一學期要向所在的民工子弟學校繳納３５５０元——相當于爸爸一個月的工資。
０時４分，李慶福走出了候車室，迎面的寒風吹起了他的頭髮。這個４９歲的男人走得很慢。他左肩扛著一袋行李，裝著做被子用的絲棉；右手提著一箱重物，裏面是花了５００塊錢新買的電瓶車馬達。去年在老家買的馬達，沒用多久就壞了，“還是杭州買的好用！”老李説。
上車了，老李滿頭大汗。“我的票呢？”妻子岳振俠突然慌張起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老李頓了下，攤開汗津津的手，露出兩張車票。
０時２３分，Ｋ５６１２準時發車。老李站在車廂裏，望了站臺最後一眼。身旁的小秀梅已打起了哈欠。
輾轉回鄉
１０時２６分，列車抵達目的地阜陽。李慶福一家在火車站旁，坐上了３８路公交車。坐了一夜火車的李秀梅，靠著媽媽半瞇起了眼睛。
行至中途，李慶福有點茫然，不知道該在哪下車。在一位乘客的提示下，老李決定在終點站前一站下車，打車回去。１０分鐘後，他們迎來了一輛城鄉公交。
“人力資源大市”是阜陽的一張名片。每年，無數個像李慶福一樣的阜陽農民，乘坐城鄉公交到火車站、汽車站出省務工，並在春節臨近時，乘坐城鄉公交回到闊別一年的老家。
城鄉公交招手即停，車上１６個座位都已坐滿，連走道上都是人。售票員説，春運期間，他們將提前發車，加密班次。
透過車窗，李慶福觀察著家鄉的變化。路更寬了，變六車道、八車道了，但來往的車輛還不多。兩邊建起了商店、小區和企業。連片的麥田旁，不時冒出隆起的磚石堆。李慶福説，這片平原即將被開發，以後可能就看不到麥子了。
李慶福的大部分鄉親，都從田裏“拔出腳”，走進了廠裏。以往在外省打工的人，也開始陸續回老家工作。老李原本有七八戶親戚在杭州務工，現在只剩下他們一家和一個侄子留在杭州。“在這裏，有技術每月能掙到四五千，一般的兩三千也有。雖然在杭州能掙三四千，但畢竟生活成本高。”
城鄉公交沿著１０５國道南行，２０分鐘後，一個轉彎，公交車進入李慶福的老家——袁集鎮，六車道變成了雙車道，鎮上人流密集，氣氛熱烈。小販用熟悉的鄉音吆喝著，不少人在購置年貨。老李臉上露出了笑容。
何處是我家？
李慶福一家在鎮上下了車，回家還有近２公里的泥路要走。老李叫了一輛電動三輪車，但行李太多，準備再叫一輛。司機找來了一輛大三輪，幫老李搬過行李。“一輛車擠擠就坐下了，甭兩輛了。”
泥路有些坑洼，三輪一路顛簸。１０分鐘後，他們到家了。“喲，回來了？”老李憨笑著回應，握手，接過鄰居遞來的煙。“老家窮，但親切。”
然而，沒多久，岳振俠就發現自家二樓的玻璃窗都破了。她懷疑，窗上規則的洞孔，是村裏的小孩用彈弓打的。岳振俠激動得站在路邊嚷起來：“回家一趟容易嗎？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在，老李家就沒人了！”
這幢兩層的房子，是老李３年前建的。“花了十幾萬元，借了錢的。”打開門，眼前出現的是一堆黃沙——房子還沒裝修。
李秀梅將在老家度過寒假。她感到有些無聊，抱起帶來的毛絨玩具，開始想念杭州的家。在老家，李秀梅有一個叫“貝貝”的朋友，但是她們已經快一年沒聯繫了。“我知道杭州不是我老家，以後可能要回來。”但李秀梅説不清楚，杭州對她意味著什麼。
“等秀梅上中學了，我們可能就得回來了。”老李説，學費太貴，孩子大起來，開銷也大，而在阜陽，學費才五六百元。
今年春節，老李如果有空，會把家裏的墻刷了，但二樓的玻璃窗，他準備等真正回來的時候再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