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消息:人物小傳:鄧渝波,湖南衡陽人,廣州軍區某綜合訓練基地軍事基礎教研室高級講師,全軍優秀教練員。參與95槍族教學系統課題研究,獲全軍二等獎,被總參輕武器研究局聘為射擊顧問;主編我軍第一部《狙擊訓練》教材,下發全軍部隊和院校使用;擔任中央警衛團射擊教員集訓、全軍綜合院校射擊教員輪訓、全軍非特種作戰專業狙擊手集訓等教學活動總教練,培養出“神槍手”和射擊骨幹教員近千名,8次榮立三等功。
有人説,在鄧渝波眼裏,彈道有痕,他能看到子彈飛出的痕跡,準確判斷出彈着點;有人説,只要他出現在射擊場上,周邊的鳥兒都飛得遠遠的,因為他身上有殺氣;有人説,一個射手就算是一塊頑石,經他打磨也能變成美玉……
説鄧渝波是神槍手不假,因為他的確有一長串可圈可點的成績。可是他真有這麼“神”嗎?
記者見到這位充滿英氣的上校軍官,第一印像是:黑,精幹,冷峻,皺紋刀削般。握手的瞬間,記者感受到他指間傳來的力度。
隨着採訪的深入,記者慢慢探尋和感受到他傳奇的授業之“神”。
神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嗎——
不!神槍手是用腦子練出來的
“神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嗎?”
“扯!”鄧渝波撇嘴説:“打槍不用腦子,打再多子彈也白搭。”
見記者不信,鄧渝波解釋説:“神槍手當然要靠大量子彈‘喂’,但僅靠子彈‘喂’,不一定就能成為神槍手。因為一次深思熟慮,勝過百次草率行動。如果我們的射手總是重復簡單的射擊動作,而不動腦子,那是盲目練習,訓練層次上不去,訓練水平提不高,成不了氣候。”
接着他講了個小故事:一天深夜,著名科學家盧瑟福發現他的學生還在做實驗,好奇地問:“上午你在幹什麼?”學生回答:“做實驗。”“下午呢?”“做實驗。”他繼續追問:“那晚上呢?”“也在做實驗。”盧瑟福聽了,厲聲責問:“你一天到晚都在做實驗,拿什麼時間去思考?”
“勤奮的學生受斥責,看似無理,實則蘊含大道理。”鄧渝波説,“要給自己留時間思考。”
“真正的神槍手不僅要有勇敢的心、有力的手,還要有智慧的腦。”“用腦子”打槍,是鄧渝波對學員最基本的要求。“在量上不斷加碼,不一定會有質的飛躍。喂子彈那是打疲勞戰。用腦子,就是要讓學員對每次射擊進行詳細分析、仔細思考、認真總結。為什麼打好了?為什麼沒打好?為什麼偏左或偏右?怎麼避免?”
所以,學員們每打完一輪,鄧渝波就會集合隊伍,輪流談射擊體會,比如:心理怎樣變化、心跳節奏怎麼把握、據槍動作如何糾正,等等。“我們將射擊瞬間無限延長,把每個細節無限放大,從而找出癥結、加以改進。”
“我把這種教學法稱為‘自我體會研討式教學’,讓學員主動思考、勤於思考、善於思考,真正‘用腦子’去打槍。”鄧渝波説。
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廣州軍區某旅教導隊隊長賀源,是鄧渝波的學生,他對鄧渝波的這種教學理念極為推崇,他向記者展示他的射擊體會筆記:“9:05,第三發彈,9環,偏左。預壓扳機時用力過猛……”賀源説:“我每打一發子彈,都記下體會。”
“打一槍有一槍的體會,打一槍有一槍的進步,一發子彈能練出一箱子彈的效果。我就是靠這個成為全軍‘特等射手’。”賀源説,這樣的筆記,他記了厚厚3本,幾千個彈着點數據。
“打得準”就是射手的終極追求嗎——
不!“人槍合一”才是射擊的最高境界
細雨霏霏,霧氣濛濛。某基地輕武器射擊靶場,射擊地線200米開外,一排靶標緩緩豎起。
“十環,偏右上,往左下修正!”一聲槍響後,站在學員蔣波身後的鄧渝波輕聲糾正小蔣的射擊動作。
“這麼遠你也能看見?”“不信?我們瞧瞧!”
結果讓蔣波目瞪口呆,令記者心服口服。“神了!”“絕了!”
彈道本無痕。可鄧渝波就真的“神”到可以發現子彈的痕跡?
“這靠的不是猜,更不是蒙,靠的是25年如一日練就的感覺,就是我經常跟學員們強調的‘槍感’!”鄧渝波向記者解釋説:“打球要有球感,開車要有車感,打槍也要有‘槍感’。‘人槍合一’就是‘槍感’,就是境界。”
“古代劍客,把‘人劍合一’視為劍術的最高境界。人即是劍,劍即是人;劍中有我,我中有劍。作為一名神槍手,也要做到‘人槍合人’。人即是槍,槍即是人;槍中有我,我中有槍。”鄧渝波説,“真正練到有‘槍感’的時候,一摸槍,就能感到槍已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人槍已合一。”
槍感從何而來?就是練習、練習,反復練習!據槍訓練,是最枯燥乏味的訓練課目。賀源向記者介紹説:“這種射擊動作的定型訓練,苦不堪言,但最鍛煉耐心和毅力。不管什麼天氣,鄧教員都讓我們往地上一趴,槍口上壘至少3個彈匣,一次1個小時,稍微一動,彈匣掉下來,就得從頭計時。”
對據槍,學員盧翼感觸很深:“不懈的苦練成就肌肉的記憶。現在一端槍,根本不用想動作要領,只要感覺舒適就説明對了,因為肌肉已經記住了正確的據槍動作,稍有不對,整個人都感覺彆扭。”
實彈射擊的時候,每打完一槍,鄧渝波都要求學員根據擊發動作,判斷彈着點再看靶,結合彈着點再回顧自己的射擊動作。久了,每名學員都能在大腦裏,建立自己從據槍動作判斷彈着點的“數據庫”,培養出“槍感”。
鄧渝波説,“戰場上目標千變萬化,但只要我們有‘槍感’,槍在手上,心在槍上,人槍始終合一,敵怎麼變,我不變,保證一槍斃敵!”
槍響了就是實戰化嗎——
不!要把每一槍都當作最後一槍
鄧渝波的實彈射擊課,槍聲很少。
雖然説神槍手不是用子彈喂出來的,但實彈射擊總要打槍吧?對此,鄧渝波自有一套理論:“我就是要讓學員們珍惜子彈,把每一顆子彈當作最後一顆子彈打。”
“我曾經教過一名學員,基礎好,可他打槍時總是漫不經心,有時候還沒好好瞄準靶心就抬手發射,成績提高不大。後來,我每天只發給他一發子彈,要求他必須打中靶心中的靶心。”
“後來咋樣?”記者急於知道答案。
“因為就一發子彈,所以他練起來格外認真,再也不敢馬虎,每次都命中靶心中的靶心。後來他的訓練成績突飛猛進,成了全軍特等射手。”
説到這,鄧渝波給記者講起宋代大書法家米芾的故事:米芾從小練字,三年亦無長進。後來他向一位秀才討教,秀才讓他花五兩紋銀買一張“天價”紙練字。由於紙貴不敢輕易下筆,米芾對照字帖反復琢磨,3天后終於領悟透了才抬筆寫了個“永”字,遒勁瀟灑,仿若字帖。
“因為太多,所以懈怠;因為太少,所以珍惜。打槍亦是如此,如果你不珍惜子彈,胡打一氣,怎麼可能打好?”
“把每一槍都當作最後一槍”,這既是鄧渝波的射擊教學方法,更是他要灌輸給學員的實戰化理念。“因為我們培養的不是演戲的演員,而是戰鬥員,每名戰鬥員都要時刻保持超強的敵情觀念。”
“上了戰場,每一槍都可能是最後一槍,你打不掉敵人,敵人就會打掉你!”鄧渝波解釋説,“因為你根本沒有打第二槍的機會,第一槍沒有成功,就已經暴露了目標,這個時候要緊的不是打第二槍,而是換地方保住小命!”
一次狙擊手集訓,開訓第一節課,他就把學員帶到一片灌木叢前:“10米之內有2名狙擊手,找出來!”十幾雙眼睛過篩子一樣仔細搜索眼前的每一寸土地,啥也沒看出來,大家面面相覷。
“出來!”突然,就在大家對面五、六米處,猛地竄出兩名狙擊手,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他們。“如果這裡是戰場,剛才大家看到的平靜景象,就是你們臨死前看到的最後景象!”
組織“解救人質實彈射擊”訓練,為了更加貼近實戰,他站在靶標邊上充當人質,不敢開槍的直接淘汰。學員開完一槍,額頭直冒汗,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還用對講機告訴對方彈着點位置,引導學員調整射擊動作。
經過鄧渝波手上訓出來的學員,個個都説:“跟鄧教員訓練,真的像打仗!”
鄧渝波在教學組訓中作示範 鄭文遠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