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成都8月14日電（季嘉東、許仕豪、袁昕月）對很多熱愛運動的人來説，憑藉愛好成為國家隊選手只能是個夢想，不敢奢望。然而從2021年第一次接觸女子腰旗橄欖球到成為國家隊四分衛，馮浩霖只用了不到四年時間。
8月14日，中國隊選手馮浩霖（左三）在與奧地利隊的比賽前。圖片來自賽事官方攝影團隊
14日，成都世運會女子腰旗橄欖球項目開賽，世界排名前六的球隊悉數到場，競爭堪稱奧運級別。
中國隊並不被看好，這支“神秘之師”今年4月才在寧波開始選拔，5月在秦皇島集訓後，7月下旬在成都開始賽前備戰。期間除了打一些交流賽，從未參加過正式比賽。
但中國隊讓所有人驚訝，她們的首秀只以2分惜敗奧地利隊，豐富多變的戰術和靈活的跑位讓對手頭痛。奧地利隊主教練羅伯特·裏德爾直言：“我們不得不和中國隊打到最後一秒。”國際美式橄欖球聯合會主席皮埃爾·特羅謝更是驚訝於中國隊的表現：“第一次比賽就能和世界排名第四的奧地利隊打成這樣，實在太驚人了！”
8月14日，中國隊賽後向觀眾致謝。新華社記者 陳斌 攝
這場比賽是馮浩霖從業餘玩家成為一個真正運動員的里程碑，她在四分衛位置上送出了四次助攻。每當達陣成功，中國隊的五個姑娘都會奔向彼此，用可愛的舞蹈慶祝。
去年3月，還只是業餘球手的馮浩霖在一次比賽中左膝前交叉韌帶斷裂。手術後的康復漫長且痛苦，對一個幾乎每天都要運動的人來説，生活裏失去了暴汗時的多巴胺，就像西瓜沒有了中間最甜的一勺。
在術後第一個月裏，馮浩霖要一直戴着護具、拄着拐，每天只能在家裏坐著，站起來傷口就會疼。
“那段時間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安靜。因為沒法消耗精力，每天睡不着，而且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讓我很煩躁。”馮浩霖説，“前三個月心裏很焦慮，因為正準備要好好打一年的球，誰知道就傷了。當時也特別害怕，感覺自己在原地踏步，其他人都在進步。”
馮浩霖在康復中。受訪者供圖
去年年底，馮浩霖終於重回球場。今年3月初，國家體育總局小球運動管理中心發布通知，面向全社會公開選拔國家腰旗橄欖球集訓隊運動員。馮浩霖報名了，但參加選拔前，她在一場比賽中因為發揮不好産生了放棄的念頭。
“我還問報名能不能撤回，因為感覺自己應該選不上了，不想去丟那個人。但很多人都跟我説應該沒有問題的，我想著反正選得上是好事，選不上也是一個很好的經歷。能夠成為一次國家隊的隊員，成為一個真正的運動員，這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但凡選拔再往前推幾個月我都沒法參加。剛好在我可以參加的時間，剛好是我特別喜歡的運動，也剛好我有能力去爭取這個機會。”她説。
8月14日，馮浩霖（右一）在對陣奧地利隊的比賽中接球。新華社記者 陳斌 攝
和四分衛這個位置同樣引人矚目的是她的外貌，這位來自廣東順德的姑娘擁有被太陽“親吻”的膚色，雙眸卻像月光般明亮。
因為不會刻意躲避陽光，她呈現出健康和灑脫的美。“我走到人群裏，大家都會看著我，從頭掃到尾，（會想）為什麼這個人這麼黑？有一次跟着朋友去參加一個小活動，大家就非常好奇地看著我。他們可能很少看到有人曬這麼黑，所以比較新奇，而不是認為女孩子曬這麼黑不好。所以我不太在意他們打量我什麼，我覺得可以看、隨便看。”
馮浩霖還是斯巴達勇士賽品牌大使，她在小紅書賬號“小天才Lam”上分享了許多自己參加斯巴達勇士賽和國家腰旗橄欖球隊集訓選拔的故事。從2020年開始玩斯巴達勇士賽，她喜歡這種把自己放在自然裏的感覺，為斯巴達勇士賽所做的訓練也給她進入國家隊打下了基礎。
而對於“小天才Lam”這個昵稱，她解釋道：“我大學那會兒看了好多次《灌籃高手》，特別喜歡宮城良田，他也是7號，和我一樣。重點是櫻木花道一開始打成那樣還老説自己是天才，但他真的打出來了，我就特別喜歡他那種莽莽撞撞但能把事情做成的勁兒。有段時間我有一件衣服，是這裡（胸口）寫着‘天才’，箭頭指着自己，所以網名就直接叫‘小天才’，‘Lam’是‘霖’的粵語諧音。”
受訪者供圖
在《灌籃高手》裏，宮城良田是控球後衛，以優秀的視野和敏銳的觀察力見長，經常用傳球扭轉場上的局勢，這一點和馮浩霖司職的四分衛要求相似。
實際上，馮浩霖在打腰旗橄欖球之前幾乎沒有接觸過團隊運動，她喜歡“為自己負責的運動”。沉迷於運動的人往往會敏銳地內省，當身體無法完成要求時，焦慮就會産生，而一個人要為團隊負責時壓力會更大。
“我還是比較容易給自己壓力的一個人，説沒有焦慮是假的。因為是四分衛分發球權，你的閱讀、你的出手、你的球速，這一切都決定了這檔進攻是否能夠達成，閉上眼睛後畫面一直在腦海裏跑，有時候會想到睡不着。另一方面，突然之間好像所有人都看著你，你就更加害怕自己會做不好，害怕人家説你怎麼打成這樣，怎麼選上（國家隊）的。當不知道怎麼緩解焦慮的時候就練，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覺得自己在原地踏步。”馮浩霖説。
8月14日，中國隊在對陣奧地利隊的比賽前。圖片來自賽事官方攝影團隊
這支剛組建不久的女子腰旗橄欖球國家隊將來還會持續進行選拔和淘汰，沒有誰能保證一直站穩腳跟。但經歷過這一切的馮浩霖或許更懂得了競爭與合作的含義。“團隊運動就是失落也好、開心也好，都有一幫目標一致的人在一起，這種感覺是個人運動比較難體會到的。可能等我七八十歲的時候回想起有這麼一段經歷，我會覺得幸好當初沒有把報名的郵件撤回。也許以後老了可以跟身邊的老姐妹吹吹牛，説我當年進過國家隊，那可是第一支中國女子腰旗橄欖球國家隊。”
從上海海洋大學生物技術專業的學生，到畢業後入職一家體育諮詢公司，再到國家隊選手，馮浩霖的經歷讓人羨慕，更讓人看到了一個將運動看作生命的人能達到的彼岸有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