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北京9月29日電(邐琛)近期,一款名為“小兒智力糖漿”的中成藥因其特殊的名字引發社會熱議。一些家長望文生義,將其理解為“提高智商的保健品”;網絡輿論中也不乏質疑聲音,認為這類中成藥缺乏循證證據支撐。事實上,這一藥品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進入臨床應用,並被權威指南收錄,臨床研究不斷積累,相關質量標準也在逐步升級。
左:中國中藥協會兒童藥物研究委員會委員、2020年ADHD診療培訓認證體系核心專家 朱萍
中: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重點學科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兒科學科帶頭人、衞生部國家臨床重點專科江蘇省中醫院兒科負責人 韓新民
圍繞“小兒智力糖漿”,存在着公眾認知、學術研究、監管保障三方面的交匯點。它到底是一種“智商藥”,還是有循證證據支撐的處方藥?在新華網的採訪中,專家們從中醫藥經典傳承、現代循證研究、臨床使用與監管保障等角度展開解讀,幫助還原其真實面貌。
名稱爭議背後的認知誤讀
“小兒智力糖漿”六個字,長期以來是公眾誤讀的起點。在家長的直觀理解中,“智力”往往與“智商高低”劃上等號,於是有人將其視為一種“聰明藥”,寄望孩子借此變得更機靈、更聰慧。然而在醫學界看來,這是一種偏差甚至危險的解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重點學科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兒科學科帶頭人、衞生部國家臨床重點專科江蘇省中醫院兒科負責人韓新民教授指出:“‘益智’在中醫藥語境中,指的是改善注意力、記憶力與學習專注度,而不是提升智商水平。”
這一命名可以追溯到唐代醫聖孫思邈的《千金方》。“孔聖枕中丹”是古方中治療小兒心神不寧、注意力不集中等問題的重要方劑,強調“安神定志、補腎益智”。小兒智力糖漿正是在這一基礎上化裁而成,保留了龜板(甲)、龍骨、遠志、石菖蒲等核心藥物,結合現代制藥工藝,形成了既傳承又規範的處方藥。韓新民解釋:“這裡的‘益智’,是改善功能性認知障礙,而不是現代社會語境下的‘智商’。”
問題在於,當“智力”被放在現代大眾話語中,它的外延遠比古籍原義寬泛,常常引導家長産生“提高智商”的誤讀。多家醫院門診醫生反映,不少家長帶孩子就診時,直接要求開“小兒智力糖漿”,理由是“想讓孩子更聰明”。中國中藥協會兒童藥物研究委員會委員、2020年ADHD診療培訓認證體系核心專家朱萍教授提醒,這種做法十分危險:“藥物必須對症使用。它適合的是心腎不足、痰濁阻竅導致的注意力不集中、情緒急躁、睡眠不安,而不是所有學習成績不理想的孩子。”
事實上,醫學診斷有着明確標準。臨床醫生會結合患兒的病史、症狀表現和中醫辨證,判斷是否屬於ADHD(注意缺陷多動障礙)或抽動症等神經發育障礙,進而決定是否用藥。朱萍指出:“家長憑直觀觀察往往無法準確分辨,孩子‘坐不住’並不等於多動症。只有經過專業醫生評估,才能決定是否需要用藥。”
名稱之爭的背後,折射的是社會大眾對中醫藥語境的陌生和對“智力焦慮”的投射。正因如此,澄清“處方藥定位”與“保健品誤讀”,不僅是醫學問題,更是公眾健康教育的一部分。
循證證據與臨床實踐
如果説名稱之爭折射的是社會認知的偏差,那麼循證證據則是科學界回應質疑的關鍵。小兒智力糖漿自20世紀80年代進入臨床以來,陸續有多項研究對其療效與安全性進行評估,這些成果逐漸形成了循證基礎,並獲得權威指南的認可。
在2019年12月,《中華中醫藥雜誌》刊登了一項由江蘇省中醫院、北京安定醫院和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聯合開展的臨床研究。研究團隊納入120例以肝腎陰虛、陰虛風動為主要證候的抽動障礙患兒,採用葵花藥業生産的小兒智力糖漿治療,並與西藥對照組進行比較。結果顯示,糖漿組在改善抽動症狀方面療效更佳,且不良反應更少。這一研究不僅驗證了其在抽動症中的應用價值,也進一步拓寬了中成藥在神經發育障礙領域的循證證據。
更早一些,李一民教授在《小兒智力糖漿對注意缺陷多動障礙患兒的療效觀察》中以葵花藥業的小兒智力糖漿作為樣本,做過一項對照試驗,顯示其在改善兒童注意力不集中、衝動行為方面,療效顯著優於對照組,且安全性良好。作為經典古方的現代化改良,這類研究為其臨床應用提供了可量化的數據支持。
循證證據的積累推動了指南的更新。2017年,《中醫兒科臨床診療指南》首次將小兒智力糖漿納入其中,明確其在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DHD)治療中的應用價值。2023年,國內多家權威學術機構聯合發布的《注意缺陷多動障礙中西醫結合診療專家共識》進一步指出,小兒智力糖漿是中成藥治療ADHD的常用選擇之一。這意味着,它已從“經驗用藥”逐漸過渡到“循證推薦”。
臨床一線醫生的觀察也印證了這些數據。朱萍主任介紹,在她的門診中,小兒智力糖漿最明顯的作用表現在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度提升和課堂表現改善。“很多家長告訴我,以前孩子上課時東張西望,幾分鐘就分心;用了藥後,能坐下來把作業做完,課堂筆記也能跟上。”她説。與此同時,部分患兒的情緒急躁、睡眠不安也得到改善。
不過,醫生們也提醒:這種改善並非立竿見影。藥物起效通常需要數周時間,療程一般為三個月至一年。韓新民教授強調:“家長不能因為短期內看不到明顯變化就停藥,ADHD是一種慢性神經發育障礙,需要持續干預。突然停藥不僅會影響療效,還可能導致症狀反復。”
在循證證據和臨床實踐的雙重印證下,小兒智力糖漿逐漸擺脫了“經驗之説”的局限,成為現代醫學框架下可供參考的處方藥選項。這背後既有學者們的研究探索,也有醫生們的臨床積累,更有患兒家庭的實際體驗。
質量升級與監管保障
藥品的療效與安全性不僅來自古方傳承與臨床驗證,更取決於嚴格的質量標準和現代監管體系。小兒智力糖漿能夠在臨床應用數十年而保持穩定療效,與其持續提升的質量控制與安全保障密不可分。
在今年正式實施的新版《中國藥典》中,小兒智力糖漿的質量標準得到進一步完善。新版標準對藥材來源、炮製工藝、有效成分含量等提出了更高要求,確保藥品在生産過程中的穩定性與可控性。這不僅意味着對企業生産環節的嚴格約束,也為醫生和患者提供了更強的信心。南京中醫藥大學韓新民教授評價道:“新版質量標準的實施,為傳統中成藥的規範化、國際化提供了有力支撐,也讓療效有了更堅實的保障。”
從監管層面來看,國家藥監局不良反應監測系統的長期數據為這一藥品的安全性提供了客觀證據。根據直報系統統計,自2002年上市以來,小兒智力糖漿累計使用人次近150萬,僅報告33例不良反應,總發生率僅為0.002%,且無嚴重不良事件。中國婦幼保健協會兒童營養專委會委員朱萍主任指出:“這是一個非常低的發生率,説明藥物整體安全性較高。”
産業層面的責任同樣不可或缺。作為小兒智力糖漿的主要生産方和行業領先企業,葵花藥業在多年來持續強化質量管理,構建了從藥材種植到生産工藝的全鏈條質量追溯體系。近年來,其在原料藥材的嚴格篩選、關鍵成分含量的精準控制以及生産設備的迭代升級等方面均進行了重點優化,確保産品不僅符合藥典新要求,更以高於行業的標準實現品質把控。業內專家指出,此類“從源頭到終端”的全流程精細化管理,正是現代中藥實現規範化和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路徑,而葵花藥業在此方面的長期投入與實踐,也使其持續引領同類産品的品質升級。
在監管、學術與産業三方面共同作用下,小兒智力糖漿的質量與安全得到了持續強化。這不僅回應了公眾對中成藥“療效與安全”的疑問,也為其在更廣闊的醫學體系中贏得信任提供了保障。
值得注意的是,國家藥監局近日組織制定的《中藥生産監督管理專門規定》已於9月8日正式發布,從藥材溯源、生産過程控制到成品質量抽檢,均提出了更加具體和嚴格的要求。這意味着,中成藥行業的生産管理正進入一個“全鏈條、全流程、全周期”監管的新階段。專家認為,這不僅有助於提升單一藥品的質量,也將推動整個中藥産業的高質量發展。
合理應用與家長認知
藥物的價值不僅取決於療效和安全性,更依賴於合理使用。小兒智力糖漿作為處方藥,其適應症、療程和劑量都有明確規定,但在現實中,家長的認知偏差往往影響了使用效果,甚至可能帶來風險。
“多動不等於多動症。”這是專家們反復強調的觀點。兒童活潑好動是天性,只有當注意力缺陷和衝動行為持續半年以上,並嚴重影響學習和生活功能時,才可能被診斷為注意缺陷多動障礙(ADHD),需要醫學干預。朱萍主任指出:“家長憑自己的觀察,往往會把‘坐不住’、‘愛講話’簡單等同於多動症,這是不科學的。必須由醫生根據診斷標準和中醫辨證來判斷是否適合用藥。”
在臨床中,醫生考慮使用小兒智力糖漿,通常針對以下幾類症狀:孩子注意力難以集中、學習專注度差,伴隨情緒急躁、睡眠不安,或有抽動症表現。韓新民教授補充:“藥物必須對證,才能發揮療效。錯誤的用藥不僅無益,反而可能延誤其他治療。”
服藥後哪些症狀會改善?根據臨床經驗,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度和課堂表現往往最先出現變化。許多家長反饋,孩子能夠安靜地完成作業,不再頻繁分心;有的孩子睡眠質量改善,夜間少驚醒,情緒也更穩定。這些具體改善,正是藥物“開竅益智、安神定志”的作用體現。
但藥效的發揮需要時間。韓新民教授提醒:“小兒智力糖漿不是立竿見影的藥物。通常需要連續規範用藥數周才能逐漸見效。療程一般為三個月至一年,切不可因短期看不到明顯變化而貿然停藥。”突然停藥,不僅可能導致症狀反復,還會打擊家長的信心。
在劑量上,專家們也給出了明確提醒:必須嚴格按照説明書,並結合孩子的體重和病情,在醫生指導下調整劑量。朱萍主任特別強調:“不能隨意增減,更不能憑網絡信息或其他家長的經驗來用藥。認準‘國藥準字’,避免將保健品當成藥物,是家長需要牢記的基本原則。”
合理用藥不僅是個體問題,更是社會問題。隨着ADHD等發育行為障礙患兒群體逐漸受到關注,如何引導家長科學認識、避免盲目焦慮,已成為醫學界和社會共同的任務。專家呼籲,醫生、媒體和學校應共同參與到健康科普和家長教育中,讓公眾正確理解“小兒智力糖漿”的價值邊界,既能合理使用,也能避免神化。
圍繞“小兒智力糖漿”的討論,折射出公眾對中醫藥理解中的模糊地帶:一方面,名稱中的“智力”讓人容易産生望文生義的聯想;另一方面,現代循證證據和臨床實踐卻在不斷豐富其醫學價值。如何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找到平衡點,既是學術問題,更是社會教育課題。
更為深遠的意義在於,這一案例為中醫藥的現代化提供了一個生動注腳:古方並非停留在歷史文獻中,而是在現代科學方法與監管體系的支撐下,展現出新的生命力。推動中醫藥守正創新,不僅關乎某一種藥物的認知澄清,更關乎健康中國戰略的實現與民族醫藥的長遠發展。
當前,在健康中國戰略引領下,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正步入快車道。中醫藥是中華文明的瑰寶,是五千多年文明的結晶,在全民健康體系中發揮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從臨床循證到産業監管,從學術研究到企業實踐,中醫藥正在以更加開放和規範的姿態走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