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局勢正呈現重要的歷史性轉折

　　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拱振喜

　　縱觀敘利亞危機5年多來的變化，由亂而治終成為一個大趨勢。自俄羅斯2015年9月出兵敘利亞以來，特別是2016年，敘利亞局勢朝著有利于敘現政權的方向發展，美國和沙特對敘利亞危機的影響力逐漸下降，而俄羅斯和伊朗對敘危機的影響力在逐步上升。敘利亞軍方12月22日發表聲明，宣布敘政府軍完全收復反對派大本營阿勒頗市。這不僅意味著敘利亞戰場形勢出現重要的歷史性轉折，而且意味著改變了敘利亞政府與反對派未來談判的基礎。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敘利亞戰爭遠未結束，敘利亞危機最終真正得以化解尚待時日。

　　敘利亞戰場形勢出現重要轉折

　　6月9日，伊朗國防部長達赫甘與到訪的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和敘利亞國防部長弗拉傑在德黑蘭舉行會談。三方在會談中就首先解放阿勒頗的問題達成共識。在此基礎上，俄伊敘3國在原來戰略思路的基礎上確定了一個名為“勝利戰略”的戰略構想。這個戰略構想的要點主要包括：鞏固敘首都大馬士革；控制阿勒頗市及農村地區；下階段解放伊德利卜省；爭取土耳其到同一條戰線；成立敘利亞民族團結政府。這個戰略為敘利亞現政權未來贏得戰爭的勝利指明瞭方向。

　　12月22日，在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民眾上街慶祝敘政府軍收復該市。敘利亞軍方當晚發表聲明，宣布北部城市阿勒頗內剩余的反政府武裝人員已全部撤出，敘政府軍完全收復阿勒頗市。 新華社發（阿馬爾攝）

　　敘利亞反對派武裝自2012年7月控制阿勒頗市東區以來一直是其大本營，並企圖將該市作為其首都與敘利亞政府相抗衡。在過去近4年的時間裏，土耳其支援盤踞在阿勒頗市及其農村地區的敘反對派武裝，在背後指揮這些武裝組織與敘政府軍作戰，並向其提供武器和輸送武裝人員。盡管敘政府軍在阿勒頗戰場部署精銳部隊，已經伊朗革命衛隊和黎巴嫩真主黨民兵也主要部署在阿勒頗省，但它們與反對派武裝的戰鬥沒有取得多大進展，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一定程度的人員傷亡。

　　敘利亞政府軍及民兵、伊朗革命衛隊、黎巴嫩真主黨和伊拉克、阿富汗等國什葉派民兵在阿勒頗戰場集中大約5萬多病例，于2016年7月28日對阿勒頗東部市區實施包圍。此後，反政府武裝多次對政府軍控制的阿勒頗市區發動攻勢，均被政府軍擊敗。但與此同時，美國等西方國家以緩解人道主義危機為名千方百計阻撓敘俄為收復阿勒頗市東區採取的軍事行動，致使敘政府軍的推進速度緩慢。

　　敘政府軍選擇美國總統選舉對敘政策的“空檔期”，于11月下旬加大對阿勒頗東區反對派武裝的圍剿力度，迅速收復多個市區，並于12月11日將反對派武裝圍困在阿勒頗東南部約2平方公里的區域內。俄羅斯和土耳其13日就反對派武裝從阿勒頗撤離達成協議。阿勒頗民眾撤離工作12月22日完成，撤離總人數約4萬人，其中包括大約4000名反政府武裝人員。

　　敘利亞政府軍收復阿勒頗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土耳其退出與敘利亞政府軍作戰的阿勒頗戰場。據報道，根據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8月9日達成的諒解，以及敘利亞和土耳其兩國情報機構多次會談結果，土耳其軍隊臨時有限進入阿勒頗市以北至土耳其邊界的狹長地帶，土軍在這一地區打擊“伊斯蘭國”武裝，進而加強對這一地區的土敘邊界的控制；土方將與敘利亞反對派武裝進行協調的土耳其情報人員撤離阿勒頗市及農村地區，將土耳其支援的一些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從阿勒頗市撤到敘土邊界的狹長地帶，並對恐怖分子關閉土敘邊界。這些行動意味著土耳其實際上從阿勒頗戰役的參與者轉變為調解者。土耳其撤離阿勒頗戰場之日，便是敘利亞政府軍迅速取得決定性戰果之時。

　　敘利亞戰爭遠未結束

　　但殘酷的現實表明，敘利亞政府軍收復阿勒頗市的收復，並不標誌著敘利亞戰爭的結束。時至今日，“伊斯蘭國”仍然控制著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大片土地，還具有相當大的實力。此外，“徵服陣線”領導的“徵服軍”仍在伊德利卜省作亂生事。毋庸置疑。未來的敘利亞戰場上，敘政府軍必將採取更大規模、更加令敵人顫抖的行動，給敵人毀滅性打擊。

　　收復阿勒頗，對提振敘利亞政府軍士氣具有重大意義；同時，對敘境內反政府武裝也是沉重打擊。美國政府長期支援的敘利亞“溫和反對派”一方面由于戰場上的失利，另一方面因擔心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上任後被拋棄，眼下作戰士氣十分低落。

　　為了提振敘利亞反對派武裝的士氣，美國總統奧巴馬12月8日簽署一項政令，取消向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提供軍事支援的限制。針對美方這一舉動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于9日表示，美國的這一決定將導致包括肩扛式防空導彈在內的各式武器更多地落入敘利亞武裝分子手中，而這必將威脅俄羅斯和其他國家空軍力量及當地廣大民眾的安全。

　　美國取消向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提供軍事支援的限制，短期內也許不會對敘利亞局勢産生多大影響，但從長期看，對敘利亞局勢還是會産生相當負面的影響。不過，2017年1月特朗普執政後或可能適當調整奧巴馬政府的對敘政策。

　　敘利亞政府軍目前控制區從南部的德拉省、蘇韋達省的大部分地區和庫奈特拉省，經大馬士革及大馬士革農村省到中部的霍姆斯省西部地區、哈馬省以及西部沿海地區的拉塔基亞省、塔爾圖斯省再到位于北部的阿勒頗市，形成南北貫通的地帶，是敘利亞最富饒的地區，其人口約佔該國總人口的70%。

　　敘反對派武裝控制區為5塊區域：南部德拉省和蘇韋達省的部分地區，由極端組織及溫和反對派武裝的大約3萬人控制；大馬士革東郊的東古塔地區和杜馬市，由極端組織“伊斯蘭軍”控制；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由恐怖組織“徵服陣線”領導的“徵服軍”的約2萬人控制；阿勒頗省北部地區，由敘利亞溫和反對派武裝和土耳其軍隊控制；拉卡市及周邊農村地區、代爾祖爾省大部分農村地區、阿勒頗省部分農村地區和霍姆斯省東部地區，由恐怖組織“伊斯蘭國”武裝的約2萬人控制。這些地區在地理上被敘政府軍分割開來，有的被政府軍或者庫爾德武裝包圍，有的在敘邊遠地區。

　　此外，敘利亞庫爾德武裝控制敘東北部的哈賽克省，以及阿勒頗省部分農村地區和拉卡省部分農村地區。庫爾德武裝與敘政府軍有合作關係。

　　12月21日，敘利亞士兵在阿勒頗國際機場執勤。 敘利亞官員21日表示，敘北部城市阿勒頗的國際機場將于近期重新投入使用。新華社發（阿馬爾攝）

　　政治解決敘危機的走向

　　敘政府軍收復阿勒頗市將決定政治解決敘危機的走向。敘政府和伊朗主張建立敘民族團結政府，不接受建立“過渡管理機構”的主張，俄羅斯曾建議敘政府與愛國反對派分權。2012年6月敘利亞問題國際會議日內瓦公報首次提出在敘利亞建立“過渡管理機構”的主張。在俄羅斯外交努力下，後來的敘利亞問題國際會議文件和安理會涉敘決議逐步在措辭上淡化了建立過渡機構的內容。在敘利亞現政權贏得戰爭勝利的局勢逐步明朗的情況下，敘利亞局勢本身已不再需要有一個過渡期了，換言之，在敘利亞建立“過渡管理機構”的必要性不存在了。

　　戰場形勢的變化往往決定和談的結果。敘政府代表團與反對派代表團將在敘政府軍收復阿勒頗的新的基礎上舉行和談，這將有助于打破僵局，未來可能出現的政治解決方案對敘政府更為有利，敘利亞從大亂達到大治，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因此，在敘利亞建立“過渡管理機構”的主張有可能被打掉，未來可能建立以敘利亞現政權為主導的政府，這個政府可以稱之為“過渡政府”或稱之為“民族團結政府”。敘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的未來命運：一是允許他執政到2021年，即他的總統任期屆滿；二是通過全民公決的辦法決定他是否繼續擔任敘國家元首。

　　12月20日，俄羅斯、土耳其和伊朗3國外長的莫斯科會晤就協調解決敘利亞危機達成了“莫斯科聲明”，其主要內容包括，3國共同努力解決阿勒頗問題，強調通過非武力的方式解決敘衝突和實施停火的重要性，促使敘利亞政府與反對派重啟和談，願為兩者之間達成的協議作擔保。同時，與會者一致接受哈薩克斯坦總統關于在阿斯塔納舉行相關會談的邀請，聯合打擊“伊斯蘭國”和“徵服陣線”。

　　俄、土、伊三國外長會議的舉行並達成共識，意味著政治解決敘利亞危機的主導權正在從美國等西方國家和沙特等海灣國家方面轉向俄羅斯、伊朗和敘利亞政府方面。俄、土、伊將致力于促使敘利亞政府代表與溫和反對派代表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行和談。由俄美主導並影響的敘危機解決模式正在發生改變，俄、土、伊“三駕馬車”或將成為推動解決敘利亞危機的實際主導方。然而，誤判敘利亞局勢，在美俄等大國就敘戰激烈博弈的背景下，認為敘利亞內戰可速戰速決、敘利亞危機可速結速除都是不可取的，更是不現實的。因此，敘危機的最終真正得以化解尚待時日。

　　(作者拱振喜，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