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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文學是我的幸與不幸

2016年04月29日 10:46:07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本組照片為新華社資料片

  “段奕宏很好地呈現出黑娃的復雜,張雨綺則完整體現出一位在那個時代受封建道德迫害的、有反抗性的女性。”  

  “作家要把握的是一個時代人的精神心理,普遍的一種社會精神心理。在那個時代,延續了幾千年的封建制度解體了,但在中國人精神心理上的遺留不會隨著皇帝退位而消失。”

  ■楊一苗

  “像我這種出身農村的作家,經歷了農村社會生活的演變,我的創作正得益于我在鄉村工作二十年。”9月15日,電影《白鹿原》正式公映,原著作者陳忠實,談及自己的這部嘔心瀝血之作,有著別樣的感情。

談作品:讀者喜愛高于任何獲項

  20年間,《白鹿原》以每年5到10萬冊的數量持續暢銷,20年銷售超百萬冊,這在我國當代文壇非常罕見。談起這本書,陳忠實引以為榮的不是多次獲獎,不是超過百萬冊的總印數,也不是被多種藝術形式表現,而在于《白鹿原》沒有經過“炒作”,就得到社會各界廣泛認可。

  陳忠實説:“這本書,令我感到自信的,心裏覺得踏實的,就是整個過程沒有經過任何的‘炒作’,而對作家而言,作品最終都要與讀者完成交流;對我而言,獲得最廣泛的讀者喜愛,是高于任何獎項的安慰。”

  為什麼這部作品會引發讀者持續的興趣?陳忠實認為,這是因為自己是從心理層面來寫歷史。他説:“作家要把握的是一個時代人的精神心理,普遍的一種社會精神心理。在那個時代,延續了幾千年的封建制度解體了,但在中國人精神心理上的遺留不會隨著皇帝退位而消失。在這本書中,我想要盡可能把握那時中國人的文化心理結構和精神歷程。”

  這部作品被搬上了舞臺,先後被改編成秦腔、話劇,電影《白鹿原》近期也在銀幕上與觀眾見面。對于陳忠實來説,自己的作品以更多的藝術形式為讀者接受,是一件令作家釋然的事,“我以虔誠的態度對待作品的改編,只要能擴大與讀者的交流,有些改編我甚至放棄了報酬。”

評電影:表現出了關中人的精神氣象,但也有所局限

  電影《白鹿原》被稱為“最難改編的電影”,影片公映後,並未獲得小説原著那般的一致好評。各界評論對此片褒貶不一,有觀眾認為這部電影較好的還原了作品的“史詩性”,影片中的麥田與秦腔非常震撼,也有觀眾覺得150分鐘的片長無法容納下這部鴻篇巨制,小説的主題與情節被“碎片化”了。

  在陳忠實看來,這部影片有它的個性,“能拍到這程度,把人物展現到這程度,這個電影應該是完成了它的使命。”陳忠實認為,電影表現出了關中人的精神氣象,但同時也有所局限。

  影片經過多次剪輯,從最初的310分鐘的完全版到210分鐘的文藝版,再到現在觀眾在影院看到的150分鐘的正式版,盡管影片時間仍然超長,但卻無法容納下原著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和情節,“我覺得很多重要人物都沒進去,白靈、朱先生都沒進去。”

  對于演員的表演,陳忠實則認為可圈可點,“段奕宏很好地呈現出黑娃的復雜,張雨綺則完整體現出一位在那個時代受封建道德迫害的、有反抗性的女性。張豐毅這個白嘉軒也演得好,從封建制度的解體到新思想的建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白嘉軒這個人物身上體現得最為集中。”

憶當年:我的創作得益于我在農村的20年

  陳忠實的大半生都在自己的老家——西安灞河邊的白鹿原上度過。從兒時上學,到後來當民辦教師、在公社工作,又調動至區文化局工作,從沒有離開過那一片土地。

  他説:“像我這種出身農村的作家,經歷了農村社會生活的演變,我的創作正得益于我在鄉村工作二十年。我生在農村,先在農村中、小學當老師,後來又在區一級文化部門工作過四年,尤其是有幸在公社(即鄉鎮)工作了十年。那時我不是以一個作家的身份去體驗生活,而是以公社幹部的身份進行工作。那十年是我對中國鄉村的體驗、理解及生活積累最重要的時期,對農民世界的了解和感受,為我後來創作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回憶當年,在農村生活和工作的歲月裏,陳忠實基本終止了自己愛好的寫作,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鄉村工作上,當時公社所轄的30多個自然村,他不知跑了多少回,有好幾個村子一住就是大半年,甚至各家人都能叫上名字。陳忠實説:“這些經歷讓我對農村和農民世界有了理解,對我後來的創作非常珍貴。現在看來,鄉村工作二十年給予了我最大的收獲,是當老師、做鄉鎮幹部讓我對中國鄉村有了體驗、理解以及生活積累,成為後來創作最重要的基礎。”

説創作: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

  上世紀80年代,陳忠實調入陜西省作協,這一次他結束了自己的“上班族生活”,帶著鋪蓋回到了老家農村的院落潛心創作。回顧《白鹿原》的創作經歷,構思與準備兩年,提筆寫作四年,期間經歷許多艱辛。陳忠實感慨:“文學是我的幸與不幸。”

  陳忠實説,專業作家的身份讓我得到了時間和空間上的自由,在查閱了大量地方縣志和當地老人的回憶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家鄉也曾是陜西呼應中國革命最早的地區之一,這些燃起了我創作的熱情。

  孩子多,生活負擔重,家裏的老屋已經破敗不堪卻無錢維修。陳忠實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創作。遇到下雨天,家裏甚至找不到一塊不漏雨的地方睡覺。後來,陳忠實就借住在親戚家的小屋中,一張小飯桌,一個板凳,便成了他筆下中國鄉村歷史風雲變幻的發源之地。

  他説:“我在創作時必須把自己關在屋裏,這裏筆下的人物倣佛都在我的周圍活動,要是屋子裏進來一個人那些人物都嚇跑了,我也就寫不出一個字了。”陳忠實在農家小院一住就是十年,直到《白鹿原》出版他才回到西安。

  關于《白鹿原》的寫作,陳忠實寫過一本取名《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創作手記》的小冊子。“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源自作家海明威。陳忠實説:“讀到海明威的這句話時,我的第一反應是,作家創作這種頗多神秘色彩的勞動,讓海明威一句話説透了。這句話很準確,要準確就不容許誇張;這句話又很形象,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如同勘探者尋礦源;這句話尤其著重在‘屬于自己’這個劃界,可以説把作家的個性化追求一語道破了。”

  陳忠實分析自己的創作歷程,認為也是在“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他説“我從初中二年級的作文課上寫下第一篇小説,實際上就開始了尋找,只是那都是無意識的盲目,是從模倣趙樹理的語言開始的。許多年後,當我在經過短篇小説中篇小説的探索,進入到長篇《白鹿原》的創作時,企圖要‘尋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句子’的欲望是前所未有的。”

   (本文原載于2012年09月21日新華每日電訊)

【糾錯】 [責任編輯: 王志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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