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微博上曾有一個話題，如果你見到年輕時的媽媽，你會説些什麼？前排評論都是：

　　“別和他結婚，去上大學，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別跟我爸在一起，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希望你能擁有更好的人生，我不介意我不存在……”

　　從這裏大概可以一窺很多中國式家庭的現狀，父母像任務打卡一樣結婚、生孩子，卻沒想過做父母究竟意味著什麼。

　　做母親意味著什麼？

　　成為母親兩年，29歲的張清感受到了這一身份帶來的所有神奇體驗。

　　從一點點的胎動到走路説話，兒子的所有方面幾乎都會受她的影響，説話口音、飲食習慣、性格特點都帶著她的痕跡。

　　有次兒子躺在地上撒嬌，一直説：“媽媽，抱抱我，抱我起來”。張清在吃飯，就讓他自己起來，兩個人僵持了很久。最後兒子説了一句：“媽媽，我愛你，抱抱我”。張清立即把他抱了起來。

　　這是作為媽媽最滿足的時刻，也是諸多好處之一。盡管如此，張清還是想勸未育的女性“想好再跳坑”。

　　如果説婚姻是一座圍城，裏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那麼做母親就像車入窄巷，很多時候進退失據，左右不得。

　　資料圖 中新社記者 張暢 攝

　　張清形容為“一切都是坑”——誰幫你看孩子是坑，物質和精神支援也是坑，孩子大了省力氣也是坑。

　　她和老公一畢業就結了婚，工作還沒穩定就懷了孕。雖然有媽媽幫她帶孩子，但工作還是受到了影響。換了兩家公司，現在仍是待業狀態。再找工作時，顧慮就多了。如果要準備招聘考試，她還要把孩子送走兩個星期。

　　這只是別人看到的影響，而張清自己更在意的是，一旦生了孩子，就要一輩子為他負責。這也意味著身份排序的變化——她首先不是她自己，而是孩子的媽媽。

　　為母則剛、偉大，這一直是外界對母親的讚美。然而，這些形容詞也禁錮住了女性。很多人的後半生都被家庭所規定，履行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的職責。唯獨，失落了自己。

　　母親要承擔什麼？

　　“你還需要放假？”

　　當家庭主婦塞瑪提出要放假一個月時，正忙于工作的丈夫抬頭反問道。

　　塞瑪生氣地説：“我為什麼不需要放假，除了照顧你們，我就不需要自己的生活嗎？”

　　在電影《半邊天》印度篇中，這段印度夫婦的對話，倣佛就發生在我們身邊。

　　作為母親、兒媳、妻子，塞瑪要照顧兩個孩子吃飯學習，照顧公婆散步吃藥，照顧每天都忘記拿鑰匙的丈夫，同時她還經營著一個小美容院。

　　日復一日繁重的家務，讓她力不從心，但家人卻認為這些事理所當然。塞瑪倍感失望，壓力也找不到出口。

　　所以，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去尋找自己。

　　媽媽突如其來的假期，讓整個家亂成一團。家人突然意識到塞瑪的重要性，因為她同時充當了家庭教師、廚師、家務小時工、按摩散步小時工，而省去的費用相當于丈夫工資的一半。

　　影片並沒有安排塞瑪真的出走，而是借出走讓家人意識到，一個母親在家庭中的重要性。這是個遺憾，因為塞瑪找到自我的設想並沒有實施。家人的體諒雖好，卻只是讓塞瑪又陷入家庭中。

　　為什麼不要著急做母親，正是因為這樣的問題亟待回答——為什麼母親有那麼多需要承擔的責任？誰又能把母親“解放”出來？

　　這又是一個關于“娜拉走後怎樣”的問題。魯迅曾對此發表過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只有獨立的意識，而沒有獨立的經濟權，娜拉出走之後大概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

　　今天的娜拉有了經濟權，但面臨的問題也更多。在距離這個問題提出近百年後的今天，答案依然是渺茫的。

　　《半邊天》中國篇試圖尋找一個答案，即自己“解放”自己。在片中，母親想和一個廚子再婚，女兒不同意，因為覺得跟院士爸爸相差太遠。

　　但母親卻説，她跟廚子在一起才是真正做自己。在跟前夫生活時，她要跟著對方節奏，生活總是小心謹慎。

　　而女兒也面臨類似的問題，在外人眼中她很優秀，工作好面臨升職，但是她每天都過得很緊張。最後，女兒成全了母親，自己也做了真正喜歡的工作。

　　資料圖 楊華峰 攝

　　為什麼要做母親？

　　為什麼要做母親？有人是喜歡孩子，有人是為了維係婚姻，有人是因為父母催促，有人是養兒防老。

　　還有一部分人是因為事業，在職場中，相比已婚未育的男性，同樣情況的女性可能面臨更糟的情況。尤其是工作一段時間遇到瓶頸的人，如果她們想跳槽，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生個孩子。

　　而那些對做母親猶豫的人，又在猶豫什麼？

　　叮叮今年剛結婚，但關于生孩子的問題，她跟老公一直沒有達成協議。結婚前，他們就曾討論過很多次。對方認為，今年結婚，明年就可以生孩子。

　　但叮叮説，要是她自己可以決定，她就選擇不生。因為這可能代表著一孕傻三年加消費降級，再加上養孩子身心俱疲身材走樣，更重要的是，生活重心會全面轉移。

　　之前她一直準備考博士，如果考上了，生孩子可能更麻煩。但叮叮也知道，這件事她一個人決定不了。因為她爸媽也勸她，最好30歲之前生孩子，不然不好恢復。

　　除此之外，有的人是下決心丁克，有的人是因為經濟條件不穩定，還沒攢好奶粉錢。有的則是還沒做好當媽的準備，還有人是疑惑：孩子對于母親的意義是什麼？我能成為一個好媽媽嗎？生了孩子我會後悔嗎？

　　張清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些問題，偶爾她會説“都是這麼過來的”。而在有些人看來，女性對做母親這件事有所猶豫，就是“自私”、“矯情”。“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為什麼只有你受不了？”

　　在成為母親之前，你首先要做好自己。不著急做母親錯了嗎？恐怕未必，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才算錯。(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袁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