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近40萬，超大社區治理咋辦
半月談記者 王麗 向定傑 蔣成 楊欣
貴州省貴陽市中心城區一片約1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聳立200多棟超高層建築，居住人口近40萬，集聚經營主體約7.5萬戶。這裏是號稱“亞洲第一大盤”，由棚戶區改造而來的花果園。
在這座高樓林立的“城中之城”，各種矛盾糾紛、治理隱患藏匿其中。2024年初，半月談記者在這一開放式社區蹲點調研，試圖理清大型社區屬地治理的困擾與經驗。
1個樓盤，拆分成38個社區
“人口體量大、物業體量大、各級黨委政府投入大、基層壓力大……”一名在花果園工作過的幹部説。
2010年，貴陽市在五裏衝、彭家灣等城鄉接合部啟動棚戶區改造，項目命名花果園，跨南明、雲岩兩個行政區，總投資逾1000億元，一度是全國最大的棚戶區改造項目。
這一開放式小區商住混合，大多數住宅樓超過40層，一些小戶型樓棟每層多達十幾戶。隨著外來人口不斷匯集、商業快速發展，片區社會管理壓力陡增，基層組織超負荷運轉、“小馬拉大車”問題明顯。貴陽市民政局副局長張楠介紹，綜合考慮公共服務資源配置、人口規模、空間布局、服務半徑等因素，花果園區域從最初一個社區服務中心逐步發展成如今5個街道，38個社區居委會。
半月談記者來到2023年增設的南明區蘭花都街道，社會治理綜合服務中心、應急調度指揮中心等辦公場地初具雛形。在一塊電子屏前，街道黨工委副書記兼政法委員張婕介紹，依托貴州提出的“一中心一張網十聯戶”基層治理機制，街道設置108個治理網格，實現樓棟單元底數清、情況明，尤其熟悉掌握重點關注人員、重點關愛對象的具體情況。
南明區委組織部部務委員田應婭介紹，當地在花果園推廣設立樓棟黨支部和單元（網格）黨小組，將黨的工作延伸到樓棟、服務到居民。21名社區民警擔任社區書記（主任）助理，區直部門選派5名優秀幹部到社區擔任第一書記，組織部門引導30余個機關企事業單位黨組織、592名黨員到社區扎實開展“雙報到”。
“2023年1至11月，整個區域12345受理案件數47469件，同比下降27.96%。”南明區委政法委書記鐘鋒説，近年來，花果園區域綜合治理機制進一步完善，治理效能更加凸顯，因流動人口密集、人口結構復雜導致的矛盾糾紛不斷、亂象隱患叢生等問題得到較好治理。
借力專業調解，應對多重矛盾
花果園堪稱“城中之城”，一個樓盤幾乎容納一個中型縣規模的人口。基層幹部坦言，這裏在損害賠償、房屋租賃、裝修、物業管理、勞動爭議等方面的矛盾糾紛和隱患突出。
花果園濕地公園一角。向定傑 攝
“一聽公司在花果園，很多應聘者都很排斥”“小貸公司、空殼公司多得很”……在部分招聘平臺上，一些網友分享被騙經歷，部分社會求職人員聞“花”色變。半月談記者在花果園T區一條美食街看到，12間門面僅有3家在營業。一些商戶説，周邊開店率高，閉店率也高。
2019年，花果園矛盾糾紛調解中心挂牌成立，由南明區司法局等部門牽頭，一批退休法官、律師等專業人員加入，成為花果園區域的專職人民調解員。花果園矛盾糾紛調解中心副主任賴春燕表示，他們處理的損害賠償糾紛、勞動爭議糾紛、婚戀家庭糾紛等佔比較高。
去年6月，花果園某棟業主裝修過程中因線路短路發生火災，殃及樓上鄰居，造成其房屋受損。火災發生後，雙方因損害賠償問題産生糾紛。專職人民調解員了解情況後，以賠償分歧作為切入點，從法理和情理的角度闡明利弊關係，研究合理的調解方案，緩和雙方對立情緒，最終雙方自願達成了調解協議。
“中心成立4年多來，協同公安、人社、住建等各部門設立七類行業糾紛調解工作室，共受理調解申請10469件，調解成功9324件，調解成功率達89.06%，涉案金額5.73億元。”賴春燕説，中心堅持人民調解無門檻、不收費、護親情、有效力、可執行、低風險，工作原則變成了司法惠民的“六大優勢”，讓在地居民可感可及，還捧回了“全國模范人民調解委員會”的榮譽稱號。
在超大社區營造“新熟人社會”
半月談記者調研發現，花果園具有容積率高、配套設施不足等“先天病”，又因近年來開發商資金緊張、部分企業經營困難等原因，商鋪退款返租不及時、物業管理水準不高、欠薪欠資等問題仍難以避免。
長期以來，生活在花果園的群眾對綠化率低、停車位不足等問題反映較多。一些業主以服務差、收費名目繁多等為由長期拒繳物業費，形成惡性迴圈。此外，據交管部門統計，花果園片區機動車保有量約12萬輛，電動車、摩托車約6萬輛，平時治堵、維護交通秩序壓力不小。據半月談記者了解，在片區內，還存在部分商城、寫字樓爛尾等情況。
為改善居民的生活環境，圍繞“教業文衛體、老幼食住行”，近3年來，花果園區域改擴建10所學校，新增學位2160個；建成社區衛生服務中心6個，花果園片區現共有醫療機構141家，床位848個；增設900余個停車位，採取優化紅綠燈配時等措施，有效緩解上學難、就醫難、行車難等問題。
一些社區工作人員建議，要在服務業、數字經濟等方面著力，高品質發展樓宇經濟，穩住、培育經營主體。據了解，花果園選定了5個社區先行先試探索發展社區公益經濟，如街道組織農特産品直銷團購、組織公益培訓等，截至目前積累收入已達200多萬元。
“要尋找小區自治的內生性動力。”貴州基層社會治理創新高端智庫研究員周恩宇認為，花果園外來人口、流動人口多，廣大居民和各類組織處于“陌生人”環境，建議深化居民議事會、樓棟共治會以及多樣的志願活動，拓展社區公共空間，激發居民自治意識，逐漸將生人社會轉化為現代社區的“新熟人社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