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福州5月17日電 第一次坐上飛往福建的航班時,青年唐卡畫師仁青郎加心中止不住激動和忐忑:“用漆畫技法畫唐卡,會有什麼樣的效果?能行得通嗎?”
唐卡,在雪域高原流傳千年,是藏族獨具特色的繪畫藝術形式,具有鮮明濃郁的民族特點、宗教色彩和藝術風格;漆畫,是脫胎於漆器的架上繪畫形式,婉約深邃,極具東方神韻。
作為中國漆器的主要産地,福建的漆藝早在宋代已大放異彩,清代誕生的福州脫胎漆器髹飾技藝更將漆藝推上新的高峰。如果將福建漆畫和唐卡結合起來,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2018年11月,19歲的仁青郎加收到福建省藝術館的邀請,乘飛機來到廈門,成為了首屆中國農民漆畫高級研修班裏的學員。
2018年,仁青郎加(右)正跟老師學習漆畫技法。新華社發
“漆畫繪製工序與唐卡幾乎完全相反。”仁青郎加7歲開始學畫唐卡,其嚴格的繪製步驟深深刻在腦中,“畫唐卡要先白描起稿,再用暈染、點染手法上色,而後才勾線定型,描上金線、銀線。”
在研修班,課程是按漆畫繪製步驟制定的,仁青郎加上的第一課是鑲嵌,描線、填色等課程反倒排在後面。
漆畫的起始步驟更顯大開大闔,而唐卡對細節表現的要求近乎嚴苛,二者似乎背道而馳。“這樣能行麼?”面對仁青郎加的疑惑,漆畫老師蘇國偉大手一揮,“就按這樣的步驟做,慢慢會呈現出你想要的效果。”
“唐卡要用真誠的心去畫。”改了漆畫的技法,仁青郎加創作時的虔誠卻不變,漆畫所用的生漆有強烈刺激性,不少人創作時都戴着手套,他則堅決不肯,“不親手體會畫面的觸感,怎麼能畫得好呢?”
赤手在畫布上堆漆、研磨的後果是嚴重的過敏反應。“雙手腫得像紫皮蘿蔔,跟家裏視頻通話都不敢露出來。”仁青郎加笑着回憶。
2019年1月,研修班正式結業,仁青郎加交上了自己第一幅唐卡漆畫作品《指小路尊者》,畫中尊者面容肅穆安定,衣袍上的騰龍須毫可辨……
跨越千年時光和萬水千山,唐卡與漆畫有了第一次邂逅。
仁青郎加的第一幅唐卡漆畫作品——《指小路尊者》。新華社發
新手藝剛出爐,仁青郎加立馬又住進了福建省非遺博覽苑的宿舍裏,一邊工作一邊繼續學習。將近半年時間裏,他幾乎跑遍了全福建的漆畫展和福州各大脫胎漆器廠,又登門討教漆畫名師們的拿手技法。
“漆畫的表現是自由的、包容的,可以實現唐卡想要的多種效果!”隨着學習深入,仁青郎加對唐卡漆畫的理解更深了一分。
待仁青郎加回到昌都,唐卡漆畫的推廣工作也緊鑼密鼓地展開。
2019年7月,在福建省藝術館、昌都市文化局的支持下,“閩藏漆畫技藝培訓班”順利開班,仁青郎加擔任助教,協助兩位來自福建的漆畫老師開展教學。
“第一屆培訓班有點‘慘澹’。”仁青郎加回憶,邀請函發了很多,實際參加培訓班的唐卡畫師卻只有零星幾個,最後還是請來職校裏學唐卡專業的學生,才湊足了10人開班。
一個多月後,昌都市博物館展出了培訓班學員的20件唐卡漆畫作品,此事立馬在“唐卡圈”裏激起一陣漣漪。
“很多人來參觀,大家看到唐卡漆畫都覺得非常新奇。”仁青郎加説,“有的人甚至忍不住要上手摸一摸。”
仁青郎加正在創作中。新華社發
2020年5月,第二屆培訓班開班式上的場景與去年截然不同,專業的唐卡畫師來了近40個,仁青郎加也由助教正式當上“格仁青”——“這是藏語裏‘仁青老師’的發音,好多學員比我年長,我當時壓力很大。”他笑道。
唐卡漆畫名頭越來越響,仁青郎加也一同接受了更多專業眼光的審視。有人提出質疑:用漆畫技法畫唐卡,這樣的融合有沒有意義?
“每個時代的唐卡都在不斷融合新技法、不斷創新,比如我學的噶瑪噶赤畫派,就吸收了東印度造像、內地山水畫的風格。”仁青郎加回應。
幾年過去,唐卡漆畫培訓班已連續辦了11屆,培訓畫師200多人次,昌都各縣區內新成立起6家唐卡漆畫工作室,仁青郎加身後也有了20多個徒弟。
在講課之餘,仁青郎加還在繼續摸索兩種繪畫形式的融合與相互借鑒,“一些唐卡的技法也可以用在漆畫創作中,我做了些實驗,效果很不錯!”
“唐卡漆畫的推廣和發展,才剛剛開始。”仁青郎加説,自己正籌備成立唐卡漆畫協會,助力更多青年畫師創辦自己的唐卡漆畫工作室,“首先要讓工作室覆蓋昌都11個縣(區),然後逐步走向全國,再傳揚到國外,讓更多人看到唐卡漆畫。”
文字記者:李昊澤
視頻記者:索朗德吉 洛登
報道員:嘎松江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