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正文
在閱讀中聆聽大千世界的迴響

  《迴響》分享會暨“寫在茅獎邊上”座談會現場。記者 梅耀 攝/視覺重慶

  主持人:

  新重慶-重慶日報記者 聶晶

  對話嘉賓:

  廣西壯族自治區文聯主席、廣西作家協會主席,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雙料得主 東西

  書評人、重慶日報黨委委員、編委 單士兵

  小説家、沙坪壩區作協副主席 賀彬

  “東西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評論家李敬澤曾用這個有趣而複雜句式,高度評價作家東西的作品。

  東西本名田代琳,憑中篇小説《沒有語言的生活》獲首屆魯迅文學獎,憑長篇小説《迴響》又獲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

  先鋒、探索、創新……一直是東西文學創作的關鍵詞。

  4月21日上午,東西參加了中國作協第二屆全民閱讀季在重慶大足的啟動儀式。中午,他馬不停蹄地趕到解放碑重慶書城,參加重慶日報讀書版專欄“寫在茅獎邊上”的首個線下活動——《迴響》分享會暨“寫在茅獎邊上”座談會,與單士兵、賀彬開展了一場金句頻出、靈光閃現的對談——從文學創作到閱讀書單,從AI寫作到影視改編……

  此次活動由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重慶日報、中國作家協會社會聯絡部主辦,人民文學出版社協辦。

  説重慶

  “重慶的文化很豐厚,閱讀氣氛很濃郁”

  重慶日報:東西老師能説説和重慶的緣分嗎?

  東西:重慶,我來過三次。小時候,家鄉沒有專門的書店,有一次我在趕集時發現供銷社的架子上有一本長篇小説《紅岩》,當時要賣兩塊多錢。在我的一再央求下,母親猶豫了一個多小時,才同意了我的買書請求。那是我人生中買的第一部長篇小説呀!我得意洋洋地將這本紅色封面的書頂在頭上,一路小跑回到村莊。不久,很多人都知道了我有這本書,就借來借去,後來這本書就再也沒回到我手上。《紅岩》,是一本以重慶為背景創作的長篇小説,這是我兒時對重慶的第一印象。

  後來,我的長篇小説《耳光響亮》被改編成電視劇《響亮》和電影《姐姐詞典》,女主角就是重慶籍演員蔣勤勤。我以為重慶的女性都長得像蔣勤勤那麼漂亮,到了重慶後,我發現真的就是這樣。再後來,我的長篇小説《我們的父親》被改編為同名電視劇,女主角也是重慶籍演員楊若兮。

  此外,我的長篇小説《迴響》面世後,也是在重慶簽訂的電視劇改編合約。彼時,馮小剛正在重慶拍攝電影《忠犬八公》,我就來了重慶與他溝通並簽訂了《迴響》的改編合約。

  所以,我跟重慶有着很深的淵源。沒到重慶時,我通過一部小説《紅岩》了解到這座城市,後來在工作和生活中結識了不少重慶的朋友。重慶的文化很豐厚,閱讀氣氛很濃郁。

  談《迴響》

  “雙線設置又合併交融,讓法度與人心形成關聯”

  重慶日報:外界對小説《迴響》有很多評價。作為作者、書評人、小説家,三位如何評價這部作品?它在哪些方面實現了突破?

  東西:其實,我在10多年前就想寫一部關於情感方面的小説,但是覺得只有情感線太過單薄。怎麼寫出新意?讓我頗費思量。

  《迴響》和我以前的小説不太一樣,以前我的小説也有創新,也有一些獨特的結構和奇思妙想。但是,我用推理偵破的寫作方法來帶動純文學的創作,用純文學的寫作跟類型小説進行嫁接,這樣的方式應該説是一種新的嘗試。

  寫推理小説是有套路的。我寫純文學作品是輕車熟路的,非常容易按我過去的創作方法寫出來。但是,如果我再寫個類型小説的話,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我要在兩種文學樣式之間找平衡,既不要把它變成類型文學,又要把純文學想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就需要在這兩種寫作方法中找到一個平衡點。於是,這部小説的推理性是有變化的——着重推理人的心理,而不是僅僅推理案件。

  單士兵:茅獎作品至今十一屆,共有53部作品。如果把所有53部茅獎作品連貫起來看,它們其實就是對中國社會和人們非常好的心理透視。我為什麼推薦大家去看《迴響》這本書?就是在於它打開了一個透視人性、透視人心的切口。東西老師在書中用了大量的心理學知識,但很會講故事的他把這些專業知識糅合在一起,通過一個個細節來點破人內心的秘密。

  此外,東西的作品關注人的命運,在藝術表達上另辟蹊徑。我把這種表達稱為“先鋒”——它代表了創作意識、創作技術以及在呼應這個時代潮流方面不斷地創新。比如在敘事技法上,《迴響》採取了雙線設置,一條線講案件偵破,一條線講心理剖析,最後二者合併交融,讓法度與人心形成關聯,這樣更具議程設置的效果,更有警示反思的價值,更能凸顯作者的匠心妙思。

  賀彬:作為一個同齡寫作者,我一直關注着東西的作品。這幾年的創作,他確實在求新求變。比如我們熟知的《白鹿原》《人世間》等,在某種意義上説是“大河小説”,而這本《迴響》恰恰是聚焦當下,小説裏的人物並不浩大,但小説卻十分注重對人物內心的發掘。在我看來,它在茅獎系列的類型化文學方面有着開創意義,應該是第一部懸疑題材的茅獎作品吧。

  議茅獎

  “寫作就像爬山,爬過的山越高,你的小説就會越好看”

  重慶日報:“寫在茅獎邊上”是重慶日報在2024年創辦的一個新的書評專欄,通過梳理53部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的思想價值和藝術魅力,體悟中國文學承載的公心和使命。在第8期,我們以《凝望人性深淵,聆聽大千世界的迴響》為題,刊發了對《迴響》的書評文章。東西老師對專欄以及對重慶作家衝擊茅獎有何建議?

  東西:我一直關注“寫在茅獎邊上”這個欄目,也專門讀了《迴響》的書評。欄目主筆非常了解讀者喜歡讀什麼樣的文字,同時也非常了解作者在小説裏所蘊含的深意,那藏在細節裏的機關、暗示都被點出來了。所以一個好的讀者,是能夠看透作品的。

  寫書評就像一個醫生對每個患者要寫出診斷書,甚至有時候還要提出治療辦法,這非常辛苦。“寫在茅獎邊上”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作者不僅要閱讀53部茅獎作品,還要寫出見解獨到的書評,實屬不易!

  至於寫作的建議,我認為,寫作就像爬山,爬過的山越高,你的小説就會越好看,只有這樣你才會有寫作的動力。如果我們越寫越輕鬆,越寫難度越小,那就“躺平”了。“躺平”是寫不出好小説的。

  上世紀90年代成長起來的我們這批寫作者是有“創新強迫症”的,那是我們的寫作基因,也是我們的“文化品格”。比如,《迴響》的創作啟蒙於我對母親、對女性的尊重,寫作時,就應該對她們有強烈的認同感,讓自己認同於這個角色。要知道,作家筆下寫10個人,他就得“變成”這10個人,每一個筆下的人物都是作家心靈的切片。人物切片被作家塑形,慢慢也就變成了一個豐滿的人。

  文學是一種持續終生的馬拉松長跑,獎項不是衡量小説的唯一標準,獲獎也不是終點,大家不要有“茅獎焦慮症”。小説的標準千萬條,很多作家沒有得這個獎,但已經寫出超過這個獎項的作品。

  聊閱讀

  “經典閱讀讓我們得以了解人性、滋潤心靈,並在此基礎上變得強大”

  重慶日報:有人説,短視頻時代培養了人們“短平快”的刺激點,已經很難靜下心來閱讀了。在這個全民閱讀月裏,各位對於閱讀習慣的培養,有些什麼建議?

  東西:我因為閱讀走上寫作道路,又因為寫作,我更加熱愛閱讀。不過,人工智能時代,無論是閱讀和寫作,都在經歷重大挑戰。我注意到,現在有一種“爽文”閱讀的趨勢,大數據會根據算法推薦人們喜歡的東西,個人認為這是特別需要警惕的事情。

  現在有人讚同用AI寫作,讓AI“學習”幾本書之後,一篇文章就能輸送出來,這更是很可怕的。不少作家也嘗試用AI來幫助設計情節,一些影視公司在開發影視作品的時候,甚至會找觀眾幫忙設計故事情節,起初我也以為這是可借鑒的創作方法,但後來發現搞不下去了。如果集體無意識成為創作方法,這樣的作品永遠沒有獨特性。

  如何培養好的閱讀習慣?我覺得首先是作品要好,讀者願意看,這是一個吸引讀者的辦法。第二,倡導和推動全民閱讀非常重要,可以培養一批又一批優秀的讀者,特別是經典著作的讀者。經典閱讀會深刻影響我們的人生,讓我們得以了解人性、滋潤心靈,並在此基礎上變得強大。比如我在創作《迴響》時,就重新閱讀了《安娜·卡列琳娜》《紅與黑》《包法利夫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四本書。

  此外,我建議大家不要把閱讀的位置定得太高,要循序漸進地體會,從打發無聊時光開始,慢慢進入角色,産生理解,生發共鳴。閱讀和寫作是對自我的一種治愈,對心靈的療愈。

  單士兵:閱讀是可以做一個非常清雅的“笨方法”——集中在經典閱讀方面“打深井”。比如,有一年我把所有的奧斯卡獲獎電影翻來看,然後我集中閱讀了諾貝爾文學獎作家的作品。又如,這次為了寫書評,我再一次集中閱讀了茅獎作品,可以看到每屆茅盾文學獎評選都代表着當時那個時代的潮流。

  賀彬:在我看來,閱讀一定是在浩如煙海的作家和作品中去找到自己的點燈人,把你照亮。一個熱愛閱讀的人,他應該努力去找到那個人。他在精神氣質上、在寫作技藝上,會給你永遠的指引。

  我就有這麼一個人,是我的文學領路人,他就是契訶夫。他的氣質,他在世紀之交的感悟,以及他真正的憂傷,對人、對那片土地的憂傷,還有他的表達方式,都讓我感覺特別溫暖,不斷地引領着我。

編輯:陶玉蓮
版權所有 新華網重慶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