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洱市景谷傣族彝族自治縣永平鎮倮練村,38公里山路通往下山的集鎮,81公里車程連接着縣城的醫院,這座聚居着彝族、拉祜族、漢族共1163人的山村,曾長期面臨“看病難”的困境。2025年9月,57歲的李大盛與50歲的鐘茗青,兩位扎根山村三十年的鄉村醫生,順利通過國家鄉村全科執業(助理)醫師考試,用半生堅守完成了從“半路出家”到“專業醫者”的蛻變。

時間回溯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倮練村的衞生室還是一間20平方米的小平房,血壓計、聽診器、體溫計“老三樣”加幾瓶常用藥,便是守護全村健康的全部家當。“外來醫生留不住,語言不通、山路又遠,鄉親們小病硬扛,大病只能翻山越嶺去鎮上、縣上和市裏,有的還沒到醫院就耽誤了。”1996年,從景谷職高衞生保健專業畢業的鐘茗青,目睹鄉鄰的窘境,放棄了外出的機會,立志做“家門口的守護者”。
兩年後,從縣中西醫培訓班結業的李大盛,接過退休老村醫父親的接力棒,與鐘茗青一同扛起了全村的健康重擔。“我在倮練村當村醫是子傳父業,我接手的那天,我的父親囑咐我説,別讓村裏人沒地方看病。那時候就想,既然接了這擔子,就得扛到底。”李大盛眼裏滿是堅定。
山村行醫,每一步都藏着挑戰。山路崎嶇陡峭,蜿蜒的小徑穿梭於群峰之間,他們騎着摩托踏遍全村每一寸土地。李大盛至今已騎壞4輛摩托,深深淺淺的車轍印,刻滿了山鄉的每個角落,也印在了鄉親們心裏。“以前我們(寨子)的路也比較難(走),只要打一個電話,他們騎着摩托就來服務,不管颳風下雨、夜深人靜,我們村民對兩個醫生還是比較滿意的。”提到兩位村醫,村民李雲耀激動不已。
更刻骨銘心的,是直面生死的考驗。“剛(幹)上村醫時沒經驗,有位老人得急性腸胃炎,我靜脈注射四次都沒成功,只能趕緊換成口服藥,看著老人難受的樣子,我的心裏感到很愧疚。”鐘茗青説起往事仍難掩愧疚。而李大盛則記得,有位高血壓老人總説“沒不舒服不用治”,他們反復勸説無果,最終老人突發腦梗離世,“那是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從那以後我就知道,鄉村醫生的手托着人命,半點馬虎都來不得。”
此外,他們也曾遇産婦大出血,兩人冒雨尋來村裏唯一的拖拉機緊急轉運,卻終究沒能留住生命;而面對突發急性心梗的老人,李大盛斷然拒絕家屬“明日再送醫”的遲疑,憑着“絕不能心軟”的堅定,連夜疾馳送診,硬是從死神手中搶回了生機。這些經歷讓“學習”成了兩人刻入日常的必修課——邊接診邊研讀醫書,遇疑難病例就電話請教縣醫院專家,把每一次急診、每一份健康檔案都化作精進醫術的養分。“村裏老人多,慢性病、突發疾病都常見,不學好技術,對不起鄉親們的信任。”鐘茗青説。
三十年間,鄉村醫療的變化在悄然發生。隨着縣域醫共體建設的推進,政策紅利不斷向基層傾斜:縣衛健局領導上門調研鼓勁,搭建考前培訓&&,聘請北京專家開展特訓輔導,鄉鎮衞生院提供學習環境與計劃。“針對村醫執業醫師(助理)轉化,我們衞生院領導班子實行包保制,積極配合縣衛健局和醫共體方案,開展個性化學習,推動主動學習常態化,不斷提升村醫服務能力。”永平鎮中心衞生院院長何文貴介紹。
這些支持,讓年過半百的兩人重拾書本,克服記憶力減退、精力有限的困難,在備考路上相互鼓勁。“五十多歲的我,啃醫書確實難,有時候一道題需要琢磨半天,晚上熬到十一、二點是常事。”李大盛笑着説,“但一想到能讓老百姓得到更規範的治療,就有了勁頭。”
而村民們的牽掛,更成了他們前行的動力。村民嚴智蘭激動地説:“李醫生、鍾醫生,我們老百姓隨時叫,隨時到,服務態度也好,他們也是負責任,我們老百姓還是擁護的呢。”村民們常把自家種的蔬菜瓜果送到衞生室,這份樸素的認可,讓長期與家人分居的鐘茗青捨不得離開。“村民一句‘捨不得你’,比啥都管用,這一輩子值了。”
如今的倮練村衞生室,早已換了模樣:寬敞明亮的磚混結構房屋裏,診療設備齊全,藥品儲備充足。兩位醫生用“精度”與“溫度”守護着村民的健康:循證診斷、規範轉診,讓醫療服務有了專業支撐;菜地旁問診、深夜裏出診,讓醫患關係滿是溫情。每季度,他們用民族語言開展健康科普與急救培訓;為256名高血壓患者、43名糖尿病患者建立檔案,每月上門隨訪;對孤寡老人、殘疾人,更是上門診療、送藥上門,讓溫暖流淌在山村的每個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