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家”羅康瑞：四十年步履不停，“更”出城市新天地

▲這是一顆安裝LED燈光系統的“水晶球”在上海著名旅游地標“新天地”點亮。

（新華社資料片）

  初夏時節，一場城市更新領域的盛會吸引了來自國內外的業界先鋒。包括聯合國人居署官員在內的權威專家均對上海城市更新的鮮活案例和創新經驗交口稱讚。

  城市更新，一頭連着歷史，一頭連着未來。翻開上海城市更新圖冊，不能不提及羅康瑞——20多年前，瑞安集團主席羅康瑞在上海投資改造的城市地標“新天地”建成，開啟了中國內地城市更新新模式。

  緊跟國家戰略、上海發展，羅康瑞的事業始於香港，閃耀於上海。他在人生最好的年華深度參與上海建設、書寫了一段滬港合作的佳話。深耕上海近40年，對於這座城市，羅康瑞有一種特別的情愫，坊間甚至稱他為“上海姑爺”。

  如今，步入古稀之年的羅康瑞依然着力於上海的城市更新和功能提升，又在上海布局一批創新知識社區。“上海是一座可以築夢的城市，在這裡人人都可以通過努力贏得出彩的人生！”

試水城市更新，“對下一個百年負責”

  “昨天、明天，相會在今天。”大眾對羅康瑞的第一印象，無疑是上海“新天地”。

  攤開上海地圖，以中共一大會址附近的“新天地”為原點，向東西兩側輻射：西北方向依次為鴻壽坊、虹橋天地、蟠龍天地，東北方向依次為瑞虹新城、創智天地。六個地標，分別崛起於上海城市發展的不同階段。如今串珠成鏈，如貫穿於城市版圖的兩條繡帶，並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城市功能——商業、科創、文旅……這些都是羅康瑞在上海接續奮鬥近40年的成果。

  時鐘撥回上世紀90年代，位於上海中心城區“鑽石地段”的太平橋地區，當時還是一個舊區。數萬戶居民廚衛公用、在昏暗逼仄的空間裏過着手拎馬桶的生活，讓這顆“鑽石”黯然失色。經過討論研究，當時的上海市盧灣區政府決定邀請瑞安集團來開發。

  已在上海站穩腳跟的羅康瑞，接下了這個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項目”，但困難卻實實在在橫亙在眼前：一方面，2001年是中國共産黨成立80周年，當年上海還要舉辦舉世矚目的APEC會議，如何以新的面貌向世界各國領導人介紹改革開放的最新成果，重要性不言而喻；另一方面，亞洲金融風暴來襲，此時大規模開發面臨較大的資金壓力。更具挑戰的是，當時內地尚無成功的城市更新經驗可循，開發和運營模式都要全新摸索。

  做還是不做？再三思索後，羅康瑞下定了決心。“雖然現在看起來，這算得上是一個可以傳世的城市地標，但當年瑞安在做這個項目時，我緊張得不得了，晚上常常睡不着，生怕功虧一簣。”直到今天，他回憶起這個讓瑞安聲名鵲起的項目時仍然記憶猶新，“新天地在中共一大會址旁邊，萬眾矚目。如果最終呈現的效果不被上海人民認可，也不可能拆掉重來，我們至少要對下一個百年負責。所以當時每一天我都在焦慮中度過。”

  經歷了數年的保護性開發改造，2萬多戶、7萬餘居民從此告別蝸居，一片“新天地”在上海市中心拔地而起。這片環繞中共一大會址的重要區域，如今已成為“最上海”、同時又是“最國際”的城市地標之一：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們，在此仿佛置身於上海原汁原味的建築風貌中，但每個建築空間內部卻富於現代感和時尚感，人們可在留存的建築肌理中感受過去和未來交融的魅力。

  為了讓這個特殊的“作品”不留遺憾，羅康瑞專程到巴黎、紐約、柏林、倫敦等全球知名城市，學習其城市更新經驗，最終將傳承上海城市文脈、兼容現代生活方式的藍圖變成現實。經過歲月的洗禮，凝聚海派文化精髓的“新天地”最終得到上海市民的首肯。不少外國人也通過“新天地”這一頗具寓意的城市地標，來到上海，身臨其境地感受中國的飛速發展和驚人成就。

  “新天地傳承了上海獨特的石庫門建築景觀，濃縮展現了上海近現代歷史文化風貌。年輕人想看石庫門什麼樣、近現代上海什麼樣，可以到這裡來。”羅康瑞欣慰地説。

  萬事開頭難。雖然歷經了反復的身心歷練，但作為在中共一大會址周邊率先進行城市更新的第一人，羅康瑞仿佛被“新天地”打開了“靈感之門”，隨即開啟了他參與內地城市更新的創新之旅，他和團隊不斷把“天地模式”複製到其他城市，相繼打造出保育巴蜀文化的“重慶天地”、承載嶺南文化的“嶺南天地”、傳承荊楚文化的“武漢天地”“武漢長江天地”，以及華中創新地標“光谷創新天地”……

穿梭滬港兩地，見證兩顆東方之珠“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2024年初，由港人執導、內地演員呈現的電視劇《繁花》火遍大江南北，折射出滬港兩顆“東方明珠”的深厚淵源。

  滬港人文相親，經濟相融。改革開放之初，香港是上海學習的樣本，上海很多城市建設和管理經驗來源於香港。《繁花》中演繹的滬港情，離不開當年千千萬萬在上海創業的香港青年，羅康瑞是其中的優秀代表。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羅康瑞就作為交流使者在滬港兩地之間穿梭。在他的身上，雙重身份格外醒目——既是上海榮譽市民、上海市政府智囊團的成員，也曾做過香港貿發局的掌舵人。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兩座國際化大都市的相互交融、共築繁華。

  總以一襲中山裝、一頭銀白髮示人的羅康瑞每次來上海，都是談問題、提建議，仿佛回家般親切自然。他坦言，雖然是香港人，但他“將人生最好的年華奉獻給上海”。

  正是出於對上海這座城市的深愛，瑞安開發的項目，從一開始就拒絕大拆大建，開發建設理念在那個年代堪稱超前。“我們的理念是為城市留住記憶，為人民群眾留住情感，同時實現現代化發展。”羅康瑞説，採取全部拆遷、在一張白紙上作畫是成本最小的建設方案。而留住文脈則不僅需要付出更多保護成本，還需要耗費更多時間和精力，有時甚至“賠本賺吆喝”。他回憶，新天地開發時每平方米的建造成本達到2000美元，遠超當時房地産市場的正常成本。

  業內人士評價，羅康瑞是開發商中的“另類”。在房地産發展的黃金年代，他沒有以“新天地”的金字招牌到處圈地掘金，而執着於做“城市雕塑師”，為城市文脈的傳承與發展暢然揮墨。在他的“刻刀”之下，城市風貌與經濟發展相得益彰，傳統文化與現代元素相互交融。

  “從賺錢的角度看，我也許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但我總有一種情懷，就是保育當地文脈，讓現代生活與之發生密切&&，讓優秀傳統文化重回市民生活。”羅康瑞説。

  位於上海市楊浦區的“創智天地”，是“新天地”之後羅康瑞的又一得意之作。彼時，上海科技創新的氛圍日漸濃郁。“2000年初，我們決定在復旦大學等高校周邊做創智天地，當時想打造一個讓科研與市場能夠有效銜接的創業環境。一開始我們虧得很厲害，但是我們還是選擇做時間的朋友，因為我相信這是未來上海創新創業環境的基礎配套。”

  如今，以“創智天地”為核心，一個佔地面積8.2平方公里、先後孕育4500多家雙創企業的“大創智創新發展示範區”在上海東北角隆起，諸多“智力之花”在這裡結出“産業之果”。令羅康瑞欣慰的是，當前國家愈加重視科技創新，上海也在大力建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全球科創中心，“20多年後回看，這説明我們做對了！”

  從傳承城市文脈的開放式街區到為創新創業提供載體的科創園區，從打造高品質住宅到煥新千年古鎮“蟠龍天地”……在滬發展近40年，羅康瑞以建築作品融入上海，讓這座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市的風華更加璀璨。作為極具上海情結和前瞻性眼光的港商，他以自身的經歷續寫了滬港合作交流的新篇章，見證了兩顆東方之珠“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城市魅力。

  歷數近40年的上海創業經歷，羅康瑞認為，“我覺得自己摸準了時代脈搏，有幸投身到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潮中，通過響應國家戰略、服務上海在不同階段的發展需求，成為上海城市發展的見證者和推動者，這是一種更大意義上的成功”。

敢於建言“挑刺”，推動上海“躍升成為創新生態系統的領軍者”

  上海是改革開放排頭兵、創新發展先行者。伴隨着改革開放的春風勁吹，這座城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羅康瑞在這裡感受到改革開放的澎湃偉力，也分享着中國經濟騰飛的紅利。

  從當年的風華正茂，到如今的滿頭銀發，這位以風格迥異而又一脈相承的“天地系列”作品載入上海城市發展史的“夢想家”，眼下有了更大的夢想——助力上海成為全球新生代人才聚集的活力之城。

  “從全球看，如今創新的周期縮短了，開放性的創新變得越來越重要……上海可以考慮將部分閒置辦公樓和倉庫改造成為實驗室、物流設施、量子計算和數據中心，吸引新時代以及年輕一代的創業人才。”當前，世界新一輪科技與産業革命蓬勃興起，國際環境發生深刻變化。上海建設全球科創中心，人才是最基本的要素。羅康瑞認為，上海持續強化科技創新策源功能，需要吸引更多國內外高素質創新創意人才匯聚。

  “40年前我來上海的時候，浦東新區和虹橋國際中央商務區還是阡陌農田。幾乎沒有外資願意到那裏投資。不到40年，浦東和虹橋作為上海的東西兩翼，已經匯聚數百家跨國企業地區總部，成為中國擴大對外開放的重要地標。”羅康瑞認為，開放是上海的城市基因，如今的上海更加開放、更加包容，對外資的磁吸力更強，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全球人才的近悅遠來。

  作為上海市市長國際企業家諮詢會議的高參，羅康瑞幾乎每年都要為上海“五個中心”建設獻計獻策。從城市管理、人才服務到創業環境，他從來不是走過場説幾句客套話，而是真真切切為上海發展“挑刺”。他甚至親自拍攝過一部短片，反映城市的不文明行為，目的是推動上海市民素質和城市治理的提升。羅康瑞的很多發言引起了政府和社會的關注與共鳴。

  “目前上海的世界級知識社區和設施仍然稀缺，上海需要構建新一代初創生態系統。”在最近一期的上海市市長國際企業家諮詢會議上，羅康瑞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諱。他認為，當前全球創新生態系統的實踐方法發生了巨大變化，即更加注重微型創新生態系統與初創社區。着眼於新一代創新人才不斷變化的工作和生活偏好，他建議上海通過城市更新，更好地滿足創新型企業對定制辦公設施場所日益增長的需求。

  羅康瑞認為，作為建設中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上海不僅僅需要大科學裝置等國之重器，還應該建立一批擁有專業化技術，符合新型生活、工作方式的“微型創新設施”，從而形成一個活躍、高水平的知識社區網絡。同時，上海還應同時配備協作中心和孵化器計劃，促進人工智能、半導體和生物醫藥等核心産業的發展。“通過借鑒應用國際領先創新城市的最佳實踐案例，相信上海會躍升成為世界級創新生態系統的領軍者。”

  “在上海，一切皆有可能。這裡是造夢的地方。”如今，77歲的羅康瑞依然充滿激情。他認為，上海在城市基礎設施的硬體條件方面已處於全球領先地位，只要繼續提升營商環境軟實力，進一步增強外商投資興業的便利性，就會源源不斷地吸引中外企業來上海發展，集聚更多全球人才，從而開闢更廣闊的新天地、成就更美好的未來。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姜微 鄭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