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川南春耕採訪隨想
▲暮春時節,四川省瀘州市江陽區玉田村村民在田間管理秧苗(資料圖)。新華社發(劉學懿攝)
中華民族古老的農耕智慧,不能不讓今人敬佩。
好不容易晴了幾日,一到雨水節氣那天,川蜀大地又變得陰雨綿綿。川南地區的農人,循着節氣、按照農時,下到田裏。但還不見苗青秧綠。玉米種得早的,也只剛剛播下種子。直到驚蟄,大都是在清雜除草、翻土犁田,並備足種子化肥,做好春耕的準備。
“秧也不自己育了,合作社育好了,直接移栽過來。”在瀘州市白米鎮斗笠村,曾峻峰眼睛不離手中的農活兒,嘴上這樣回答記者。
説起農耕辛苦,人們多會脫口而出:“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但早春時節,當你真的來到這山丘連綿的鄉野,才曉得田間勞作,還有另外一種辛苦,那便是臘凍初開的“寒苦”:最低氣溫只有幾度,臉龐、鼻頭、耳朵凍得通紅,生過凍瘡的手,會隱隱作痛。挾着雨水濕漉漉的冷風,更易穿透棉衣,砭入肌膚……在水田裏勞作半日,也不可能見到一滴汗珠。
四川的糧食生産南早北晚。無論春耕、夏管,還是秋收、冬藏,都由南向北,梯次展開。也正因此,作為三農記者,每年春耕採訪的第一站,必是川南。
初春的川南風光,讓人想起蘇軾筆下的“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記者看到的川南春色,一分無疑是“平林漠漠煙如織”的底色;另一分,該是山上橘樹、茶樹、竹林的濃郁翠色;再一分,則是油菜花的明黃和泥土的赭黃深棕。
這二分泥土,一分要“給”田,一分要“給”地。這麼説,是因為四川的田地,田是田,地是地。田和地雖然在性質上同屬,卻又被老鄉們分得清楚。他們更習慣將地稱為土。
區分田和土,大體而言,依據的是土壤的乾濕程度。田通常位於低平之處,水相對充足,方便取用,適宜種水稻、果蔬。土在丘陵坡地之上,根據高低不同,又有二台、三台的區別;土裏存不住水,固然較旱,但也種得出玉米、油菜等耐旱作物。
關於田的用途,川南、川北又不盡相同。川北的田,大春種水稻,小春種小麥,或油菜。川南的田,秋收後蓄滿秋雨,就閒了下來,而且一閒就是整個冬天,被農人稱為“冬水田”,或“冬閒田”。川南的傳統小農戶,大多山上有些土,山下有點田。土裏種的玉米,用來養雞養鴨、喂喂豬;田裏種的水稻,用來當口糧,有的還賣點錢。
川南的冬水田不種小麥或油菜,只種水稻,但也不可小覷——雖然不是一年“兩種”,但照樣“兩收”——這裡面的奧秘,則藏在小小的稻種裏。川南普遍種植再生稻,如果種得仔細,管護用心,第一茬中稻成熟,畝産一千二三百斤,二茬的再生稻,畝産又達八九百斤。2000多斤的産量,就上了“噸位數”,成了名副其實的“噸糧田”。近年來川南再生稻種植廣泛,超過500萬畝,為糧食連年豐收做了不小貢獻。
川南地區水系發達。滔滔江河,自然歸這一分流水。發自青藏高原的金沙江,由北向南奔騰萬里,在宜賓與從省會成都流過來的岷江匯聚。兩條江握手後,又在此形成長江的起點。江水再流經宜賓、瀘州的十余縣、區,便朝着三峽滾滾而去了。
只要不到夏季,沒有進入汛期,無論哪條江河都不會展現澎湃洶湧的一面。大江大河安瀾平穩,終日緩流。但依舊磅礡的氣勢,也給周圍的一切定下了靜然緩慢的調子。沿江無論哪個村落,都既靜且慢,萬物復蘇時小鳥的啁啾、蟲兒的窸窣,也都細微收斂。農人不急不緩,按部就班,幹着農活兒,正是所謂的“默默耕耘,靜靜收穫”。
這樣的靜,也因為年輕人的離鄉。老年人倒是達觀知命,對年輕人回不回鄉也不強求。到這個歲數,他們最明白的道理,莫過於“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前“眼前多少閒田地,雨後春耕有幾家”的擔憂,似乎也在慢慢消除。種不動的、不想種的地,有越來越多的種糧大戶、農業企業等過來承包耕種。“只要政策好,種地的事情就不愁。”一名種糧大戶感慨。
古人心遠地自偏,現在身處偏僻鄉野,無論是誰也難做到心遠。漫步田間的這些天,只要打開手機,就能看到AI在劇烈攪動世界。老鄉和鄉村幹部們,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他們盼的最多的,是視頻裏多才多藝的機器人也能掌握耕種技術,成為新的“種糧能手”。大家好奇,在AI的視角下,觀察到的農村是怎樣的一切。
(高健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