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g5.news.cn/gate/big5/www.news.cn/mrdx/2020new/images/logo.png)
這群“沙子”,在沙海播育希望的“種子”
剛來且末任教的保定學院的趙文濤在看師兄師姐的老照片。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徐歐露攝
第一批來到且末支教的龐勝利在當地人家裏做客。
受訪者供圖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徐歐露
“我們就是普通的老師,全國99%都像我們這樣,只是我們在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就這一點特殊。沒英雄一樣的功勳,你們寫啥來了?”
聽説要採訪,辛忠起“心疼”上了記者,“我們沒什麼故事。人家都説且末,鳥不拉屎的地方”。
站在大巴扎——新疆且末縣城最繁華的路口,不論往哪個方向出發,不消10分鐘,磚瓦就會和紅柳、黃沙完成交接。
1億多年前,這片南疆腹地是一片海,隨着地球構造運動,形成了中國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瑪幹,現在,它的五分之一覆蓋在這座22個民族互嵌的“天邊小城”。
從北京到且末,要先乘4個小時的飛機到新疆巴州庫爾勒,再轉乘1個小時的小型飛機飛越沙海。24年前,為了穿過這3000多公里,辛忠起走了5天4夜。因為教師緊缺,當時的且末縣第二中學到河北保定學院招聘,最終他和14位同學坐上了西去的火車。
他們再沒離開這個全是沙子的地方,睜眼是沙,閉眼是沙。“我們自己就是一粒沙子。”辛忠起擺着手,“太普通了,太普通了。”
雖然他們已經將幾千名各族學生送出沙漠,送進大學和另一個天地。
9月27日,在北京舉行的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保定學院且末支教服務隊被授予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範集體稱號。
“教育是什麼呢?就是讓一個人找到適合自己的人生之路。有貧瘠的沙漠,沒有貧瘠的人生。”這粒“沙子”説。
風
主宰沙漠的力量是風。
300米厚的地表可移動沙蓋,被塑造成各種形狀的沙丘,流過33萬平方公里的領地。當它們被風裹着,像堵墻一樣撞上辛忠起的臉,他才意識到,自己真來了。
那是2000年,為了迎接珍貴的老師,縣裏挂上紅色的橫幅,“熱烈歡迎河北大學生到且末任教”,風一刮,“河”字沒了,成了“歡迎北大學生”。
那時候,且末一年三分之一的日子飄在浮塵裏。沙塵暴襲來,屋裏就像關了燈,放一個空碗,第二天半碗都是沙。
比風沙更苦的是遙遠和閉塞。值班室唯一的那&&視只能收一個&。剛來時沒有手機,辛忠起打電話回家,長途好不容易接通大隊,等把家人喊來,又佔線了。時間短,路程長,2004年之後,同來的陳榮明再沒回老家陪父母過年。
因為缺教師,陳榮明被調到且末縣教科局,負責“找人”。找了3年,缺口才填滿。1300多人應聘而來,留下的大約800人。有人第一天來,第二天就走了。“特別害怕颳風,擔心一颳風是不是又要‘刮跑’幾個老師。”
但是,總有人不斷想闖進風裏。
陳榮明到且末那年,荀軼娜成為保定學院的新生,入學第一課就是“到西部教書去”。下課鈴還沒響,她已經做了關於一輩子的決定,“三年之後我肯定是去那兒了”。她瞞着父母報了名,臨走才“通知”他們。媽媽非常擔心,怕她要騎着駱駝出門了。
剛到且末的第3個月,正帶學生讀課文,她的嗓子突然失聲,醫生診斷為聲帶不閉合,原因是用嗓過度。治好之後,“甜美”的嗓音不見了,朋友開玩笑説她擁有了“煙嗓”。現在,風沙來臨前,嗓子會先有感覺。
來到這裡,並不一定出於什麼“高大上”的使命感,荀軼娜從小是乖乖女,但“對大漠、孤煙、遙遠的地方特別嚮往”。有人覺得這裡待遇高,能為家裏攢錢。2017年孫彤彤來應聘時聽説報銷路費,同學跟她商量,“過來看看,算是開闊眼界,大不了再回去”。
許多人都想過“回去”。辛忠起的同學李桂枝曾擔心,幾年之後自己會不會被內地的同學“看作原始人”。“難道以後就要一直在這樣的地方待下去嗎?待下去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價值?”幾乎每個人都能説出兩次可以離開的機會。
最終把他們留下的是責任,和一些“很難説清”的東西。
“這裡和沙漠同樣荒涼的是教育。”李桂枝記得,當時初一7個班,6個沒有班主任。其他老師離開,大家去送行,孩子在車站怯怯地問,你們會不會走?十幾年後,李桂枝把剛來且末的日記匯成一本書,裏面這樣記述“留下來”的原因,“只為了這一雙雙渴望的眼睛”。
學生在作文裏寫,“我的老師長得比我們都矮,看她的時候甚至需要低下頭”,也寫,“我的老師對我真的很好”。
他們的辦公桌上會悄悄多一盒維吾爾族的果仁切糕。古爾邦節到了,家長邀請他們去家裏做客,熱情地殺一整只羊款待。很多維吾爾族家長漢語説得不利落,“老師”兩個字卻發音清晰。
“我不覺得自己是半個新疆人,我覺得我完全是新疆人。真的新疆人。”荀軼娜説。
回河北老家探親超過20天,她的胃先受不了,“踏入新疆,等不到回且末,我必須先吃頓過油肉拌面什麼的”。她覺得這裡風景也“挺好”,“可能別人感覺眼裏的風景是綠樹或鮮花,但是在我這個新疆人眼裏,我覺得沙漠也是風景”。
今年4月,陳榮明帶隊回保定學院招聘新老師,他一遍一遍強調風沙和遙遠,又不忘補充,“我們的風沙是綠色的,比霧霾強”。面試的問題和24年前自己聽到的幾無二致——有沒有兄弟姐妹?家裏支不支持?最重要的依然是,能不能吃得了苦?
來面試的劉校辰一眼認出了陳榮明,“在樓裏挂了好多年”。作為獨生子,為了順利過關,他告訴對方家裏特別支持。其實直到面試通過,家人才知道他做了這個決定。
這個“00後”一度覺得,“支教不就是去西邊鍍層金回來好找點工作嗎?”他不理解一個師哥去西藏支教的選擇,“遠得要死”。輔導員的一番話讓他“感覺自己很渺小”,“並不是説一定要去做成了什麼才有價值,而是説他到那裏,已經存在價值了。”現在,為了到另一個“遠得要死”的地方,他推掉了石家莊月薪一萬二的工作機會。
和他一道而來的年輕人不斷提到“價值”這個詞。有人按照父母安排的軌跡走到現在,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有人沒考上研,困惑於“學了這麼多能有什麼用”。他們來到大漠深處,期望在風裏獲得實在的依託。
“從小你肯定不是想未來自己非常平凡,至少能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有點作用。”和劉校辰一起報名的趙文濤打小聽話,可這次,他沒聽媽媽的話,“發現有這條路的時候,感覺可能我過得更有意義”。
相比24年前的土坯房、石子路,這個“沙漠中的小黑點”已經有了自己的機場、火車站和第一家奶茶店,柏油路平直,快遞呼嘯而過。辛忠起還是擔心它的吸引力,他正幫自己的新徒弟找對象,這是“傳幫帶”裏重要的一環。
再怎麼説,差距都是無法回避的。幾年前,他患上“毛髮紅糠疹”,身上一半皮膚變紅,縣醫院沒有皮膚科,內地的醫生建議他到氣候濕潤的地方生活。
他考慮回內地養老,但這之前,要在且末退休,這不是什麼需要抉擇的事。“我就是個普通人,但我在這裡被需要。”他説,“在且末生活就是一種奉獻,你就在這當一個哨兵,當一個保安,你一輩子在這裡,就有價值。”
什麼價值呢?也許就是沒有被風吹走這件事本身。
海
這個離海岸線3300多公里的地方,仍然頑強地保留着對海的嚮往。
學校樓道的讀書角,被翻得最多、封面岌岌可危的,是一本叫作《簡明海洋文化普及讀本》的書;老師曾讓大家在小紙條上寫下10年後的希望,魏曉雅寫的是,看EXO的演唱會、在有海的青島讀書。劉校辰一直懊悔來且末之前把手機弄壞了,老家秦皇島靠海的他,沒辦法向那些憧憬的眼睛展示“海釣”是什麼。
“這裡看的都是沙海,總希望看到真正的海。”孫彤彤説。
大部分孩子沒出過且末,巴州首府庫爾勒就是遙遠的地方了。陳榮明家訪時遇到一個且末牧區的學生,至今沒見過幾十公里外的沙漠。
他一直念著這件事。“我們走進來,就是希望讓更多的孩子走出去。”
他們希望孩子們擁有一種廣闊的人生,遠比自己廣闊。“讀書,到外面看更大的世界,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他們有更多選擇權。”辛忠起來自太行山,他的老師曾努力讓他們走出那片大山。
後來,他回到河北,在著名的衡水中學交流過一年,本想學些教學經驗,結果發現難以適用,“衡中的學生自己就轉起來了,我們這裡的孩子沒那麼多動力”。
他“偷師”帶回了“衡中三問”,每次上課前,先讓學生喊三個問題:我來幹什麼?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今天做得怎麼樣?
他跟孩子們解釋這個“口號”的意義,“提示自己,我還活着,我是一個高貴的生命”。
40分鐘的課,陳榮明會用20分鐘講物理,20分鐘“講人生”。講到原子,他會講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原子彈,什麼是國家主權,什麼是“手中無劍和有劍不用”。他希望孩子們“擴展思維,接受新東西”。
到且末一個多月,一天課後,有學生突然跑來問劉校辰,“我們這麼偏遠,老師你來這塊幹啥?”
他想了想,借用了同來的一位年輕老師的話,“窮的地方沒人來,它只會永遠窮下去。”
這個問題米爾阿迪力也好奇過。小學五年級時,爸爸得了腎結石,只能去庫爾勒手術,在庫爾勒他第一次覺得且末這麼“落後”。
直到畢業,他才知道老師們離開家鄉支教且末的故事,“反正覺得偉大”。他高中畢業後當了兵,離家那兩年,“滿腦子就是回家”。
退伍之後,他成為一名人民警察,2022年決定自己創業,開了且末縣第一家一站式裝修公司。跟追求便宜、速度不同,他給自己的定位是“高端”。為了找到一款合適的壁挂爐,他考察了一年市場,選定的牌子“有50個安全保護措施”。現在,他正考慮能不能在這裡開家正宗的重慶火鍋。
“以前學生報志願,好多都報新疆的學校,但這兩年不一樣了,他們了解到外面更精彩的世界。”孫彤彤説,“之前想報外面的佔個三成左右,現在可能反過來了。”
最遠的孩子已經走出國門,前往其他省份的簡直數不過來。荀軼娜的學生穆凱代爾·圖爾蓀後來到了北京讀高中、上大學。在這裡,愛好體育的他第一次站上國家級的賽場。在全國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上,他成為北京市珍珠球代表隊的一員,隊裏有回族、蒙古族、維吾爾族、滿族、朝鮮族,“見到這麼多民族歡聚一堂,真的讓我對中華民族共同體這個概念更深入地理解了”。
幾年前他入職一家央企,參與了和另一家公司合作的公益項目,通過網絡惠及多個地區學校實現多樣化教學。在青海海拔4000多米的教室,他好像看到了自己。“10年前,我可能就比這些孩子大幾歲,我從且末一步一步走到這兒,然後又去做一些當時荀老師為我們做的類似的事情,幫助他們追夢。”
“荀老師那時總説,祖國那麼大,一定要多看看,多出去學習,再來選擇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很多年之後,他告訴老師,“多虧我相信了您的話。”
“最初那些年,我總是教育孩子們一定要走出沙漠,到更廣闊的天地去看看。最近幾年,我們的教育理念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鼓勵他們走出去長見識、練本領,然後回來建設家鄉,因為且末的發展需要人才。”龐勝利説,他是24年前來到且末的15人之一。
他的學生、想看大海的魏曉雅,2020年畢業後回到且末,成了他的同行。做老師原本不在魏曉雅的職業規劃裏。去年,她第一次成為班主任,管着四五十位學生的瑣事,一邊“給氣得夠嗆”,一邊被信任地傾訴隱秘心事,她突然覺得,“當老師挺好”。
像魏曉雅一樣,3300多名學生畢業後回到家鄉。一些人甚至真的讓這裡和大海連接了起來。
2024年春天,通過用當地的鹽鹼水還原海水,一家企業在且末的沙漠裏建了一座水産海鮮養殖基地。順利的話,首批“沙漠産”海洋魚年底就能面市。主抓這個項目的,是辛忠起教過的一個“淘小子”。
這些魚價格不低,且末人沒有吃海魚的習慣,誰會買呢?
這回,學生的答案超過了老師的想象——他們想把這些魚賣到海邊。
“他説那邊的人離不開魚,我這裡沒污染,我不就有競爭力了?”辛忠起嘖嘖稱奇,“那腦袋就是超越我了。”
樹
每年春秋,老師都會和學生一起,去縣城邊的治沙站種樹。今年秋天,趙文濤和劉校辰第一次加入這個隊伍。握着細瘦的紅柳苗,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實在沒想到,想要對抗無垠沙漠的,是這麼小的“一撥楞”。
沒想到的不止這件事。趙文濤教的物理,班上平均分只有17分,滿分110。他去找老教師,得到的是一個理解的笑容。
每個來且末的老師,都跟成績較過勁。荀軼娜教初中英語,站上講&才發現,很多孩子連小學英語都沒掌握,40多人的班裏,認不全26個字母的有十幾個。
陳榮明、辛忠起他們帶出的第一屆畢業生曾刷新學校的中考紀錄,摘掉了且末教育“老末”的帽子。20年前,且末高考本科上線率只有30.6%,2023年,這個數字是51.45%。
可想再往上,不容易了。有條件、學習好的學生更願意去庫爾勒讀書,再好的會選擇烏魯木齊甚至其他省份。老師們慢慢接受一件事:他們教的大部分是最普通的學生。
他們跟同一道錯題搏鬥,一遍一遍重復基礎知識點,“掰碎了嚼爛了再喂給學生”。州裏賽課,且末總是靠後,有人説且末老師不行。説沒氣餒過,那是假的。
什麼是教育的目的?人生的價值由什麼決定?
在這片大漠深處,風沙刮盡了繁飾,直面本質,老師們也不得不重新“學習”。一個共識越來越多的答案是:標準絕非只有一個,“學習不好”不等於“不好”。
“‘教育’其實是4個字,教書育人。”陳榮明覺得,後者可能是比教出好成績更難的事。
他告訴學生們,考得不好老師不生氣,但有兩件事不能幹,一是撒謊,二是不爭氣。“你可以學得差,但是你不能不學。”
考數學,有人只得3分,陳榮明發愁,但轉頭跟學生説“咱們提升空間很大嘛”。
米爾阿迪力是那種“最後一排的學生”,惹事,難管,天天被收拾,直到遇到高中班主任丁建新。“他從來沒有拿我當差生對待過。他對第一名什麼態度,對最後一名就什麼態度。”因為老師從不在班裏排名,上學以來,他第一次帶爸爸參加了家長會。
一幫搗蛋鬼在“不收拾人”的老師面前變乖了,調皮也只是“乾淨的調皮”。米爾阿迪力説不清為什麼,“也許是他對我們太好了,我們就想著別讓他失望嘛。”
“你帶着他,而不是教着他。”陳榮明説。
每接一個新班,荀軼娜都讓學生背自己的電話號碼,“像背110那麼熟”。她沒換過手機號,十幾年前的學生都能打得通。(下轉11版)
(上接9版)
騎車沒戴頭盔被交警扣了,學生先給她報信。她帶的一屆學生剛升高中,跟不上課程進度、住校不習慣、英語依然是自己強項……種種困惑和感受都跟她聊。高中電話卡有三分鐘時限,他們就三分鐘、三分鐘地聊。鈴聲有時在半夜響起。
辛忠起喜歡在課上講“沒用的東西”,什麼是“生存”“生活”和“生命”的區別,什麼是“幸福”和“價值”。
“重視自己”成了劉校辰的口頭禪。陳榮明告訴因為成績不好坐在辦公室哭泣的孩子,“找到你的優點,咱中國牛肉拉麵都能拉到白宮去呢!”
大漠用它的方式打磨着對“成功”的定義。“鮮花掌聲紅地毯,人生當中就那麼幾個點,大多數時候是平凡和普通的。但是普通就沒有幸福嗎?”這些年,辛忠起總想這件事。
“努力過就是成功。”像教知識點那樣,他交代學生,“到環衛處去種林,或者當保安,你不要見了我躲我,只要你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你很幸福的。”
他們已經可以平靜地面對“且末老師不行”的非議。“我們培養的就是基層建設工作者。”辛忠起説,“但我的學生是基層崗位裏面那種讓我們能翹起大拇指的人。”
有人辦了小商店,專程跟老師報喜,開了修車鋪的驕傲地邀請老師來修車——當然要去了,修車和當幹部“只不過掌控方向不一樣”。
要求了很多年,幾個月前,陳榮明終於從教科局回到學校講&,還是教初中物理和數學。
以前他總着急,苦口婆心的,變化發生得還是那樣緩慢。後來他意識到,教育要改變的不僅是學生,還有環境,這一代人根深蒂固的東西,可能要等孩子變成父母,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他們再去影響下一代。
“教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一代一代人,慢慢改變。”
這個過程慢到24年一晃而過,他們就要退休了。陳榮明剛來時種的胡楊已經長到碗口粗。讓人稍感慰藉的是,年輕人不斷走來,“有些東西就可以交給他們了”。
辛忠起不喜歡把老師比喻成紅燭,不是燃燒自己、“苦哈哈的”。他更喜歡“接力手”這個詞,“把我們這代人積澱的所有東西傳遞下去”。
傳遞之後,希望學生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想了一會兒,他説:“我的學生都超越我了,我很高興,如果他們去賣菜了,我也很高興。我們國家,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建設起來的。”
種完樹,辛忠起問學生:“看到紅柳你想到啥?”
孩子們爭着舉手:“紅柳烤肉!紅柳打毛驢!”
他又問:“紅柳能蓋房嗎?”
回答:“不能。”
“紅柳太普通了,幾十年就這麼‘一撥楞’。沒水,它長了根就往下扎,它把營養都長在根部了,什麼叫扎根?我們有時候把自己比喻成根,我們把一輩子活在且末。”
“紅柳就是咱們且末人。我們這幫紅柳,大家説只能是烤肉和打毛驢,但你説,它是不是讓風沙小了,是不是給這片沙漠帶來了一點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