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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山記憶
2020-05-15 14:05:37 來源: 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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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4月14日,武漢火神山醫院迎來日出。當天,火神山醫院最後一批新冠肺炎患者康復出院。 范顯海 攝

    地理坐標:東經114°09′,北緯30°53′。

    歷史坐標:庚子年春。

    這裏,是國外媒體稱之為“史詩級工程”的地方,是中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橋頭堡”和“生命方舟”——武漢火神山醫院。

    這是一個永遠值得銘記的地標。生之渴求、死之寂寥、痛之悲苦、愛之勇毅,在這裏匯集……火神山,這個特殊的名字,承載了2020年春天那段不可磨滅的集體記憶。

    火神山,沒有山,沒有神。火神山的背後,是許許多多平凡英雄的身影,是一雙雙在危難困頓之際仍熠熠發光的眼睛,是一張張挂滿汗水和淚水卻依然充滿希望的臉龐……

    從這所“戰地醫院”迎來第一批病人,到最後一批康復患者在春日暖陽中走出火神山,記者見證了1400多名白衣戰士與近3000名患者共同抗疫的70多個日日夜夜。無數個體記憶碎片不斷疊加,重構出這段苦難的歷史底稿。

    戰鬥中驚天動地,勝利後保持沉默。這段艱苦卓絕的抗疫時光,和武漢知音湖畔這座臨時開設的醫院一起,凝固在一個偉大民族的集體記憶中,成為中國軍民以強大自信和力量戰勝一切災難的象徵,也成為中華民族萬眾一心按照既定目標勇毅前行的獨特符號。

    若幹年後,回望庚子年春,有關火神山的記憶,永不磨滅。

    引 子

    綠迷彩,白口罩,紅十字,門上漫畫中的人民軍醫緊握右拳,“讓我們攜手加油,共同早日回家。”

    另一扇門上,嚴實的藍色防護服下,萌萌的白衣戰士豎起大拇指,眼如新月,自信滿溢,“歲月靜好,就是你安好,我在笑。”

    這扇門,打開就是為了關上。所有這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貼上封條這一刻。

    這一刻,在掌聲中,火神山醫院醫務人員進出通道最外側的那道門輕輕閉合,時間定格在4月14日下午6點。

    記者和堅守到最後一刻的軍隊支援湖北醫療隊隊員們一起見證:火神山醫院“關門大吉。”

    這一刻,似乎既不適合歡呼,也不適合擁抱。文職護士高銳舉起右拳,模倣門口漫畫上的“迷彩天使”做了個加油的姿勢,讓戰友用手機把這一幕定格下來。

    貼上了封條的門口,陸軍軍醫大學病理學專家卞修武院士與感控專家毛青教授肩並肩站在一群迷彩身影中。簇擁在他們身旁的隊員們稱讚他倆是火神山的“壓艙石”,兩人哈哈一笑:“我們每名隊員都是‘壓艙石’。”

    毛青教授向記者介紹:“39年前在軍醫大學,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面對即將到來的離別,卞修武院士深情地説:“痛恨的是疫情,難舍的是戰友情。”

    即將告別火神山,來自南部戰區總醫院的護士長徐習説:“最高興的是病人一個不少都出了院,我的戰友們一個不少都還在我身邊。”還有一位老專家説:“最高興的是不管在哪兒,都能看到我教過的學生。”

    和他們一樣,4000多名軍隊支援湖北醫療隊隊員陸續回到各自單位,回歸平凡,回歸日復一日的堅守。

    問起醫護人員回家後最想做的事情,有的人説想吃老媽包的餃子;有的人説想帶著老婆去吃重慶火鍋;有的人説想抱抱日思夜想的孩子;還有的人説想睡到自然醒,然後來上一碗蘭州拉麵,再回到每年做700臺手術的平常生活……

    不遠處,是依然穿著防護服站崗的武警戰士。或許,這是他們在火神山的最後一班崗。

    在這個哨位上,武警戰士們見過頭髮花白的老專家深夜趕來參加急救,也見過下夜班的90後女護士步履匆匆去趕班車;他們聽過兩個軍醫站在門口聊病人的情況一説就是10分鐘,也聽過小護士邊接電話邊哭得泣不成聲;他們看到醫護人員吃力地搬著大垃圾桶抬出來,也看見他們用手電在夜雨中為上下班的戰友們照亮前行的路。

    走 廊

    這條醫務人員進出的長長走廊,第一次這麼安靜。

    曹國強教授沿著空蕩蕩的通道走出病區,走向光亮。從那高高瘦瘦的挺拔背影,看不出他已經57歲。

    記者追上去問:“曹教授,您孫女送您的棒棒糖吃了沒有?”他一笑:“後天一上飛機就吃。”

    出徵武漢前,在重慶的家裏,曹國強的小孫女遞給爺爺3個棒棒糖,“一個在去的飛機上吃,一個下飛機吃,留一個在回來的飛機上吃。”那稚氣的話語倣佛還響在耳邊……

    又一個清晨6點,護士蔣澤娟剛踏進這條走廊,就接到患者劉大媽的短信:“感謝你的細心照顧,最近我病情恢復很快。我們已經把病房打掃幹凈了,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不能累垮了。”蔣澤娟的眼睛濕潤了,腳下也加快了幾分。

    70多天裏,走廊中這些日夜不息的腳步,讓近3000名患者的生命重新恢復了光彩。

    一樓走廊的盡頭,是火神山醫院唯一一個沒有門的醫生辦公室。走廊墻上一塊白板寫著:感染七科一病區今日在院0人,空床58張,累計治愈260人。旁邊,墻上那面黨旗和流動紅旗格外鮮艷奪目。

    “這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而是我們的朋友和家人,更是一次次此生難忘的相逢。”站在窗前,軍醫史亮回想起接收病房初期的景況,“找不到北,甚至走進去都不知道怎麼走出來。從這扇窗戶只能看到外面的工地和建築垃圾。”

    那是2月初,每一個人都迫切地盼望,早一天、早一個小時、早一分鐘收治病人,盡快改變武漢一床難求的局面。

    因為搶時間收治病人,醫生們索性在走廊裏支起桌子和電腦辦公,一幹就是70多天。

    收獲,已經鐫刻在火神山日日夜夜的每一個腳印裏。感染一科二病區副主任任小寶的舊戰靴,曾一次次踏進這長長的走廊。

    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4月7日開出的第20200034號收藏證書上,登記著這樣一件特殊的抗疫見證物:一雙洗消至褪色的舊戰靴。

    這雙戰靴曾跟著軍醫任小寶走過汶川和玉樹地震後的災區,踏上過埃博拉病毒肆虐的非洲。如今這雙磨得前方掉皮褪色泛白的舊戰靴,又陪伴著它的主人來到武漢火神山。面對鏡頭,不善言談的任小寶説:“不必記得我是誰,只要知道我是人民軍醫。”

    知音湖畔,低矮的山坡上,火神山醫院如藍白相間的巨型魚骨。趙玉英所在的感染八科一病區,恰在“魚尾”部位。

    4月4日,清明節。全國各地悼念新冠肺炎疫情犧牲烈士和逝世同胞。防空警報響起,沒有擔負緊急救治任務的趙玉英來到通道,低頭默哀。她説,努力救治患者是對逝者最好的安慰。

    拉開藍色的簡易窗簾,從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眺望不遠處的知音湖景。

    一天中午,記者在等待採訪的空當,曾到醫院後面的知音湖漫步。湖畔綠地,櫻花灑落一地。在吐出嫩綠的柳枝下,幾名工人拉著小車,從灰色的湖水中撈出枯樹枝。

    不久後,殘荷已生出小小的綠色“圓盤”。望著江城4月的滿目芳菲,趙玉英腦海中卻浮現出了2月15日的那場風雪——

    屋外雨雪交加,病房裏燈火通明。4名康復患者要出院了,他們登上救護車後突然轉身,向前來送行的趙玉英深深鞠躬,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勢,淚眼婆娑的趙玉英也伸出雙臂……

    隔空擁抱,融化冰雪。這一幕畫面,被患者小梅用記號筆定格在墻上。

    在感染八科一病區走廊的墻上,記者看到了60多幅簡筆畫。墻面是畫紙,樓道是畫廊,在女孩小梅用黑色記號筆隨機創作的手繪作品旁邊,越來越多的人留下自己的筆跡。

    步入檢驗科的更衣室,記者在一排更衣櫃上發現了醫護人員用記號筆畫出的一組漫畫。望著白衣執甲的抗疫勇士怒目圓睜把新冠病毒踩在腳下,記者不禁莞爾。

    在醫務通道和病區走廊裏,還張貼著一組署名為“老周”的抗疫漫畫。這組漫畫隨處可見,簡單幾筆,寥寥數語,卻能在不經意間觸動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每天,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和來來往往的患者,很多人都曾和這些漫畫合過影。

    老周是誰?

    火神山心理醫生組的心理咨詢師蘇霞為記者揭曉了答案:老周是一名退役軍人,也是她的戰友。聞聽白衣戰士集結火神山,他專門創作了這組主題漫畫,為醫護人員和患者加油鼓勁,疏解壓力。

    正是因為有了白衣戰士和這些充滿希冀的畫作,這所臨時開設的板房醫院變成了一座永遠的豐碑。

    紅 區

    4月14日上午,患者清零後,護士高銳和戰友們開始把感染八科一病區全部24間病房裏的診療設備一一消毒歸位。忙完這些,已經到了中午12點多。

    高銳把患者出院前寫給他們的便簽條,小心地壓在治療車操作臺面的透明水晶板下。“字條沒有署名,字跡也不漂亮,可我不舍得扔掉。”她想把字條留下來,留給誰卻説不清。

    “37床老奶奶呀,她可是我們的VIP病人。”穿過空空的走廊,看到37床空蕩蕩的病床,高銳眼前又浮現出那位91歲老奶奶的面龐。

    老人靜靜地躺在床上,高銳一勺一勺給她喂飯、喂藥。老人嚼得很慢,高銳給她喂一次飯幾乎要一個小時。

    一次,淩晨1點,老奶奶突然感覺心臟難受,高銳第一時間發現後很快給她喂下了速效救心丸。吃完藥,老人拉住她的手不肯松開,就那樣睡著了。高銳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靜靜地陪著老奶奶。

    後來,老奶奶康復出院那天,高銳和戰友還特意定了一個蛋糕,歡送老人。

    2月4日,火神山醫院首日開診,兩個病區一共接收45名患者,其中23名患者是被高銳所在的護士組接進了病房。“你説巧不巧,2月13日首批7名患者出院,那天也是我把他們送到醫院門口的。”望著空空的病房,高銳的腦海中如放電影般閃現出一幕幕。

    輕輕關好病房門並貼上封條的那一刻,高銳並不像想像中那樣開心,反而感覺沉甸甸的。“出院的患者能不能適應即將開始的隔離生活?”她有些擔心。

    重症醫學二科貼上封條的時間要早幾日。4月11日清晨,護士秦麗蓉登機離開武漢前告訴記者,她最遺憾的就是為病房親手貼上封條時,忘了拍張照片留個紀念。

    秦麗蓉所在的小組收治了重症醫學二科的第一批患者。他們給自己的小組起名“火神突擊一隊”。

    3月14日深夜,記者跟隨即將換班的“火神突擊一隊”走進了更衣室。圓臉男護士劉同存用洗手液將護目鏡清洗幹凈後,放到空調出風口慢慢吹幹。然後,他和女護士何賓擠在一個比軍容鏡還小的鏡子前面,一邊打趣一邊整理防護服。

    劉同存是血液凈化專科護士,擔負為科室病人進行血透的重任。有時一個班有三四個病人同時上血濾機,他忙得要跑起來。

    技術過硬的趙玲芳是五人護士組的組長,她的話最少。不知怎麼回事,那天她的護目鏡一直戴不好,刺激得眼睛不時流淚,只得用衛生紙輕輕按壓。

    雖然聊著天,但大家都以最快速度穿上防護服。“因為第一個穿好防護服的人,可以去收拾垃圾。”穿好防護服後,秦麗蓉請記者在她隔離衣上方寫下“堅持到底”4個大字。“前面後面都要寫”,她囑咐道。

    每天換班前,需要兩名護士先進脫衣間將前一班的垃圾打包送出,然後再去床旁交接病人。雖然每次收拾完垃圾都是一身汗,但大家都搶著早點兒進去,為的就是讓自己的隊友少幹點、少流一點汗。

    秦麗蓉可能是ICU的護士中唯一曾經躺在ICU病床上的人。幾年前,她生孩子時突發重症,醫生甚至通知家中要為她準備後事。那一次,她在ICU醒過來時,看到愛人正抱著自己的腳,一邊淚流滿面一邊唱《生日快樂》。

    副主任馬淩説:“真正能影響醫生情緒的,就是患者的病情。”在收治患者初期,曾有患者不幸病逝。那時他通宵睡不著。

    這兩個場景在記者腦海中揮之不去。夜晚10點半的火神山醫院,記者穿過那空蕩蕩如迷宮一般的醫務人員通道時突然想到,死與生之間,是否也有這樣一個長長的通道?

    許多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孤獨地走,盡頭可能是光亮,也可能是黑夜,你可能走得很輕快,也可能背負了太多東西。但每一步都是真實的,別無選擇,只能向前。

    名 字

    4月14日上午10點,春光正暖,記者和火神山醫院的領導、專家們一起歡送最後一批14名患者出院。

    手捧向日葵和百合花束,黑發披肩的張女士走出火神山。她對醫護人員説:“我悄悄記下了你們的名字,在火神山一個多月,你們待我如家人,讓我重獲健康,感恩生命中有你們。”

    或許,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這群素不相識的白衣戰士有了交集。

    將最後幾名病人送到門口,護士李芳和戰友們沿著院內馬路返回病房。150多米的柏油路在陽光下黑黑亮亮的,路旁的茵茵綠草如絨毯。如釋重負的李芳忍不住説:“還記得我們剛來時,這條路上全是碎石黃泥,一片荒蕪淩亂。”

    路邊高臺上負責清運醫療垃圾的志願者們,站成一排向李芳她們招手。大家都戴著口罩、穿著防護服,誰也不認識誰,但彼此都大聲喊著“謝謝”。

    無數平凡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成為希望的洪流。看到這一幕,記者不禁感嘆,如果曾經參加火神山建設的退伍武警戰士李陽也能見證這一刻,該有多好。

    一個月前,記者在武漢市一個小區,見到了穿著豹紋黑色板鞋和牛仔外套的李陽。“和許多人一起做同一件事,這件事就變得有了特殊意義,再難都能堅持下去。”他説。

    時光回溯,1月24日,除夕夜集結號吹響,軍地隊伍匯聚江城。聽聞緊急召集令,數千名工人放下年夜飯的碗筷來到知音湖畔。

    李陽的父親在武漢當地承包著一些工程。大年初一,父親匆匆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

    得知父親帶著工人們去了火神山,李陽也跟了過去。搬物資、和水泥、纏電線、切管道,到火神山的第一天,李陽幹了整整24個小時。也就是那一天,他走了5萬多步。

    在這個最繁忙的工地上,李陽記住了很多人的面龐與聲音——一位總工已經説不出話,只能用手勢指揮;一位工友顧不上修眼鏡,用電氣膠帶粘住斷了的眼鏡腿;一位老師傅累得在轟鳴作響的發動機旁睡著;一位負責搬運床架的老兵説:“醫院提前1分鐘交給部隊,就能提前1分鐘拯救生命。”

    “火神山,是世界的火神山。” 李陽當時或許沒想過,自己與工友們鋪設的每一塊板材會與一個如此嚴峻的主題相通。“沒有一頓飯時間超過5分鐘”“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睡著”“不是不累,是不能累”……工友們的力量聚合在一起,創造了讓世界驚嘆的中國速度。

    看著李陽穿著沾滿塵土的舊迷彩服坐在工地上的照片,記者想,他該有資格在這座建好的醫院前拍張照片。

    建起火神山醫院的材料有很多,例如沙石、板材、鋼鐵……但最不可或缺的,是數千名與李陽一樣的工友以及他們風雨無阻的意志。正是這些特殊的材料,成為托起希望最結實堅固的基座。

    公交站

    4月14日傍晚,護士李芳下班走出火神山,坐上醫院門口馬路上的740路公交車。她緊繃了兩個多月的心一下放松下來,“就想唱首歌”。

    “什麼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

    740路公交車,被李芳和戰友們戲稱為“寶馬740”。那天晚上8點,740路公交司機們開著三輛大巴,帶著醫療隊隊員們第一次駛上長江大橋。

    看到夜色中的黃鶴樓和長江燈光秀,隊員蘇昱亞想要作首詩,淚卻忍不住流下來了。司機胡迪喜憂參半:“高興的是在你們的努力下,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失落的是作為一個武漢人,沒有好好款待你們。”

    司機胡迪,是武漢“封城”後公交係統最早上崗的那批駕駛員之一——從2月2日起,由幾十名黨員骨幹組成的公交司機隊伍,擔負起運送醫療隊員們上下班的任務,用手中的方向盤守衛著自己的城市,也見證了醫療隊隊員們的默默付出。

    下班後,許多隊員累得一上車就歪頭睡著了。車到駐地,司機不忍心卻又不得不把他們叫醒。

    從駐地到火神山,從火神山到駐地,40歲的醫療隊隊員侯燕已經記不清自己坐過多少次擺渡公交了。她只記得,當自己15歲離開這裏到廣州讀軍校時,知音湖的名字還叫大官湖,這裏也並沒有一座山叫火神山。如今,她已經是有25年軍齡的資深護士長,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侯燕是土生土長的武漢人,她從小長大的那個村莊就在離火神山醫院不遠處。剛從廣州馳援武漢時,老爸擔心侯燕吃不好,就攢了一些雞蛋,想給她送來。可那時火神山剛開始收治患者,是最緊張的時候。侯燕一天要在醫院工作十幾個小時,兩三天也顧不上給父親打一個電話。舅舅打電話説了好幾次,要給她送些燉好的湯,也被她拒絕了。

    侯燕害怕見65歲的老爸和90歲的外公,“遠遠地看一眼就更不用了,我怕自己情緒又波動。”心懷牽挂的父親感覺有些委屈,侯燕反倒笑著安慰老人:“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尾 聲

    “明天中午吃小龍蝦,晚上吃熱幹面。”那一天,醫療隊的微信工作群裏破天荒地預告了第二天的食譜,隊員們心中百味雜陳。這一刻盼了很久,卻又來得太突然。

    4月14日,火神山醫院患者清零之際,傳來一個好消息:由軍事科學院陳薇院士團隊研發的新冠病毒疫苗率先進入二期臨床試驗。

    第二天,火神山醫院正式休院。堅守到最後的一批醫療隊員集合在一起,向崗位告別。

    “70多天,我們戰勝了緊張、焦慮、失望,贏得了喜悅、幸福和希望……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們依然會選擇永不放棄,與死神抗爭到底。”院長張思兵在卸任感言中的這段話,觸發了記者太多思緒——

    我們沒有因為今天的勝利而忘卻昨天的苦難。我們迎來了春日,還有一些人永遠留在了那個冬天。保持痛感,是對世界最真實的感知。

    從凜冬飛雪到春盡櫻落,火神山醫院的每天都不一樣——

    2月10日,從下午1點到晚上10點,火神山醫院“火力全開”,創下10小時收治421名患者的最高日紀錄。

    3月10日,習主席考察火神山醫院。那晚,上夜班的隊員們發現,火神山的月亮大得出奇,懸挂在深藍的天幕中。

    4月8日,武漢解封。上午10點,火神山醫院辦公樓4樓正在舉行最後一場學術交流活動。宋立強教授匯報危重症患者搶救經驗的時候,窗外不遠處的小區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一度壓過了專家們的提問……

    春回火神山,妙手回春的是一顆顆為愛逆行的仁心,一顆顆忠誠使命的初心。

    1400多名醫療隊隊員,每個人都成為火神山上一顆鉚在實處的釘、一片遮風擋雨的瓦、一束驅走黑暗的光。

    使命如山、聯合制勝、犧牲奉獻、大醫為民,“火神山精神”由每一名白衣戰士共同寫就。

    從大年初一來到武漢,記者就和醫療隊隊員們一樣,一直在猜測何時能回家。後來我們不再記得到底來了多少天,漸漸把武漢的戰鬥生活當作日常。突然結束的時候,我們竟然發現,內心的不舍比歸心似箭還要強烈。

    80多天,心在一座城市悄悄扎根。

    4月16日清晨,輕輕地,我們走了。小區陽臺上,那些穿著睡衣的手一直揮動;街角草坪上,環衛工人一手拄著掃把,一手揮舞著向車隊致敬;十字路口,過路的私家車主們紛紛搖下車窗……

    我們已經把心留在這拼過命的地方。那些用生命守護生命的身影,也永遠銘刻在江城百姓的記憶中。(高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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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蔡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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