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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05/15 08:38:51
來源:中國青年報

青春,每一筆都是自己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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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的話

  五月是青春的,五月也是多彩的。不止一種顏色的青春,或在奮鬥中閃耀,或在迷茫中發光,或在淚水與笑聲交織中,繪出屬於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畫卷。有人用熱烈的紅,去點燃夢想;有人用深邃的藍,去沉澱思考;有人用明亮的黃,去追逐希望。無論是哪一種色彩,都是成長最真實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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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長

  15歲的單車碾遍了柏油路,車架上斜插着的半瓶橘子汽水,隨着車的顛簸撞出了滿是氣泡的青春。

  那時我總錯覺自己的脊椎是株熱帶植物,在碳酸飲料與過剩荷爾蒙裏瘋狂抽條。校服袖口總短一截,手腕突兀地支棱着,像截新生的樺樹枝。

  失戀之後,我經常一個人騎車跨過半城,有意無意路過“銀海金岸”,想騎得快些,讓風把曬燙的衣衫吹涼,卻又忍不住捏緊剎車,想在那路過的短短幾十秒裏偶遇她。但現實不是電影,我一次也沒有看到過她。她是故意躲着我嗎?平靜,激動,懊悔,釋然。她可真是把我給迷死了,霍亂時期的愛情也不可比……

  在必經之路上有座很長的橋,上坡時弓着背使勁蹬車,金屬車架在壓力下發出細微的呻吟;下坡時張開雙臂,任晚風灌進校服,像擁抱一個永遠追不上的夢。車鏈在橋上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像極了心跳漏拍的節奏。

  那時天藍得很,只聽得見蟬鳴與鳥啼,偶爾身旁的一聲犬吠會加入它們。橋兩側的河水隨四季變換着顏色:春日泛着新綠,飄着細碎的櫻花;夏天漲水時濁浪翻滾,帶着上游衝來的枯枝;秋風掠過時,河面會浮起一層“金箔”;到了冬天,河水便安靜得像一塊深藍色的綢緞,只有水電站的閘門偶爾發出“哐當”一聲,驚醒沉睡的水鳥。水電站一直靜靜注視着這座城,橋旁的草地由綠變黃,又由黃變綠,我時常靠着自行車發呆……有時又會突然被路過的犬吠驚醒,看那土黃色的身影追着蝴蝶跑遠,才驚覺斜陽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株在晚風裏搖晃的狗尾巴草。

  我沿着那座橋一路向北,繞到去學校的巷子,把車停在路口。巷子空蕩蕩的,兩旁是20世紀90年代的老樓,水泥外墻灰得發黑,深藍透着綠光的窗戶脆脆的,我總是將它和小時候就診的人民醫院的玻璃&&起來,看著瘆人。路旁的樹交錯縱橫,樹上葉子的黑綠色也是我繪畫時從不碰的顏料區,只看見巷子兩旁佈滿灰塵的雜草在瘋長……

  路旁診所的鐵門早已上了鎖。褪色的木牌上,“中西醫結合”的字樣被風雨啃噬得不成樣。記得中學時發燒,母親總帶我來這裡,老大夫會把冰涼的聽診器貼在我胸前,藥櫃裏奇怪的薄荷味總能蓋過酒精的刺鼻。現如今鐵門上挂着的銹鐵鏈,像條冬眠的蛇,蜷縮在門上。再往前,靠近學校那戶人家二樓的籃球架鐵圈早已不見,只留下銹跡斑斑的基座,像塊永遠長不好的傷疤。曾見過幾個男生在這裡打籃球,球把外墻砸得黢黑,如今也只剩下基座上的幾個螺絲孔固執地數着流年。

  踱步到校門旁,保安在監控室抱着搪瓷杯走神,監控室旁的老樹依舊很壯很怪,壯得可以有十幾個人在下面乘涼,怪得像老人攥緊的拳頭。頭頂的校門似乎沒什麼變化,我也識趣,給校門拍了張照就準備離開,但每次舉起手機拍照,鏡頭裏的校門總會微微模糊,不知是因為鏡頭沒對上焦,還是因為眼眶裏的水霧。

  巷子直通一條大路,大路上路燈明亮,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給這條巷子也安裝些路燈。

  不過我並未朝前騎去,我畏光,窒息,逃避。

  那天的晚霞紅得反常,像打翻的顏料潑在樓頂,白日的聒噪隨之降到了冰點。回到路口,我驚覺頭上落下些細碎的白花,落在自行車筐裏,像撒了把星星。我蹬着自行車慢慢原路返回——不為別的,只為再路過一次“銀海金岸”,雖是路過,卻再沒勇氣多看一眼那幾個燙金大字。

  直到有一天,高中課堂上,老師抽背《氓》,念到“女之耽兮,不可説也”時,我鬼使神差地接了句“士之耽兮,不可説也”,全班哄笑中,突然想起那個瘋長的夏天,想起橋邊瘋長的野草,想起巷子裏瘋長的回憶……

  記不得之後堅持騎了多久,只記得再後來不去了,我想大概是青春瘋長停止了吧。(王聖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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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色彩指南

  青春不一定是紅色的,雖説熱血的事情總在青春時代發生。哪個少男少女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刻呢?為分別在即的友誼深情相擁,到眼睛哭紅、眼淚流幹都不願松手;為賽場上的選手高呼吶喊,到聲嘶力竭都在所不惜,任鮮紅色條幅在手中久久飄蕩;為重要的考試通宵達旦復習,眼圈熬到通紅都無怨無悔;為追求夢想寫下擲地有聲的誓言,如紅色的火炬在心中的小小世界燃燒。

  青春不一定是黃色的。但是青春時代總是一不小心,就與明媚而歡愉的晴天撞個滿懷。運動會的前一天必定烏雲密布,可是第二天早上金黃色的朝霞就出現在東邊的天空上,這是竺可楨這樣的大氣象學家都無法解釋的“運動會定律”。好友間的“相愛相殺”正如一杯黃色的檸檬汁,你尖酸我刻薄,發小就是要互相揭老底呀!可是我們依然願意把彼此捧在手心。就連一次意外的大風臨境都讓青春的世界裏充滿驚喜與期待。黃沙漫天,黃褐色的雲朵逼近教學樓,隨着一聲“提前放學”,整個教室的房頂都要被掀翻了。歡呼聲、尖叫聲不絕於耳,燈管下飛過的校服、隔空飛來的書包劃出一道又一道拋物線,颶風也好,颱風也罷,在青春的風暴面前不值一提。

  青春難道是綠色的嗎?總有一些微小的生機在身體內悄悄發芽。那個前些天還擁有稚嫩童聲的男生,數天內嗓子變得沙啞了、低沉了,讀課文更有韻味了,字字句句像林間的綠葉沙沙作響;那個上學期還大大咧咧留短髮的女生,這個學期悄悄留起了劉海,頭後也扎上了“小鬏鬏”,今天配一個淡粉色的蝴蝶結,明天配一個嫩綠色的發卡。一個勤學好問的男生來找我,俯身講題時,我發現他的衣領上總有淡淡的綠調草木香。恍惚間我看到一道綠光遠去了,奔向希望,奔向明天。

  青春也可能是藍色的。多少個清晨,當天空還蒙着一層藍布、星星月亮尚未閉眼的時候,背起書包奔向學校,開啟新一天的早讀;多少個夜晚,當滿天繁星在深藍的夜空中流轉,伴着窗口的燈光默默收拾書本,語文、數學、物理……還有,別忘了那厚厚的試卷袋,那是通向夢想的奠基石。當然不會忘記,多少次外出春游總在天空最藍的時候,與同伴們一起觀美景聊天,書包裏的零食必定有一半是你的。

  青春偶爾會是白色的吧。校園藝術節上,是誰一襲白裙,以一支優雅古典的《聲聲慢》贏得全場的喝彩,旋轉的軀體、舒展的臂膊、踮起的腳尖都是對那個最美的自己致敬;美術展上,別人都愛你潑墨的山水隱隱綽綽,只有我愛你構圖上大面積的留白。有時,望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龐,我會想,他們多像一張白紙啊,有着最純凈的目光,有着最潔白的內心,有着無限的可能,多彩的未來等着他們用汗水、用努力肆意揮灑。

  青春肯定不會是黑色的。在人生的長河裏,青春時代那些特有的消極、失落、無望的情緒都是那麼有趣,甚至帶有幾分少年氣的可愛:會賭氣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會撕掉考砸的試卷,會暗下決心這輩子不要和某個人説話了……可是時間會為我們過濾掉許多不美好的記憶,如篩、如漏,把那些青春時代的暗黑都洗滌褪色。許多年之後,當你回想那個生悶氣的自己、那個賭氣發誓的自己,當你與那個青春時代的舊相識再聚,第一反應竟然是相逢一笑。

  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青春是什麼顏色呢?(安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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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少年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事物,哪一樣能夠代表自己呢?少年心想。

  少年已經見識了世間萬物的豐富斑駁,然而依然心思單純,否則不會想著用一樣事物來寄託自己的所思所想。比他小的孩子,會跟花兒們對話,也會追逐一隻蝴蝶,看它能不能將自己帶往一處童話秘境。少年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不再需要這種天真好奇的行為,他開始向着開闊處看,向着更高處看。少年的行動跟不上幻想的灑脫不羈,他的苦惱和痛苦主要來自這裡,來自行動的遲誤和不自由。

  化身為一支箭可以嗎?可是少年並不喜歡攻擊性太強的冷兵器。他知道有的孩子渴望變成一隻飛鳥直上雲霄,這也跟利箭相似;能夠飛翔的鳥兒確實是聯結天地的精靈,離開地面卻只能不停地飛,做不了太多事情,這跟少年不斷被激活的夢想又不匹配,他的胸懷連天空都裝得下呢。

  從春天思考到夏天,又從夏天思考到秋天,少年感覺到了疲憊,預備冬眠的動物也越來越多,周圍的世界在縮小,並且變得無趣。“人間四月芳菲盡”,如果不是那麼快地凋謝,花兒稱得上一種理想的生命,然而……懷着莫名的愁緒,少年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在睡夢中將自己和世界忘記得乾乾淨淨。

  醒後,少年感到空氣似乎也與往日不同,整個世界仿佛騰空了,正在等待發生一件非凡莊嚴的事情。其實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雪花紛紛颺颺地下了一整夜,天空裏所有的白、所有的光、所有的柔軟都降落到地面上,一層一層地覆蓋疊加,抬高到最適宜的地方才停下,成為曲線優美的積雪。

  推開門的一瞬,少年的心跳已經加快。他走出家門,直奔茫茫雪野。每年冬天,他都能看到雪,不管是在空中飄動着的雪花,還是落在地面上的積雪,他都熟悉,可是眼前的這場大雪,下雪的過程已不可見,下雪的結果卻完美得不可思議,讓他倍感新奇。

  整個世界變得一塵不染,每一樣東西都因為雪花的降臨變得圓滿,看不到殘缺破損,也看不到傷害掙扎,只有萬物靜謐、山河肅穆。沒有風,空氣冷徹,每一次吸入似乎都在增添力量,讓他愉快滿足。他不再奔跑,蹲下身專注地觀察着最外層的積雪,清晰地看到雪花那極為精美的六角形。天空饋贈大地的禮物如此用心,稱得上嘔心瀝血。

  他取了一點雪放在掌心,用手溫慢慢地將其融化,團在掌心的那一滴雪水,既像剔透的露珠也像血滴。一時間,少年十分渴望跟積雪融化在一起,便又取了一些積雪放入口中。積雪融化時帶走舌尖上的一些體溫,吞下時似乎是從雪中取出的溫泉,也許此後他不會再感到乾渴。疲倦仍會很快找到他,他説自己願意在積雪的深處入睡,去做最純潔最奇妙的夢。春天到來後,他再跟冬眠的動物們一起醒來,衣衫簇新純白、面容皎潔無塵。

  他又開始奔跑起來,感覺自己如同老虎一樣雄壯有力,又能夠細嗅薔薇、輕輕地握住一片雪花。他希望在這裡邂逅一個同樣喜愛雪的夥伴,哪怕遇到一隻野兔也好,他將向它鞠躬問候,更希望能夠幫到它什麼。可惜少年走了一路,也沒有發現一隻野兔。難道它們都在溫暖的枯草窩裏嗎?他為這個想法開心地笑起來。

  少年久久地行走在積雪之上,他的心思則在積雪之上輕盈地飛掠。一會兒,他相信自己稱得上白雪少年,一會兒又猶豫不決。“我可以嗎?”他一聲一聲地自問着。滿眼的積雪沒有替他回答,默默地讓少年取其潔白,取其純粹,取其坦誠,取其真善與美,取其融化前始終如初見的奇異……當少年不知向雪希求什麼時,雪那裏似乎空無一物,然而當他真正想得到什麼時,雪又能夠拿出足夠多的東西,這包括雪全部的生命。

  這一次的積雪保持了很長時間,雪仿佛擁有了不會融化的靈魂。但這場雪還是完全融化了,一道潔白的雪光卻永遠留在少年的心裏。當他在綠色涌起的原野裏穿行時,風中搖曳的野花們在跟野兔輕聲打着招呼:看,那個白雪少年過來了……(孫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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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藍的底色

  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訓練塔外墻的那片爬山虎,閒暇時我總愛倚着消防車的輪胎看雲,綠葉茂密,順着我的目光一步步攀上了天,裏面是深入我心的藍。

  看我有些拘謹,和我同姓的大明哥遞給我一瓶礦泉水,主動搭話:“你曉得雲層裏頭有幾種藍不?”我把視線收回,遠處化工園區的煙囪還在吞雲吐霧,靛青的氣體中浮動着某種介於鋼水與琉璃之間的色澤——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金屬經過高溫灼燒後特有的顏色。

  10年前,我在報社實習時接到採訪消防隊員的任務。因為我是小夥子,被安排和男隊員們同吃同住。當我推開那扇路過多次的消防站鐵門,此前的神秘濾鏡瞬間瓦解:抗洪時泡脹的腰帶扣,已辨認不出顏色;原本暗紅色的搶險服肩章,已經氧化發黑……王班長遞給我一套藍色的作訓服,兩個袖口均已磨出毛邊,但依然乾淨齊整,我的掌心掃過,有種粗糲而安全的觸感。

  第一次跟隨小隊做負重登樓訓練時,我們就遇到了特殊情況。剛爬到15樓,才入隊不久的新人小馬突感身體不適,摘掉空氣呼吸罩,扶着墻嘔吐,淡黃色的液體濺在嶄新的制服上,像在靛藍布料面上綻開星星點點的花。恢復後的小馬,向大家&&歉意,沒想到王班長卻擺了擺手,笑着説:“挺好,你率先達成新人第一課,這身衣服也算帶有‘人味兒’了。”

  大明説,他第一次接觸到“人味兒”,是在一個深秋的雨夜。晚上9點,城郊的老舊居民樓突發爆燃,他們第一時間出警,趕到4樓時防盜窗已碎得像紙片,不時伴隨爆裂聲在空中翻飛。而熱成像儀的屏幕裏,還跳動着微弱的橙光,他想起第一次救火時一個前輩説過的話:“火場裏最燙的不是火焰,是猶豫!”他和隊友前後貓腰鑽進扭曲變形的單元門,哪怕防火手套刮過鋼筋時都能帶出火星,也顧不上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人。

  那是大明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燃燒的肉體。老人蜷縮在浴缸裏,他的右臂已經着火,卻依然死死攥着一張老伴生前的照片。昏迷的老人被救出,經過搶救後老人生命無虞,只是右臂烙下了永久的傷疤。事後,他逢人便誇讚:“是‘火焰藍’,救了‘夕陽紅’。”

  大家在現場燒焦的廢墟裏還發現了“倖存者”——一盆蘭花,葉片雖然已被熏黑,但裏面竟鑽出一絲鬍鬚般的秋芽,在探照燈下顏色冷艷。大明把它移栽到屋外的陽&,沒想到次年春天路過,竟看到它開出幾片淡青色的花兒,遠看如星光,近看像刺青。

  每年除夕,是消防員最提心吊膽的日子。有一年,離新年鐘聲敲響只剩幾分鐘,一處商業街店舖突然躥出火苗。救出來的門店服務員癱坐在雪裏,睫毛上挂着冰晶,卻固執地要返回火場,找回裝千紙鶴的鐵盒子——裏面有幾百隻彩紙折的千紙鶴,是準備送給即將接受手術的母親的。

  “求求你們,幫我找找好不好?”她的嘴唇已凍紫,呼出的白氣在黑夜裏格外分明。後來,有隊員再度衝進火場,最終在傾倒的貨架下翻出那個盒子,被壓扁的鐵皮表面反射着頭燈的光。還好,姑娘的希望沒有被壓碎。當隊長把盒子交到她手中,第一隻藍紙鶴在打開時順勢飛出,遠處傳來清晰可辨的新年歡呼。

  授銜儀式的前一晚,隊員們在車庫保養器材。大明正用砂紙打磨搶險救援服上的焦痕。伴着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他忽然説起他入隊前的故事:畢業於美術學院,作品曾獲過獎,但是導師總説他畫板上的藍色,缺少一種“靈魂的灰度”,一氣之下他燒了畫具,決心永不握畫筆……我突然想起初次見面時他問我的問題,關於藍色的層次,想來他又有新的理解——他説這顏色最妙之處在於既能隱入夜色,又能在強光下醒目如刀鋒,就像我們藏在防火面具後的哽咽與歡呼,最終都化作水槍裏澎湃的激流。他還向我坦白:其實,他宿舍的生活服內襯裏一直藏着炭筆,有時還會在稿紙上描幾筆。

  我突然想起他的年紀。彼時,不過比即將走出校園的我,大兩三歲而已。

  採訪結束的那天,我看見新隊員們在清洗雲梯車。不用趕時間的水流,慢慢衝過車身上板結的泡沫乾粉,在地面緩緩匯成蜿蜒的溪流,有一種刀鋒入鞘般的美感。榮譽室新增的展櫃裏,玻璃映出他們制服肩章上的銀星,與墻上10年前的集體照重疊。那些年輕面孔的制服從橄欖綠變成火焰藍,但眼中的光芒始終如搶險車頂的警燈,在疾馳中劃出響亮的蔚藍弧光。

  訓練塔外,一群來參觀的小學生正在數隊員們的勳章,他們對一切都帶着好奇,包括常服的藍和爬山虎的綠,在他們的水彩本上,消防車總是紅色的,就像我們的想象裏,青春該有的顏色。

  大家總説,火焰藍是最“燃”的青春底色。而我知道,如果可以選擇,這群“藍朋友”們最期待的是“不燃”,是萬家燈火下的心如止水,是歲月平凡中的國泰民安。(譚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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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若潔白芳華

  緊閉的窗戶無法掩蓋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低沉的怒吼似乎醞釀着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浪。隨着大風而逐漸低落的心情,也順理成章地成為此時的難題。隨着在外漂泊時間增長,因現實問題而産生的各種情緒,此消彼長地出現在生活的各處角落,像是暴雨天前翻涌的海面,抑制不住洶湧的能量。

  想要藉&整理房間的機會順便歸置亂糟糟的心情,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凌亂到無從下手。在這個情緒異常起伏波動的日子,連收拾都顯得畫蛇添足。畫架凌亂地散落在一邊,畫布上蒙着一層細密的灰。很久沒有靜下心拿起畫筆,腦海裏總是交錯着很多的畫面,紛亂的麻煩讓人一時很難捋清頭緒,只好作罷。畫紙上的顏料早已乾涸,但斑駁的色塊倒也意外地貼合青春的年紀。

  曾經對青春有多少憧憬,面對現實的陳芝麻爛穀子就有多少冗長的無奈。曾經嚮往成為大人的自由和看似不被干涉的生活裏,原來也充斥着生存的心酸和工作的波折。好像總是在親身經歷之後,才發覺一切並不如同設想之中的絢爛,更多時候摻雜一些難以分辨的色彩。隨着年歲增長,許多現實條件嵌入生活的縫隙:大到房子、小到增加一件家用電器,都需要耗費心力地考量和比較。直到面對生活的一地雞毛,才意識到曾經的無憂,原來是父母在仔細呵護着我們不受風雨的侵擾。

  每次瞥見書架上的照片總會感到恍如隔世,會忍不住想念兒時的無憂無慮。那個洋溢着笑容的少年,堅定地向童年告別,胸前係着的紅領巾格外鮮艷,也為滿懷期待開啟的美好青春渲染上了熱情的紅。當時照片裏年少輕狂的模樣,顯然絲毫不擔心未來的風雨——儘管擁有見招拆招的能力,也架不住接踵而至的難題所帶來的身心俱疲。

  即使生活裏充盈着很多幸福的時刻,也會記得在深夜的街頭望向城市燈火的迷茫,有時還會伴隨着默默淌過臉頰的淚滴。在重要的人生路口,和曾經並肩的朋友在爭吵中不歡而散。暴風雨裏的告別,淚水和雨水融成如深海般不可見底的藍。有些孤單的重量,需要默默承受。有些痛苦,亦是人生必經之路。於是後來在面對風雨的時候,習慣變成一隻寄居蟹——躲進沙堆掩蓋的殼裏,仿佛這樣就能隔絕現實世界裏的嘈雜。

  但時間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校園裏那些如同燕子紛飛般的身影,那些青春最好的模樣,在梔子花香充盈的畢業季交織成最有朝氣的色彩。沒有人能永遠青春,但永遠有人正青春。曾經的快樂和眼中的光亮,不知何時成為眺望遠方交雜無限思緒的目光,連同一絲難以隱藏的憂傷。當初躊躇滿志的少年模樣隨着時間的流逝,已然難尋蹤跡。它改變了少年的心氣卻賦予了眉目間的沉穩,雖然磨去了棱角,又何嘗不是一種青春的饋贈呢?

  有別於幼時對青春的暢想,各種故事如同顏料傾倒一般涌入生活。偶爾會出乎意料地欣賞這具有抽象美感的藝術,又難免覺得斑斕的色塊像是一團無解的亂麻,抑或是一塊慘不忍睹的傷疤,不願意提起也不想揭開。

  也許無需將這些色塊區分,每種色彩本身自有存在的意義。正因為處在青春的波折之中,想要加快進度追尋結果的急於求成才充滿着獨屬於年輕的銳氣。或許很多年之後才能體會到生活多半是無解的,同時也能雲淡風輕地回憶起青春的過程才是值得珍惜的財富。那時自會擁有事過境遷的淡然,也會對纏繞其中的千頭萬緒釋懷。

  這一紙青春的斑斕都建立在最為赤誠、最本真也最純粹的潔白之上,故事裏熾烈的火紅、憂鬱的海藍、活力的金黃……都被映襯成最為鮮艷的存在。青春交織着各種顏色,而這抹色彩,或多或少地影響着最為樸素的白,轉化成更為濃烈的色彩表達。亦如同融合了各色的白光,才能最真實映射出世界的燦爛多彩。

  或許,要等到青春的雨停之後,有些故事才會煥發出更具有生命力的色彩。(湯慧)

【糾錯】 【責任編輯: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