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元宵節發生的故意殺人案，兇手曾被從死緩改判無罪；檢察官重返案發現場，復核關鍵證據，兇手最終受到法律制裁。

  作為多年來最高檢第一個無罪抗有罪的申訴案件，辛龍故意殺人案的辦案過程是怎樣的？辦案檢察官帶我們揭開迷霧。

  【疑點重重的無罪判決】

  2015年3月5日晚，張某艷和男友辛龍在大連自己家共度元宵節。然而，3月6日清晨6時20分許，張某艷被發現橫屍自己家樓下。

  最高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廳主辦檢察官、二級高級檢察官郭竹梅介紹，當時的在案證據可以證實，元宵節當晚，辛龍一直在案發現場，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辛龍拒不承認致死被害人。

  案件一波三折。法院一審認定辛龍殺人，判了死緩。然而辛龍上訴後，發回重審，重審被改判無罪。

  改判無罪的理由是什麼？

  “原判認為本案被害人死亡時間無法確定；被告人離開到被害人屍體被發現期間約2小時的時間段是空白的；被害人住處遺留多枚嫌疑足跡未作比對等”“認為證據未達確實、充分的程度，無法排除第三人作案的合理懷疑。”郭竹梅説。

  被害人的家屬一直不服無罪判決，在2020年初申訴到最高檢。

  郭竹梅接手該案後，對在案證據進行了重新審查，認為無罪判決理由不成立。

  “辛龍具有作案動機。辛龍與被害人存在感情糾紛，矛盾激化嚴重。並且，案發現場符合熟人作案特徵，辛龍有作案時間作案條件。”

  郭竹梅介紹，辛龍雖不承認致死被害人，但其供認案發當晚為制止被害人喊叫曾捂壓被害人口鼻，這與屍檢結果被害人係受外力作用機械性窒息死亡吻合。現場提取的生物檢材，只檢測到辛龍、張某艷的DNA，沒有第三人的。

  此外，張某艷家樓下鄰居證實，當晚一男一女在樓上廝打、爭吵到淩晨3點左右才安靜了。辛龍手機基站定位顯示，當時其尚未離開案發小區。

  綜合全案證據分析，郭竹梅認為，可以形成辛龍實施這起故意殺人案的內心確信。

  【重返案發現場】

  雖然有了基本判斷和內心確信，但必須要補強證據，排除原無罪判決認為的案件疑點，才能促成改判。

  2021年9月，郭竹梅決定帶領辦案人員重返案發現場，重新取證，委託鑒定，並與案件原檢察人員、偵查人員座談交流，深入了解有關情況。

  郭竹梅和辦案人員抵達案發現場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六年，案發現場被害人的家一直處于封存狀態。

  “被害人家屬生活困難，卻一直沒有到大連處置這套被害人的房子，他們不服無罪判決，一直要討個公道。”辦案人員介紹。

  被害人家房門打開後，厚厚的塵土，不變的陳設，風幹的飯菜，像是在訴説塵封的記憶……此前案件偵辦結束後，案發現場沒有再被動過，給復勘取證帶來有利條件。辦案人員委託公安部對嫌疑足跡重新進行會檢，最後專家一致傾向認定現場嫌疑鞋印為辛龍所留。

  案發現場（最高檢供圖）

  案發現場（最高檢供圖）

  重新勘查案發現場、取證的同時，郭竹梅和同事們把調查重點也放在了辛龍身上。辦案人員通過縝密辦案，取得了對定罪極為關鍵的細節證據。

  辦案人員在案發現場查看被害人墜落地點（最高檢供圖）

  經過補強證據，可以認定，被害人死亡時間為淩晨三點到四點，被害人死亡時辛龍尚未離開，現場嫌疑足跡是辛龍留下，能夠排除第三人作案的合理懷疑。“可以認定，辛龍案發當晚捂壓被害人口鼻致其死亡，後拋屍樓下，偽造張某艷係自殺的假像。”

  【真兇終被繩之以法】

  2022年年初，該案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委會審議，決定向最高人民法院抗訴。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再審。

  2022年12月27日，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撤銷原無罪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辛龍死緩，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辛龍不服，提出上訴。

  2023年3月16日，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案發八年後，真兇終于被繩之以法。

  2023年5月8日，最高檢12309檢察服務中心，被害人張某艷家屬送來錦旗，衷心感謝辛龍案全體辦案人員。

  被害人家屬曾給最高檢辦案人員打來電話，説自己家孩子是元宵節被害的，七年後的元宵節，最高檢通知他們最高檢抗訴了，一家人激動得很多天睡不著覺。

  “打個比方，從有罪到無罪是拆房子，從無罪到有罪是搭房子。”郭竹梅説，對一個案件來説，搭房子的質料就是證據。這個案件是“零口供”殺人案，需要通過間接證據形成證據鏈定案，最難的就是要對此前已進行充分偵查的舊案補到新證，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檢察官的基本職責就是查明真相、追訴犯罪、法律監督，為了對得起這個職責，必須不懈努力。”歷時三年，郭竹梅和同事們變不可能為可能，促成本案改判。

  司法是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案件，守護好這神聖的最後一道防線，正是最高檢成功抗訴這起故意殺人案的深遠意義所在。

  統籌：楊維漢

  記者：劉碩

  新華社國內部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