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南寧1月20日電 題：不符合條件也能取公積金？——起底騙提套取公積金“黑色鏈條”
新華社“新華視點”記者盧羨婷、林凡詩
“內部公積金提取一小時到賬”“不管你有房無房都可提取公積金”……看到這樣的小廣告，有的公積金繳存職工動了“歪腦筋”：反正都是自己的錢，取出來又何妨？于是聯繫“黑中介”，成功提取了公積金。
兩個月前，廣西百色警方破獲了一起騙提套取公積金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11人，其中9人因涉嫌偽造、變造、買賣國家機關公文、證件、印章罪被逮捕，違規提取公積金的“黑色鏈條”被曝光。85個違規提取人被列入公積金係統失信人員名單。
小廣告引來80余人違規提取公積金
2021年5月，一條“內部提取公積金”小廣告被轉發到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微信工作群裏。中心展開調查，發現了一條內外勾結騙提公積金的犯罪線索。
“我想提取公積金，需要什麼材料？”
“只要提供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就可以了。”
“聽説有人被查出來而且通報了，你們怎麼保障安全性？”
“你放心，我們公積金內部有人可以操作，安全絕對可以保障。”
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提取科科長楊清宇撥通小廣告上的電話，假裝是想提取公積金的職工，獲取了重要資訊，由此展開自查，迅速鎖定中心原聘用人員王某祥有重大嫌疑。
調查發現，王某祥調到樂業管理部工作不到半年，管理部公積金提取業務出現了激增。“樂業管理部是百色業務量最少的縣區管理部，可2021年3月底至5月初有40筆業務是在上班之前或者下班後辦理的，而且大部分是跨管理部辦理的通取業務，非常可疑。”楊清宇説。
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立即派出專項工作組對王某祥開展談話調查，王某祥對其勾結中介機構協助職工違規提取住房公積金的事實供認不諱。
針對發現的問題，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在全係統開展排查整治，同時向百色市公安局提交有關材料和線索。2021年6月，樂業縣公安局接到百色市公安局移送案件後，立即成立專案組展開偵查，打掉了這個騙提住房公積金團夥。
警方抓獲的犯罪嫌疑人。廣西百色市樂業縣公安局供圖
經查，王某祥為牟取私利，與非法中介機構勾結，招攬需要提取住房公積金的人，通過偽造印章、親屬關係證明、購房合同等為他人騙提住房公積金，從中抽取騙提總金額15%至25%的好處費。
辦案民警楊光猛説，很多騙提人只是向“黑中介”提供了身份證和銀行卡，至于是以什麼方式提取公積金的，他們並不清楚。“很多材料一看就是假的，比如偽造親屬關係證明，有些人根本不認識就成了‘夫妻’。”
這起案件嚴重侵害了國家正常的公積金管理秩序，造成公積金專戶重大損失。80多名騙提人被要求如數歸還資金。
騙提套取公積金“黑色鏈條”如何形成
隨著案件水落石出，騙提套取公積金背後的“黑色鏈條”也被挖出。受訪的辦案民警和公積金管理中心專項工作組人員表示，違規套取公積金行為時有發生，此類案件點多面廣、隱蔽性強，打擊治理難度大。
這起案件中，騙提人數量多，涉案團夥分工明確。公積金管理中心“內鬼”負責內部操作，“黑中介”負責尋找客戶，根據客戶資訊了解所需材料，再找相關人員偽造合同、發票等材料。
據了解，團夥成員之間單線聯繫，隱蔽性強。王某祥最先勾結“熟人多、路子廣”的曾某城，曾某城發動下線尋找客戶，再把客戶資訊發給王某祥，由王某祥通過內部係統查詢客戶資料和可提取金額，並將需要的材料反饋給曾某城，曾某城再將資訊交給他的下線。
王某祥供述，曾某城安排盧某從南寧市快遞材料給他。而盧某稱自己對虛假材料來源一概不知，只是按照曾某城的指示，把這些材料快遞給王某祥。公安機關通過快遞公司調取案發期間所有和盧某有關的快遞，最終鎖定負責偽造購房合同的犯罪嫌疑人蘇某興、胡某等人，而負責偽造工程建設規劃許可證及印章的另有其人。
公安機關根據大量中介費及資金流向，進一步偵查、篩選，最終確定了主要犯罪嫌疑人，並將其全部抓獲歸案。負責偽造工程建設規劃許可證的陳某偉從2016年起就開始偽造各類證件、印章。“我們在陳某偉的手機相冊中就發現他偽造的軍官證、結婚證等。”楊光猛説。
犯罪嫌疑人現場指認制假工具。廣西百色市樂業縣公安局供圖
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副主任秦然説，近年來通過偽造各類證件騙提公積金的行為屢見不鮮。“實際上現在還源源不斷有職工拿假材料來取公積金。我們每年都向公安局移交一批假材料，希望他們嚴查背後的‘黑中介’。”
楊光猛説，騙提套取公積金犯罪成本低，以致“黑中介”層出不窮。“偽造證件、合同、票據和私刻公章均屬違法行為，以此牟利的中介機構和個每人平均涉嫌觸犯法律。公安機關將嚴厲打擊此類犯罪，絕不手軟。”
既防騙提公積金也需反思提取難
記者調查了解到，目前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已向違規提取職工送達“失信行為處理決定書”，限10個工作日內將騙提資金全部退回，對未按時退回違規提取資金的職工，已向其所在繳存單位送達通報。所有違規提取每人平均被取消3年或5年內提取住房公積金和申請住房公積金貸款的資格。
截至目前，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共追回違規提取資金538.78萬元，尚有21名職工未退回違規提取資金，金額合計230.11萬元。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劉昊朋表示，限期內拒不清退資金的職工，將被納入百色市社會信用體係失信黑名單，違法違規線索將移交公安機關或紀檢監察部門處置。
為確保住房公積金提取工作的合規性，百色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進一步明確每個崗位的職責，每筆經辦業務的完整過程都建立了操作日記。
業內人士認為，當前公積金管理係統仍面臨與其他部門數據共用不暢等問題，由于不能及時調取公安、金融等係統數據，難以在第一時間甄別公積金提取材料真偽，亟待通過部門資訊共用認證、電腦演算法審批等，減少人工審核造成的失誤或違規操作風險。
《住房公積金管理條例》規定，住房公積金應當用于職工購買、建造、翻建、大修自住住房，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挪作他用。近年來，公積金的用途有所增加，但仍有不少群眾認為提取限制多，許多職工不買房，公積金個人賬戶中的存款一直沉睡；公積金提取不能用于購房首付款，有的職工借錢湊首付，辦完相關手續再提取公積金還款。
廣西社科院宏觀經濟研究所副所長寧常鬱認為，應進一步優化住房公積金的使用和管理制度，既要防范風險、堵漏洞，又要降低門檻，多從人性化管理角度考慮，更充分發揮公積金政策作用，讓老百姓從中得到實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