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香港11月27日電 題:香港舞蹈團:起舞於古今之間
新華社記者 龍鏡伊
香港舞蹈團的排練廳裏,黑色的地板被舞鞋磨得發亮。作品《山水》的公演臨近,一班舞者和工作人員,每天在這裡待九個小時以上。
成立於1981年的香港舞蹈團,是香港特區政府資助的專業中國舞舞蹈團。既注重傳統中國舞的古典美感,又兼顧香港地道文化和當代創新,多重追求也意味着諸多挑戰。
中國舞,既古老,又年輕。很多人覺得拿扇子、紅綢就是中國舞,“我要打破大家對傳統中國舞的一種既定概念。”藝術總監楊雲濤堅定地説。
傳承:舞與武
《山水》公演開場的半小時內,整個劇場沒有一點音樂聲。舞者如流水落石澗般漸次出場,一呼一吸間,融合了武術招式的舞姿亦柔亦剛。舞&上方懸着仿佛從水墨畫裏飄落的雲霧,全場觀眾一起沉浸其中。
楊雲濤是《山水》的編舞,出生於雲南少數民族村落的山水之間。他的舞蹈履歷豐富,但他對於中國舞和個人發展都曾感到迷茫。
2011年,楊雲濤前往美國紐約進修。輾轉在各個舞蹈表演場地,他像一塊海綿,在舞蹈藝術的海洋中拼命吸收養分。
陌生的環境給了楊雲濤獨立思考的空間,回到香港後他的目標變得清晰:“要發展我們的藝術,一定要回到自己身上,回到中國傳統文化去探索、學習。”
香港有很多武館,楊雲濤就把師傅請來,讓舞者直接跟着練。“中國舞蹈與中國武術之交互研究與成果呈現”計劃從2018年起持續了三年。
練習武術動作,比如扎馬步,對於舞者來説並不難。日復一日的練習中,除了肌肉的酸痛,更重要的是內心的變化。
“當我想做一個書法的題材,如果舞者都是西方芭蕾訓練出來的,那味道就不太對。”楊雲濤希望以武術探索出一種屬於中國人的身體訓練方式,“讓舞者以一種一脈相承的狀態,去表現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題”。
這是個長期的探索,對舞者來説也是個磨煉。《山水》從音樂到布景等舞&設計都有大量留白,“‘靜’比‘動’更難,我們在舞&上,視線一直望著一片黑色,如果專注力不夠,甚至會有暈的感覺。”高級舞蹈員何皓斐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主修中國舞。
採訪中楊雲濤反復提到,中國傳統文化講究的是內外統一,“舞蹈有時過分強調‘外邊’的動作、形象,我想通過武術裏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解決舞者‘裏邊’的問題,這才是我們東方最厲害的東西”。
挑戰:感性與理性
潘翎娟是香港舞蹈團的首席舞蹈員之一。排練廳裏,穿着黑色舞裙的她像是宣紙上的一隻鶴。接受完採訪後,她利落地將頭髮盤起,就立刻加入了排練。
“肩膀給多一點”“這裡收回來”,在反復的調整中,楊雲濤希望潘翎娟化成“偶爾被吹散的一片枯葉”。這種源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氣韻很微妙,他們不斷尋找着最精準的動作質感,再重復練習直到形成肌肉記憶。
潘翎娟在2011年從內地來到香港。起初習慣了跟着明確指令去跳舞的她,很不適應香港舞蹈團的節奏,笑稱自己經常挨罵,“在這裡,沒人告訴我這個動作好不好看,腿應該怎麼做”。
在排練時,楊雲濤只會提供一個框架、風格,接下來就是舞者的獨立創作。他希望香港舞蹈團就像香港這座城市一樣,可以看到不同的個體,讓舞者發掘自己身體的最大可能性。
潘翎娟&&自己是個特別感性的人。她飾演過許多中國傳統文化裏的經典角色,時而是《花木蘭》裏帥氣的花木蘭,時而是《倩女·幽魂》裏柔美的聶小倩。
每部作品需要的情感、形象氣質各不相同,她逐漸學習到如何在忘我狀態中,記牢舞步、控製表演力度,以及領悟編舞背後的用意,“我一定是感性之中有一半是理性的”。
《山水》正式演出時,舞&仿佛是一張展開的畫卷,舞者的身體化成一支毛筆,於任何地方開始作畫。伴着現場演奏的古箏中流淌出來的旋律,舞動的身姿盡顯高山大川的磅礡和靜謐。
舞蹈與水墨畫這兩種藝術形式雖是一動一靜,楊雲濤卻認為二者相通,都是在運動中産生變化而具有表現力,“我想找到一個平衡點,將中國傳統文化、東方哲學的精髓,透過不同手法和身體結合在一起”。
突破:跨界與交流
觀看完《山水》演出,香港舞蹈團資深“粉絲”陳先生很激動:“我看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天人合一’,舞者的舞蹈和武術都做得這麼好,很不容易,是很大的突破。”他認為,這正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傳承。
香港中外文化匯聚,是藝術很好的“助推劑”。在上環文娛中心八樓,舞蹈團將排練室開闢為“八樓&&”實驗舞蹈劇場,讓舞者嘗試編創實驗作品。
為了培養觀眾,舞蹈團一直積極跨界。武俠舞劇《風雲》《中華英雄》改編於香港高人氣漫畫,舞蹈團把水和黃沙搬上舞&,舞蹈難度、觀賞性增加,效果十分震撼。有讀者&&:“如果沒有你們改編這個漫畫,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走進劇場。”
受疫情影響,這兩年舞蹈團對外交流的計劃被打亂,但準備的過程也是一種進修和沉澱。楊雲濤&&,希望香港舞蹈團未來能爭取到更多交流機會,通過作品讓觀眾認識香港,借舞蹈在國際上展現中國傳統文化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