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哈密7月4日電(曹素妨)在新疆哈密壯闊的戈壁雅丹上,上億年前的生命痕跡依舊沉睡。2025年夏,“新物種”野外科考研修營再次回到這片翼龍化石之地,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巴西科學院通訊院士汪筱林,帶領營員們走進古生物的世界,追問地球的記憶,也追問人類的未來。
汪筱林在野外講解地質地貌和古生物
汪筱林是中國古生物研究領域的重要代表人物,多年來致力於翼龍、恐龍等化石的發掘及其化石與相關地質學問題的研究。在“新物種”研修營中,他不僅是一位科學家,更是一位 啟發青年思辨的“引路人”。
哈密翼龍:世界獨一無二的 “翼龍伊甸園”
“哈密戈壁雅丹地區,是目前已知全球最大和最富集的翼龍化石分佈區。”汪筱林教授介紹,上億數量的從胚胎、幼年、亞成年到成年的哈密翼龍在這裡繁衍生息,這裡還有世界上首次發現的雌雄翼龍以及它們的三維立體保存的蛋與胚胎,化石類型之豐富、保存之特殊,數量之多,在全世界獨一無二。



他指出,這些化石揭示了翼龍的生殖、發育乃至群體行為等,為全面理解翼龍這一奇特飛行爬行動物的生命奧秘提供了關鍵線索與證據。“你甚至可以在地層中看到整個翼龍生命史的拼圖——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史前生命博物館’。” 他説。
在他的科普報告中,他提出“地層是記錄地球及其生命演化的百科全書,岩石是文字,化石是精美的插圖”的比喻。他解釋,岩石記錄着地球演化的‘語言’,而化石則是這本百科全書中的‘圖畫’,我們的工作就是解讀文字和和繪製這些插圖。
對於營員來説,在如此豐富的化石遺址中進行觀察和提問,不僅拓展了視野,也激發了科學想象力。“當我看到一枚枚沉睡的化石,內心都會産生一次次震撼。”營員李蕙青告訴記者説。
研究好、保護好、利用好、傳承好,是汪筱林團隊一直以來堅持的理念。正因為如此,他們積極推動在重要古生物遺址上建設國家地質公園和遺址博物館,從國家層面上進行有效保護,目前已經協助地方政府申請建設了多個國家地質公園和相應的博物館。保護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進行科學研究,發現更重要的科學價值,同時也是為了可持續合理利用,為公眾尤其青少年朋友們提供一個了解地球和生命演化的場所,這也是最好的傳承。據汪筱林介紹,目前他們正在協助建設哈密翼龍-雅丹國家地質公園和世界上第一座翼龍博物館。
滅絕與啟示:從翼龍之死思考人類之存
談及古生物學研究對現實的意義,汪筱林直言:“地球上的生命從出現開始,就從未停止演化與消亡。我們必須從史前生命的興衰中,獲得對人類未來的啟示。”他&&,地球曾發生五次大滅絕,最為世人所知的是6600萬年前白堊紀末期的非鳥恐龍與翼龍的大滅絕,而哈密翼龍動物群的集群死亡,則與反復發生的湖泊風暴相關。
“這麼龐大的動物群因為環境劇變而集群死亡,這説明自然的力量足以重塑生態,甚至摧毀繁盛。”他強調,“化石是大自然寫給我們的警示錄。地質歷史時期的五次大滅絕和數不勝數的生物集群死亡,都與火山爆發等災難性環境事件有關,這與我們今天所面臨的全球變暖、生物多樣性危機,具有極強的呼應性。”
在約1.3億年的湖相地層中發現的翼龍下頜化石
翼龍動物群復原圖(趙闖繪/科學指導汪筱林)
也是基於此,汪筱林一直倡導科普教育要走進野外科考現場,強化環境保護意識,引導青少年從地球和史前生命演化中學會敬畏自然、珍視生態環境。他強調,科學傳播必須以貼近公眾、特別是青少年的方式展開:“我們做古生物研究,不僅僅是為了論文的發表,更多的是提供基礎性知識,讓人們了解地球上曾經出現的新物種及其它們演化的歷史,這些知識是為了啟迪公眾對地球和生命的理解。”
“新物種”實驗場:未來教育的生命課堂
“新物種是一個沒有圍墻的實驗室。”汪筱林這樣評價這項充滿探索精神的科考營。他&&,由科學家、探險家、藝術家、教育家等組成的多學科導師團隊,與來自全國的高中生、大學生共同組成的營員隊伍,在野外的真實環境中交流協作,形成了極具活力的知識場域。
在40多攝氏度高溫下尋找化石
野外科考中發現了翼龍化石
在研修營講解中,汪筱林反復展示了一張照片——幾十個孩子圍着化石現場露出天真的笑容。被問及這張照片,他動情地説:“雖然我們研究的是冰冷的石頭,但要用通俗的語言,特別是孩子們能聽懂的方式,讓這些石頭開口説話。看到這樣的知識傳遞和孩子們的笑容時,讓人有一種實實在在的幸福感。”同時也告訴大家,地質古生物的工作性質,就是通過不停地探索未知世界來深入解讀這本“大地之書”。
汪筱林&&,這種多維度的碰撞,不僅重塑了青少年的科學認知路徑,也為未來科學教育開闢了新途徑。“古生物學是一門通向地球過去的鑰匙,了解過去,才能洞察未來。‘新物種’營地中對哈密翼龍的追問,是青少年‘未來之問’的最好啟蒙。”
“未來之問”:人類如何與環境共處
談到“未來之問”,汪筱林認為,最值得警醒的,是人類與環境的關係。他指出:“我們今天所面臨的挑戰,既來自於環境變化,也來自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的重構。”
在他看來,從古生物學的視角出發,人類必須解決兩個核心問題:如何在地球上持續生存,如何面對技術力量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正如翼龍在風暴中倒下,人類也可能在失衡的環境或技術漩渦中失足。”他説,“我們需要在科學的基礎上建立起全新的生存倫理。”
在被問及“未來之問”的最大意義時,他&&,正是用好奇與行動,喚醒下一代的想象力與責任感。同時,青少年在探索自然與理解生命的過程中,不僅能激發潛能,還能獲得一種深刻的情感體驗。“在知識學習的同時,我們對青少年的培養力爭做到責任感養成、邏輯系統構建,精神火花激發,這是人類區別於人工智能的地方”他説。(旻宏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