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鑄忠魂 文炳千秋——銘記那些用生命書寫初心的太行新聞烈士-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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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11/04 10:10:08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筆鑄忠魂 文炳千秋——銘記那些用生命書寫初心的太行新聞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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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萬物,也催萬物,無盡的懷念也總是在秋風中漸漸滋長。

  秋深暮晚,望太行,紅葉漫山,如霞似火,宛如心中另一抹悲壯與熾烈的顏色——那是一群年輕的新聞工作者用生命點燃的信仰之火,是他們拋灑在這片大地上未曾冷卻的丹心熱血。

  1939年的第一天,一群熱血青年在山西省沁縣後溝村創辦了中共中央北方局機關報《新華日報》(華北版),當年10月,轉駐遼縣(今左權縣)後,用“華北新華社”的電頭播發華北戰報與新聞,1941年初,與新成立的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合署辦公,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在激烈殘酷的抗日戰爭中,他們以筆為槍,以血為墨,鉛字文章,恰似百萬雄兵。他們是新聞工作者,更是極具戰鬥力的革命戰士。總分社及報社社長何雲曾留下豪言壯語:“鉛字和子彈共鳴,筆桿與槍桿齊飛!”

  作為我黨在華北地區的重要宣傳陣地,其報道對於鼓舞軍民士氣、揭露日軍暴行具有重要意義,因此也被日軍重點攻擊。在《新華日報》(華北版)存續的4年多時間裏,共出版846期,經歷了大約9次反“掃蕩”戰鬥,搬過8次家。最令人痛心不已的是,在1942年的一次日寇大掃蕩中,包括何雲在內的40多名新聞工作者壯烈犧牲。

  太行嗚咽,山河同悲。來路待前行,歷史不容忘!

  在第26個記者節來臨之際,我們循着歷史的烽煙,踏着烈士的足跡,走進莽莽大山,走進那段歲月,躬身探尋、緬懷那份跨越時空依舊滾燙的赤膽忠心。

  回望·激揚文字的烽火歲月

  先輩們的故地,流傳着他們的英雄傳奇,鐫刻着他們的精神豐碑。

  山莊村,距左權縣麻田鎮八路軍總部舊址幾十公里,曾是太行山深處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村莊,但一場悲壯的戰鬥和犧牲,讓它被歷史銘記。

  八路軍副參謀長左權在此殉難,在此辦公的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犧牲了40多名工作人員。

  八路軍副參謀長左權殉難處。新華社發

  今天,綠色的山野村莊,因為注入了紅色基因,而顯得與眾不同。相關紀念舊址被修葺一新,一些新建的紀念設施拔地而起,憑吊和參訪的人們絡繹不絕,村民們在路邊擺起了小攤,售賣當地的土特産。歷史的榮光和今天的生計在這裡相依相長。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舊址,是一處民國時期一進式院落建築,現被整修成紀念設施,相關展陳也十分豐富,一張張泛黃的歷史照片、一件件漆面斑駁的老物件、一份份邊角殘缺的舊報紙……無不訴説着那段“以筆為槍”的歷史。

  曹賀棟是舊址的文保員,院子是他爺爺曹三喜的,他從小就聽爺爺和村民講院子裏的故事。

  “那時,總分社和報社的工作人員基本都是年輕人,來自五湖四海,雖然條件很艱苦,工作又很忙,但他們朝氣蓬勃,一有空就教群眾識字、唱革命歌曲,幫群眾擔水、打掃院落、拾掇莊稼……感覺有使不完的勁兒。”曹賀棟説。

  “院子地下都是空的。”這是曹賀棟對院子的深刻印象。在當年敵人頻繁的“掃蕩”中,為保證人員、設備及物資的安全,總分社和報社的同志想出了挖地道的辦法。因偽裝隱蔽得極好,從未被日軍發現。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革命人充分發揮了革命智慧。

  “地道很寬敞,一方面是便於掩埋保護印報機器和印版,另一方面也方便人員應急躲藏。”曹賀棟説,他曾在地道裏看到過煤油燈和一些鉛章,他爺爺還在地道裏發現過一批子彈。

  這個地道連接着大半個村子,有很多出口,但今天,由於多處坍塌,無法深入尋跡。

  76歲的村民王虎林,指着院子大門上的凹槽告訴記者,這是當年為安裝機器挖的,20世紀80年代,他曾見過有一批當年的工作人員從北京來緬懷,一邊用手細細地摸,一邊放聲痛哭,村民們勸也勸不住,都陪着一起哭。

  是啊!多少青春揉進了苦難,多少犧牲揉進了生命?悲之,痛之,從來都是傷心處。

  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角一落、一草一木,無不是那段苦難歲月的歷史見證。

  當我們輕輕地走進這裡,不由地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那個充滿激情與鬥志的年代。

  面對敵人的瘋狂進攻和極其緊張的反“圍剿”形勢,何雲帶領工作人員開創了“背起報館打遊擊”的辦報模式,製造了小型輕便的活動鉛字架和小型腳踏機、軋墨機、澆版機,連同電台、紙張和油墨,只用三匹騾子即可馱走。或者“化整為零”,分派到太行山區的東、西、南、北四個地區,出版油印和石印的《新華日報》(華北版)。雖然戰鬥非常頻繁,但一直堅持出報,基本上沒有中斷過。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安樂莊舊址的何雲宿辦。除署名外本組圖片均由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鄧浩然 攝

  在殘酷的戰爭環境裏,在敵人嚴密封鎖的條件下,在偏僻落後的深山裏,辦報的難度可想而知。

  何雲發動大家獻計獻策,因陋就簡,土法上馬,把報紙辦得有聲有色,發行量很快達到每期五萬份。同時,報社還培養了從編輯記者到校對印刷等大量專業人才,之後,眾多同志撒到整個華北敵後根據地,參與《晉察冀日報》《大眾日報》等的辦報工作。

  安樂莊村,位於山西省武鄉縣,是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的另一處舊址。

  《新華日報》(華北版)創刊一周年慶祝大會就是在這裡召開的,朱德親臨大會講話,稱讚:“《新華日報》一張頂一發炮彈,而且天天在作戰,向敵人發射出千萬顆炮彈。”

  何雲在《華北“新華”第二年》一文中寫道:在“百團大戰”中……我們曾蒐集一切捷報,重新寫作與編排,務使新聞精彩壯麗,不致埋沒這些輝煌的戰功。我們曾派若干記者同志,隨軍行動,深入敵佔區,務使真正能夠反映這一歷史的偉績。

  一條條消息帶着戰地的火熱、必勝的決心,飛向全國乃至全世界,鼓舞着中國人民。

  除了堅持報紙的出版發行以外,他們還先後編印了《中國人》《抗戰生活》等刊物,並幫助北方局的《黨的生活》、八路軍總部的《前線》等刊物的出版發行。

  或許因為他們真切地守護過星火,以至於自身也化作了照亮歷史的美麗星辰。

  致敬·不朽的忠魂

  報人碧血染清漳,麻田屹立忠魂碑。

  在左權縣麻田鎮的西山腳下,一座高七八米的紀念碑背靠千仞絕壁,面向東方,巍然聳立。碑上鐫刻着57位新聞烈士的英名,楊尚昆同志題寫的“太行新聞烈士永垂不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鉛墨滲進太行山的岩隙,與鮮血一同凝固成永恒的大地印記,烈士們用生命書寫了中國新聞史上最悲壯的一頁。

  1942年5月25日,日寇萬餘兵力合擊遼縣麻田一帶,對太行區軍民進行了所謂“鐵壁合圍”和“篦梳式”的反復“掃蕩”。

  房秉玉,102歲,19歲就在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當報務員。

  他永遠記得,本該像往常一樣吃焦小米的那天,破天荒地吃了白麵烙餅,一句“吃烙餅意味着咱們很快回來團圓”的期盼,卻最終沒有實現。

  在這次殘酷的反“掃蕩”鬥爭中,何雲帶着工作人員,掩埋了大型設備,帶着輕便小型鉛印機,一面同敵人在深山中周旋,一面堅持出報。《新華日報》(華北版)鉛印的戰時版第1號、第2號,就是何雲犧牲前的一兩天中出版的。

  被敵人重重包圍後,同志們分幾路突圍。轉移中,何雲身體已很虛弱,但他堅決拒絕專人保護,並説:“那我不僅成了同志們的累贅,而且還成了‘山大王’了。”説罷還哈哈大笑,他樂觀、鎮定的神態,感染了大家,堅定了鬥志。

  5月28日黎明,敵人又開始搜山了。

  何雲等人此時在麻田鎮大羊角村附近的小山坡上隱蔽,他不幸背部中彈,當即昏倒。醫護人員把他救醒,他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傷不重,快去救倒在那邊的同志去吧!”待醫護人員返回救治他時,他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37歲的何雲就這樣帶着未竟的事業,永遠地離開了。

  山西左權麻田八路軍總部紀念館何雲雕像。

  他留下的貼身物品,除了戰鬥武器,就是裝有重要文件和寫作用品的文具包。

  “不要把子彈打光,留下最後兩顆,一顆打我,一顆打你自己,我們絕不能活着當俘虜!”突圍前何雲對身邊同志説的這句話,是一個革命者對家國尊嚴的最後守護,是一個新聞人對民族氣節的最後擔當。

  在此次大“掃蕩”中,還有45位同志與何雲一樣壯烈犧牲。

  站在太行山深處的莊子嶺道士帽山一洞口,太行“女中三傑”曾高呼的“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不當亡國奴”的口號似在耳畔迴響。新華社華北總分社、《新華日報》(華北版)總會計師黃君玨與譯電員王健、醫生韓瑞曾一起隱蔽在這個山洞裏。

  為逼迫她們投降,日軍在其藏身洞口點燃柴草,火燒煙熏。黃君玨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懷揣着“寧死不當俘虜”的誓言,舉槍挺身衝了出來,與敵人對射了幾槍,縱身跳下了懸崖……而這一天,正是她的30歲生日。

  這一幕被黃君玨丈夫、電務科科長王默磬盡收眼底,那是怎樣的一種撕心裂肺卻無能為力的悲慟?

  當時王默磬負了重傷,與其他負傷的同志一起隱蔽在莊子嶺半山腰的另一個山洞裏,與黃君玨藏身的山洞相距只有幾百米,卻只能隔着一道溝遙遙相望。

  在王默磬寫給岳父黃友郢的家書中,他訴説了妻子犧牲的情況和強忍悲痛尋找妻子遺體時的情景:

  夜九時,敵暫退,婿勉力裹傷蛇行,潛入敵圍,爬行至該山,時皓月正明,尋到遺體,無血無傷,服裝整齊,眉頭稍鎖,側臥若熟睡,然已心胸不溫矣。其時婿不知悲傷,不感創痛,跌坐呆凝,與君玨雙手相握,不知所往,但覺君玨亦正握我手,漸握漸緊,至不可脫!迨山後槍聲再起,始被驚覺,時正午夜,負遺體至適當地點,以手掘土,暫行掩埋。

  三個多月前,日軍發動春節大“掃蕩”,黃君玨和戰友們頂風冒雪,跋涉在山間小路上時,生下了兒子黃繼祐。當時她只休息了三天,就把兒子託付給一戶老鄉,又投入到革命工作中。這一別,竟是永別。

  “我多麼希望能在媽媽的懷抱中,喊一聲‘媽媽’啊!”這是黃繼祐反復提及的遺憾。小時候,親友告訴他,媽媽是烈士,是英雄,犧牲在太行山上。但那時候的黃繼祐並不懂得“烈士”“犧牲”是什麼意思,只知道自己的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永遠見不到了。

  黃君玨和王默磬的一張闔影照片,便成為黃繼祐最珍貴的物品,他經常會對着照片輕喚“媽媽、媽媽……”。

  英雄是豐碑,但他們並非生來與我們遙遠,他們也有摯愛與牽掛,只是為了崇高的信仰,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奉獻與犧牲。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駐紮安樂莊村期間,村民白衝雲、牛玉虎、籍余吉、李承富等熱血青年紛紛報名加入八路軍,參與到總分社和報社的相關工作中。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安樂莊舊址。

  在大“掃蕩”中,白衝雲按照命令牽馬馱着重要物資突圍。為了掩護同志們,他親自留下來斷後,把手榴彈牽引線纏繞到道路旁的樹枝上,與日軍同歸於盡。白衝雲曾對戰友説,“我沒有文化,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保護有文化的人。”

  在尋訪安樂莊村時,記者見到了白衝雲的兒子白金印和孫子白佔傲。白衝雲犧牲時,白金印尚在襁褓之中,後由奶奶一手撫養成人,小時候吃了很多苦。

  87歲的白金印説,當年叔叔去麻田尋找過父親的遺體,但沒找到,“父親具體在哪犧牲的、埋在哪,我們都不知道”。

  白佔傲對爺爺最深的印像是家中珍藏的那張烈士證明書。“因為爺爺是八路軍烈士,所以我對軍隊有特殊的感情,在部隊服役了15年,更深刻體會到先輩抗戰的不易和榮光。”

  烈士英名載入史冊,烈士精神永世長存。《新華日報》(華北版)的負責人之一史紀言,在《回憶<新華日報>華北版》一文中對全體工作人員的姓名做了詳細記載,他提到:僅1942年5月大“掃蕩”中,我新聞烈士就犧牲46位,八年抗戰期間,華北新華社(包括報社)共有110多位新聞工作者以身殉職。我們應當永遠銘記他們的英名。

  豐碑耀太行,清漳河水帶走了鮮血的溫熱,卻帶不走鐫刻在大地上的信仰。他們的故事,是太行山風訴説不盡的壯歌。

  難忘·風雨同舟的情誼

  戰爭的硝煙已經遠去,但情誼的枝丫還在蔓延。蒼松翠柏,依然包裹着太行山。

  在收集抗戰史料的過程中,左權縣政協特邀文史研究員張基祥曾多次與親歷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創建工作的劉江、魯兮交流,並成為文友。

  “我是左權人,他們看到我很親切,也總對我説左權是他們的第二故鄉。”張基祥説,那應該是他們人生中最青春、最難忘的歲月。

  2010年前後,得知張基祥在寫左權縣的抗戰史,劉江和魯兮多次囑咐張基祥一定要寫“一文一武一女傑”,“女傑”就是黃君玨。

  魯兮每次與張基祥通電話聊到黃君玨時,都會哭到説不出話來。當時魯兮已經九十多歲了,即便過去了幾十年,戰友的壯烈犧牲仍讓他傷心欲絕。

  黃嘯曾曾在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電務科工作,與黃君玨、王默磬結下了深厚的戰友情。解放後,黃嘯曾一直照顧黃繼祐在京求學。黃嘯曾的女兒黃力力告訴記者,父親還多次向晉冀多地烈士陵園尋找黃君玨的安葬地,但都沒有找到,抱憾而終。“那一輩人一起出生入死,情誼之深厚是我們無法想象的。”黃力力説。

  戰友之間的惺惺相惜令人潸然,軍民之間的“魚水之情”同樣讓人動容。

  魚水情深深幾許?答案在每一代人的記憶裏。

  78歲的白金祥,是安樂莊村的紅色歷史宣講員與紅色圖文收藏者。

  他能事無巨細、滔滔不絕地講述這段歷史:“共有140多名新聞戰士,30個警衛戰士”“當時是手搖驅動的印刷機”……

  他説,當年,安樂莊村子不大,但家家戶戶都曾住有八路軍;人口不多,但男女老少都自覺為八路軍服務。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安樂莊舊址的陳列景觀。

  那些缺紙少墨的日子,是老百姓幫他們一起渡過了難關。

  油墨沒了,村裏的民兵就協助報社同志上山尋找野山桃樹,一點一滴地收集桃油,又到松樹林中採集松香,最後從山上拔回醋柳根,架起土灶慢慢燒;缺木料了,鄉親們二話不説就往山裏鑽,把棗木、杏木這些硬實的料子往回扛,家裏有現成的木料,哪怕是準備蓋房、做傢具的,也先扛來給報社做刻板。

  老百姓總説,報紙印出來,心裏才踏實。

  報社同志接得住這份責任,對得起這份信任。

  工作之餘,總分社和報社同志們經常給老百姓擔水掃院,夏收、秋收時,幫忙搶收搶種。他們也做些小本本送給村裏的孩子們學習用,有空時還組織夜校、識字班,送年畫、送春聯。

  劉江的女兒劉彤宇告訴記者,父親在世時,常説的話就是“我們贏得戰爭靠的是黨,也靠的是老百姓”。

  劉江曾和孩子們講過一個故事:一次反“掃蕩”中,劉江和同事在山上與敵人輾轉周旋,三天三夜沒怎麼進食,當看到山頂上有一處微弱的燈光,便抱着希望前去敲門討點乾糧。

  開門的是一對老人,劉江自我介紹是八路軍,老人一聽立馬請他們進屋喝水,趕快做飯,準備乾糧。第二天一早,老人提前出門查看了周邊情況,並把自己二兒子的衣服給劉江和同事換上。

  “這種感情,是掏心掏肺的!”劉彤宇感慨道。

  王虎林深深記得,1980年5月,當年的記者華山回到闊別幾十年的山莊村,挨家挨戶去看望鄉親父老、兄弟姐妹。到了夜晚,華山和眾鄉親坐在一起回憶那充滿苦難卻也有快樂的日子:趙樹理念快板時的滑稽,何雲舉辦婚禮的歡樂,羅工柳刻木刻的認真……

  1986年10月,《雞毛信》作者華山的骨灰根據其遺囑被送回麻田,一部分撒進了清漳河,一部分安葬在太行烈士新聞紀念碑旁邊。

  那些以生命相托的彼此守護,深深地根植於這片土地。

  作者華山之墓。

  傳承·循着先輩的足跡

  “山高林又密,兵強馬又壯!敵人從哪進攻,我們就要它在哪滅亡!”一首大氣磅礡、氣貫長虹的《在太行山上》是無數革命先輩刻在骨子裏的旋律。

  黃力力告訴記者,小時候常聽父親唱這首歌,當時不明白其中的意義,等長大了發現心裏一直有這樣的種子。

  位於山西左權麻田的《戰火筆鋒》主題雕像。

  2023年10月,家住北京的黃力力與姐姐來到山西尋找父親的革命足跡。“看看父親走過的路,是對老一輩的祭奠,也是一種信念的傳承。我們平時也會跟孩子們講父輩的故事。”黃力力説,但父親從沒有濃墨重彩地向兒女們提過苦難。

  劉彤宇也有同感。2021年11月,劉彤宇帶着十幾位朋友踏上紅色左權的尋訪之路,出發前劉江囑咐女兒將他的60多幅書法作品贈送給當地政府和老百姓以作紀念。當劉彤宇探訪1941年劉江因傷住過的八路軍駐羊角鄉戰地醫院舊址時,她才直觀地感受到那個年代的“苦”。

  “醫院在山溝溝裏,通往醫院的路就鋪了幾塊山石,房子比窯洞低矮,進去都是土炕和土磚壘的灶&等。”劉彤宇説,這樣艱苦的生活條件,父親從沒有講過。

  “我看完回來問父親,你們當時住的醫院怎麼是那個樣子?父親笑着説,那個醫院的條件已經很好了!”説到此處,劉彤宇已經哽咽,眼裏泛滿了淚花。

  墨盡血繼,薪火不滅。那段紅色歷史永遠讓後人仰望、追憶,並賦予前行的精神力量。

  近年來,隨着大量革命遺址逐步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以及紅色旅游景區和紅色旅游線路的打造,很多湮沒於歷史的英雄事跡不斷浮出。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安樂莊舊址。

  “我們在山西尋訪到父輩們曾經工作、戰鬥和獻身的地方,感到非常欣慰,也可以告慰父親在天之靈了。”黃力力&&一定還會再來緬懷。

  白金祥收集史料故事的這些年裏,還與不少前來瞻仰先輩的後人成為了好朋友。説到激動處,白金祥撥通了通訊列表裏一位好友的視頻電話——2019年來安樂莊探尋舊址的趙懷惠。

  “我父親曾在《新華日報》(華北版)從事發行工作,親歷了關家垴戰役,與報社同志們冒着生命危險衝到前沿陣地向敵人喊話,戰爭激烈時冒着槍林彈雨往返十幾裏抬擔架搶救和運送傷員。在反‘掃蕩’麻田突圍戰中,父親機智果斷地堅壁清野,受到了上級嘉獎、立功。”講到父親趙振華的事跡,趙懷惠神采奕奕。

  為了紀念父親,趙懷惠把父親的故事連同那個時代的記憶一起收集整理,其中記敘父親的傳記文學小説《新華一兵》已完稿。

  先輩的史詩已落筆成集,但紀念與傳承永遠在路上。

  今天,安樂莊舊址門前的老杏樹依然挺立,守望著新華人的激昂歲月。

  2021年正值新華社建社90周年,那年記者節,新華社80余名“兩優兩先”黨員幹部回到舊址緬懷先輩。新時代的新華人翻越冰雪覆蓋的太行山丘,踏着先輩的光輝足跡,心之相印,情之相融。

  筆下有千鈞,心中存大義,先輩的精神不僅刻在發黃的報紙上,更烙進一代代新聞人的基因裏。

  新聞烈士紀念碑,背倚群山,千峰壁立,萬仞穿穹,一叢叢虬松倔強地鑽出崖縫,訴説着生命的堅韌與不屈。

 太行新聞烈士紀念碑。

  一切的歲月靜好,都值得感恩。我們當奮勇前行,不負時代,不負卿。

  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紀念!(記者柴海亮 馬曉潔 鄧浩然)

【糾錯】 【責任編輯:劉子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