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通保暢，要懲處添堵的，讓好政策長牙齒”
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發文要求保通保暢後，貨車司機話變化談希望
“國家出臺的通知很及時，也很有針對性，讓我們看到了希望。”在高速公路上趕夜路後，正在服務區休息的大貨車司機王金芝聲音略顯疲憊。
日前，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印發了《關于切實做好貨運物流保通保暢工作的通知》，要求不得隨意限制貨運車輛和司乘人員通行，不得以車籍地、戶籍地作為限制通行條件，不得簡單以貨車司乘人員、船員通信行程卡綠色帶*號為由限制車輛船舶的通行、停靠。切實做好因疫情滯留的貨車司乘人員、船員的餐飲、如廁等基本生活服務。
該通知還要求，各地區各部門要精準落實疫情防控舉措，對與本通知要求不符的防疫通行管控措施要立即整改。對于嚴重影響貨運物流暢通、造成物資供應短缺或中斷的，要依法依規嚴肅追究有關地方、單位和人員的責任。
消息一出，貨車司機們備受鼓舞。“我身邊絕大多數司機積極遵守防疫要求，也請給我們更多關愛和保障。”王金芝説。
4月14日晚上8點多，王金芝已經在南寧火車站附近準備卸貨。“我昨天下高速時，行程卡帶*，但站口防疫人員仔細查看我的行程軌跡後，登記了相關資訊就放行了。”王金芝説，國務院這個通知起作用了，這邊的防疫工作實事求是，心裏特別高興。
2月底，從湖南長沙送貨到廣西憑祥後，王金芝因行程碼變黃，被隔離在當地10多天。3月14日解除隔離當天，她又因到醫院做核酸時成為密接者被再次隔離，整個3月幾乎都在隔離中度過。4月初，王金芝“自由”後便瘋狂找貨源。最近一趟貨，就是這一車發往南寧的汽車配件。
時下，全國疫情呈現多點散發態勢，不少地區提高防疫要求。許多常年在高速上飛馳的貨車司機，因疫情被迫停車滯留，甚至被迫在高速公路上“流浪”。疫情之下貨車司機的種種困境，不僅關乎全國物流暢通，關乎這一群體背後千千萬萬個家庭，也牽動了全社會的神經。
4月13日，工作人員查驗駛入杭州傳化公路港的貨車司機健康碼。新華社記者江漢攝
“終于讓下高速了”
“不管怎麼樣，今天終于讓下高速了。”陶貴陽如釋重負。
3月31日，這位大貨車司機拉著一車小商品從山東臨沂出發，計劃當天抵達江蘇南部一縣級市，結果被堵在該市一處高速路口前。4月14日中午，他才被允許進入城區卸貨。
“我看了國務院下發的通知，這次給我們放行，跟這個通知有關。”陶貴陽説，“情況應該會好起來吧，我們貨車司機太難了。”
整整14天，陶貴陽吃喝拉撒全在車裏。一開始可以點外賣，後來外賣不送了，只能委託附近的人買速食麵。
他想把貨拉回山東，貨主告訴他，拉回來就不結運費，思來想去還是繼續在高速路口等著。
肖皇來自重慶，妻子一起跑運輸，沒有固定路線。最近這趟貨從四川綿陽到浙江寧波，是用于防疫帳篷的防水布，全程要跑3天。之前沿途很多高速服務區都封了起來，有些服務區雖然開著，但吃飯的地方關著門。在湖北省境內，想下高速給貨車加水防止輪胎溫度過高，結果連續三個高速口都不讓下，“每個口都有不同的理由。”肖皇説，有的是依據本地防控政策，有的説他經過高風險區，有的要求出示通行證。
這位貨車司機是在快手上刷到國務院發布的通知，“説是不讓為難我們這些貨車司機，但我沒有感覺到明顯變化，可能地方上反應沒有那麼快吧。”
貨車司機王兆斌經常往返于吉林和遼寧兩地，主要運送一些蔬菜水果。前段時間吉林省疫情比較嚴重，他的貨車因為有防疫應急物資通行證，所以順利地運送了不少物資過去，這讓他對自己的工作多了一份自豪。
當問及國務院下發通知後，沿途有哪些變化？他不假思索地説，之前臨時關閉的一些高速服務區陸續開了，司機休息更加方便，“但下到國道還不太行”。
4月13日，他從吉林白山返回遼寧瀋陽，想省點錢就提前下高速上了國道，結果被檢查站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我向他們解釋，我有通行證，而且是過來送菜的，但對方説什麼也不讓過，就給我攆回來了。”王兆斌有些氣憤，現場撥打熱線電話投訴，試了幾次也打不通。
滿載蔬菜的貨車從合肥百大周谷堆物流園出發，準備駛往上海（資料圖）。新華社記者張端攝
“6個小時真不夠”
盡管允許下高速去物流點卸貨，但陶貴陽只能在這個縣級市逗留6個小時，而且全程必須待在車裏，逾期就要就地隔離。物流點工作人員手腳利索地卸完貨，還隔著車門上的封條，給陶貴陽送了一份盒飯。4月14日傍晚，他踩著點啟程返回山東。
大貨車司機宋經文沒有那麼幸運。和陶貴陽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下高速的他，因為車上裝的是出口物品，交接手續多，晚上11點才能卸貨。
“6個小時真不夠，我肯定要超時了，聽天由命吧。”宋經文無奈地説。
大貨車司機羅堯兵看到，很多同行在朋友圈分享國務院保通保暢的通知。這兩天運貨過程中，他能感覺到通知産生了效果，因為去的幾個地方都很暢通，和之前的經歷産生了強烈對比。
3月中旬，羅堯兵駕車途經發生了疫情的浙江嘉興，而後在前往湖北和浙江兩個城市時，即便攜帶綠碼、行程無星的他，依舊在下高速時被勸返。
“比起其他車輛，前段時間貨車司機到哪裏都會被格外‘關照’，甚至有的地方説勸返就勸返，完全不聽解釋。”羅堯兵説，疫情之下，很多人看貨車司機似乎都戴著有色眼鏡。 一周多之前，羅堯兵駕駛貨車沿著杭瑞高速從湖北武漢前往浙江溫州，途經江西時，已是淩晨1點多。行駛了10多個小時的他，本想找服務區休息一下，但經過3個服務區都被“拒絕入內”。
“有兩個因為防控疫情夜間完全關閉，有一個自己都停好車了，保安跑過來告知因疫情管控，大貨車不能停留。”羅堯兵回憶説，當時真的很疲憊，繼續行駛很危險，最後只能停在高速路上的臨時停車區打個盹。
疫情下一家關閉食宿場所的高速服務區。受訪者供圖
“連飯錢都是借的”
和大多數貨車司機一樣，陶貴陽也背著沉重的車貸。他的這輛歐曼牌半挂車去年新買的，現在每個月要還1.2萬元。
“這個月的車貸還沒有著落，回到山東後，我會向老板申請緩交一段時間。”陶貴陽説，如果生意還沒有起色，就回安徽老家待一段，已經三四個月沒見到老婆孩子了。
在高速公路等待的時間裏，宋經文最擔憂的也是每月1.4萬元車貸和2000多元房貸。從春節以來，他就再也沒向山東老家寄過一分錢生活費。今年油價上漲、運費走低，加上疫情影響，三天兩頭歇著，讓他壓力巨大。“現在每月收入不高，還完車貸房貸已所剩無幾。”他説。
來自安徽宿州的大貨車司機丁正傑，因所在區域有疫情，正被隔離在租住的小區內。4月15日，又到了償還車貸的時間。“因為疫情隔離，自己近一個半月沒收入，上個月的車貸都是借錢還的，這個月只能申請延期，而且月底還要還房貸，壓力好大。”他接連感嘆道。
一輛貨車車門上張貼過的封條。受訪者供圖
今年35歲的丁正傑，是一個7口之家的頂梁柱。常年在外跑貨車，每個月房貸、車貸等硬性支出需要6500元，每月還要定期往家裏寄將近3000元生活費。
“一個多月沒收入，除了借錢還房貸、車貸外，這兩個月還從網絡貸款平臺上借了2000多元給家裏寄去。”他無奈地説，這段時間吃飯錢都是找同事借的。
4月13日，杭州傳化公路港的工作人員在貨車駛離公路港時為司機送上裝滿食品的禮包。新華社記者江漢攝
讓好政策“長牙齒”
不少貨車司機表示，自己每天都在路上飛馳，職業病也很多，是冒著風險求生存。當前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遵守防疫要求，人人有責，但也應該考慮貨車司機跨省流動的客觀因素給予更多政策保障，這樣能守住全國2000多萬名大貨車司機的“飯碗”，也能更好地保障經濟良好運作。
認真看完國務院保通保暢的通知後，貨車司機高世龍認為，好政策更要有好落實，希望相關部門對地方在防疫中落實保通保暢不作為、亂作為加強督察。“保通保暢，要懲處添堵的，讓好政策‘長牙齒’。”
高世龍説，現在一個地區一個防疫政策，貨車司機每天要面對不同的政策，經常舉步維艱，希望國家能重視這一點，讓貨車司機可以痛痛快快地拉貨。
“跨省流動就不提了，有時候在一個地級市內流動，都會遇到政策不一致的情況。”他補充説，原本一兩個小時的車程，有的地方申請通行碼至少要提前一天，而且不一定能申請成功。
“我這樣的年輕人都要折騰半天才可能弄好申請資料，那些年齡大的司機連智能手機都玩不轉，申請就更難。”高世龍感慨道。
蘇州華遠天下物流有限公司負責人高朋説，受疫情影響，當前貨運物流行業整體疲軟，但從2020年疫情後的情況看，隨著疫情逐步控制，貨運物流會出現報復性增長，也會刺激不少人購買貨車，進軍物流行業，一旦恢復理性後又會出現貨運作業供給過剩，供需不平衡等問題。他建議相關部門應該提前部署謀劃，指導和保障貨運物流行業健康平穩運作。（記者黃海波、駱飛、劉婧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