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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每日電訊16版

呼蘭河新傳

2021-01-29 16:59:25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16版

蕭紅故居附近的蕭紅雕像。

雪中的蕭紅故居。

蕭紅的代表作展示墻雕塑。

蕭紅故居院子裏的轆轤。

  有一條河叫呼蘭河,有一座城曾叫呼蘭城,有一本書叫《呼蘭河傳》,這本書的作者叫蕭紅。蕭紅的盛名遠超哈爾濱市呼蘭區,今年恰逢蕭紅誕辰110周年。但今年的呼蘭區,卻因新冠肺炎疫情差點兒“紅”過了蕭紅。為什麼是呼蘭?寒冬時節,冰凍雪封,摩挲著歷史阡陌和歲月紋理,我們走過“生死場”,傾聽這曲“呼蘭河傳”。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李鳳雙、鄒大鵬

呼蘭就是那個“呼蘭河”

  蕭紅出生時,呼蘭河水是清的。呼蘭河,在《呼蘭府志》中,是一條流動的河。《金史》稱活刺渾水;《大明一統志》稱忽刺溫江;清朝《黑龍江外紀》稱霍倫河(呼倫河)。

  何為“忽剌溫”,有人説是海西女真的別稱。呼蘭,古屬肅慎,地處黑龍江南部,松花江北岸,呼蘭河下遊。“呼蘭”得名,一説是女真語“忽剌溫”的音轉,一説是滿語,意為“煙囪”。究竟從何而來,不得終考。

  1734年,即雍正十二年,築呼蘭城。此前,呼蘭屬金上京會寧府,清初為索倫部,隸屬黑龍江將軍管轄,當時在呼蘭河設置了八個卡倫,也就是哨所。1913年,改稱呼蘭縣。2004年,經國務院批復,呼蘭撤縣設區,成為黑龍江省會哈爾濱市的呼蘭區。

  追古撫今,呼蘭小城歷史似比哈爾濱這座年輕的東北亞國際大城市要悠久得多,其肇興之時後者還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漁村。如同阿城一樣,最初曾為金上京會寧府,後也撤縣成為哈爾濱市的阿城區。

  高粱肥,大豆香,呼蘭河兩岸是稻香。東北平原是世界三大黑土帶之一,富積了千百萬年的黑土,覆蓋著松嫩平原,滋養著富庶的呼蘭城。《清史稿》曾記載,“府境據呼蘭河下游水域,松花襟其南,長河支港,足資灌溉,土味膏沃,號為産糧之區。雍正十三年後,移屯設莊,日事開辟。”

  呼蘭河,一條關東的大河,從小興安嶺蒼莽的林海中,逶迤而來,匯入滔滔松花江,東去白煙一片。靜靜的呼蘭河,河面寬綽,一把沙子撒下去,不見一絲渾濁,似乎再多的滄桑,于她而言,都在悲喜之中,默默地承受著。

  民國才女蕭紅,就出生在呼蘭河畔。110年前,呼蘭城張姓宅院,一個女娃呱呱墜地,從此這座小城便與這位奇女子,相得益彰垂名于世;110年後,還是這座老城,一場疫情肆虐而來,將人們的視線拉回蕭紅故裏。

  這個曾經位于小城龍王廟路南的張家大院,如今作為蕭紅故居辟為紀念館,陳列著蕭紅祖母用過的部分物品和蕭紅生前的照片,來此參觀的人絡繹不絕,或望物興嘆、或凝神長思、或低首默敬、或流連徘踱。如今,因疫情原因,故居無奈關閉。

  故鄉之于蕭紅是一道風景,蕭紅對于呼蘭城也是一道風景。很多人知曉呼蘭,是因為蕭紅;來哈爾濱,也只為奔到蕭紅故居睹物思人。多年前,記者曾走進這座青磚青瓦、土木建造的傳統八旗式住宅,駐足小院裏的菜園,依稀能感受到當年蕭紅筆下描寫的“後花園”,那裏曾記載著她與祖父張維禎最美好的往日時光。

  蕭紅曾被譽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文學洛神”,乳名榮華,本名張秀環,後祖父為其改名張廼瑩,曾以“悄吟”為筆名發表小説《棄兒》,這也是她最早發表的文學作品。1935年,她創作的小説《麥場》,由胡風改名為《生死場》,以“奴隸叢書”的名義由上海容光書局出版,署名“蕭紅”。魯迅為之作序,胡風為其寫後記,作品在文壇上引起巨大轟動,蕭紅一舉成名。

  關于蕭紅,曾寫作《額爾古納河右岸》的當代黑土作家遲子建,在《寒夜生花》一書中這樣寫道:“舊中國的苦難和她個人情感生活的波折,讓她飽嘗艱辛,一生顛沛流離,可她的筆卻始終飽蘸深情,氣貫長虹……蕭紅本來就是一片廣袤而葳蕤的原野,只需那麼一點點光,一點點清風,就可以把她照亮,就可以把她滿腹的清香吹拂出來。”

  1938年起,蕭紅在武漢開始創作《呼蘭河傳》,這部散文化、自傳體小説,與沈從文的《邊城》一樣,都以邊地為題材、以地名命名,都以祖父與孫女的故事展開,都濃墨重彩地描寫了鄉土風物,可以説,如果不是這兩部作品,外界可能很少會知曉“茶峒”和“呼蘭河”,甚至很難在地圖上找到。1940年,病居香港的蕭紅完成《呼蘭河傳》書稿,並在《星島日報》連載。

  在遲子建看來,蕭紅才情的爆發,恰恰是她在香港的時候,那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後歲月。《呼蘭河傳》無疑是蕭紅的絕唱,茅盾為之作序,稱它為“一幅多彩的風景畫,一串淒婉的歌謠”,可謂一語中的。

  1942年初,在紙上留下“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後,年僅31歲的蕭紅因肺病和誤診辭世。逝前,孤獨寂寞的她,曾不止一次地想北上,回到魂牽夢繞的故鄉,回到藏著她童年記憶的呼蘭河。那裏,埋著她的祖父,也埋著她的眷戀。

  在《呼蘭河傳》中,呼蘭河不是一條河,而是一座小城的名字。“呼蘭河就是這樣的小城,這小城並不怎樣繁華,只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華……”蕭紅用她細膩的筆觸,將一個個平凡人的靈魂,鐫刻在黑土地上的小城裏,融進了生死離別悲歡的市井中。

  “她用這部小説,把故園中春時的花朵和蝴蝶,夏時的火燒雲和蟲鳴,秋天的月光和寒霜,冬天的飛雪和麻雀,連同那些苦難辛酸而又不乏優美清麗的人間故事,用一根精巧的繡花針,疏朗有致地繡在一起,為中國現代文學打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後花園’,生機盎然,經久不衰。”遲子建在《落紅蕭蕭為哪般》一文中寫道,她在香港做駐校作家時,曾至蕭紅靈骨長眠處祭奠,雖憾無故鄉的白酒,但仍持一瓶紅酒,灑向她不知準確埋葬方位的林間花畔,與這朵“盛開了半世的玫瑰”,伴著垂落的扶桑花,悄訴百載守望,聽心靈對話。

  蕭紅終究沒能回到故鄉。如今,她在呼蘭河畔的青絲冢,埋的只是端木蕻良珍存下來的她的一縷青絲。有人説,蕭紅“一生依附男人,一生總被辜負”;有人説,蕭紅“幸運的是愛慕她的人很多,她也曾有過歡欣和愉悅,不幸的是真正疼她的人很少”。

  無論如何,這片土地是深愛著她的,在通往呼蘭區的路上,有蕭紅故居的專門路牌指示,總有人在紀念館處放一捧鮮花,小城還有一條蕭紅大道;在道外區東興順旅館舊址,有人會告訴你這是蕭紅落難處,當年懷有身孕的她險些被賣到煙花地,而她也正是在此結識蕭軍,並開始文學之路;在南崗區郵政街上,當年她就讀的學校,以她的名字命名為“蕭紅中學”……如果説蕭紅是一本書,她的頁碼很薄,但卻凝萃著時代的厚重,只有懂她的人才能品味脫塵聽濤的妙可。

  無疑,生長于斯的呼蘭這座小城,懂她!蕭紅,也用生命最後的絕響,反哺故鄉的黑土,告訴世人什麼是呼蘭。

呼蘭河畔的人和事

  呼蘭城,不只有蕭紅。呼蘭城,出蕭紅,是偶然,也是必然。

  哈爾濱,新老城區相距甚遠,是一個雜糅的城市。它既有阿城、呼蘭這樣歷史悠久的老城區,也有南崗、道裏這樣的新城區。老城區偏于一隅,一直作為“外縣”拱衛中心城區,近些年才被“裹挾”入這個東北亞國際化大都市,“區齡”尚短;新城區也不“新”,轉眼也近百年歷史,但與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活動遺址的呼蘭相比,缺少歷史文化的厚重,還顯“嫩”了些。

  在風光秀麗的呼蘭團山子文化遺址西側,考古人員發現了文化層堆積現象,長約幾百米,曾有原始陶片、石斧、石磨等物出土,又發現了紅衣陶、簏紋陶、陶支座等大量物品,為原始社會新石器時代遺物。

  據呼蘭文旅部門調查,遼金時代,呼蘭的政治、經濟、文化已非常興盛,誕生了胡拉溫屯這個最早見于史書的村落,留下了大堡古城、穆兒昆城、石人城古墓石人、團山子七級浮屠寶塔等聞名遐邇的歷史遺跡,並涌現出金代狀元徒單鎰這樣名耀史冊的顯赫人物。

  作為哈爾濱城市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呼蘭人文特色濃鬱。除了蜚聲中外的蕭紅故居紀念館,還有擁有東方巴黎聖母院之稱的天主教堂,清新別致的四望亭,亞洲之最的百年仙人掌,呼蘭文廟、城隍廟、三光庵、清真寺等歷史建築,賦予呼蘭深厚的人文底蘊,構築了獨具特色的城市景觀。

  尤其冰天雪地里長出巨型熱帶植物仙人掌,實屬“奇葩”。在呼蘭區三次擴建的仙人掌樓裏,這個碩大的植物高聳向上、野蠻生長,疫情前曾引來不少遊客圍觀。1896年,呼蘭一戶楊姓人家開始養殖培育,31年後移入了當地地標西崗公園的花窖,在它的百余年歲月中,由于花窖矮小和其他原因曾三次削頭達4.8米,據當地文旅人員介紹,這是目前亞洲人工養殖壽命最長且最高的仙人掌。它從另一個側面,也見證了呼蘭這座小城“不簡單”的人文歷史。

  蕭紅在《呼蘭河傳》中曾寫道,當地的官紳對呼蘭河的文化很滿意,請了一位滿清的翰林,作了一首歌,歌曰“溯呼蘭天然森林,自古多奇材”。雖然蕭紅認為這裏“太閉塞”文化“不大有”,“竟不會辦一張報紙”,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呼蘭河這地方,奇才很多”。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處城鄉接合地帶的呼蘭,帶著濃鬱的東北鄉土文化,與哈爾濱中心城區的“洋氣”格格不入,卻飽含黑土氣息,這裏的人們也更加倔強、堅韌、扎實,她們的筆觸也更加白描樸素、接地氣。

  比如,蕭紅筆下的呼蘭河冬天,是白色和灰色的。那時,還不曾有冬日的霾,只有嘎嘣脆的冷,那種凍得冒煙的冷。

  在《呼蘭河傳》的開篇,蕭紅帶我們進入了這片冰冷的世界——嚴冬剛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著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尺長的,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它們毫無方向地,便隨時隨地,只要嚴冬一到,大地就裂開口了。嚴寒把大地凍裂了。年老的人,一進屋用掃帚掃著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説:“今天好冷啊!地凍裂了。”……天再冷下去:水缸被凍裂了;井被凍住了;大風雪的夜裏,竟會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來,一推門,竟推不開門了。

  大地一到了這嚴寒的季節,一切都變了樣,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風之後,呈著一種混沌沌的氣象,而且整天飛著清雪。人們走起路來是快的,嘴裏邊的呼吸,一遇到了嚴寒好像冒著煙似的。

  “好厲害的天啊!小刀子一樣。”記者少時,曾領略過這種徹骨的寒冷,至今記憶猶新。通往學校的路上只有四五裏地,不一會睫毛上就凍滿了霜花兒粘在一起,只露出眼睛的臉套,白花花一片冰花兒,遇到夾雪的煙炮兒襲來,只能推著自行車逆風挪移,到家後棉褲已經濕透,放在室外凍得像冰棍兒能站立住。老屋裏,摘下棉手套,把凍滿裂口的手背抹上蛤蜊油——裝在蛤蜊殼裏的凡士林,使勁哈著氣、揉搓著,圍烤紅彤彤的爐火,説不出的舒服。

  這樣的季節,室外晾曬的衣服看似已直挺挺、一片片地被“凍幹”,但仍需拿回屋裏在熱炕上燙幹。那些年,盤炕,是門學問,盤不好總是冒煙咕咚、不熱乎;燒炕,也是門學問,火太急浪費柴、容易燒糊炕席。在蕭紅故居裏,總是有外地遊客,忍不住坐在那大炕上感受黑土民俗。

  那時候,呼蘭城還沒有高樓林立,只有橫平豎直幾條街。蕭紅在《呼蘭河傳》中回憶説,“這寒帶的地方,人家很少,不像南方,走了一村,不遠又來了一村,過了一鎮,不遠又來了一鎮。這裏是什麼也看不見,遠望出去是一片白。從這一村到那一村,根本是看不見的。只有憑了認路的人的記憶才知道是走向了什麼方向。”

  于是,當江河已被幾米厚的冰封凍,人們更喜歡斜靠在炕頭“貓冬”。扎堆熱鬧熱鬧,嗑幾把瓜子、嘮幾句閒嗑、摸幾圈麻將、燙幾壺燒酒、啃幾口凍梨,人情冷暖在暖屋裏升騰,打發著漫長的黑夜。

  窗外北風呼呼吹,屋裏火炕燒得發燙,喊來鄰近的親友,白水煮過的年豬五花肉肥亮鮮嫩,蘸著混合蒜泥的醬油勁嚼,抿一口辣喉的白酒,輕輕抖落手裏的煙灰,大嗓門逐漸放開,笑著鬧著説起一年的喜悅和辛酸……這樣的場景在家家戶戶上演。

  “東北人愛串門子!”外地人總是不理解,這裏的人為啥這麼愛逛、為啥這麼愛聚?只有在冰天雪地裏凍這麼一遭,才能體諒他們在苦寒禁區中活著的不易,才能感同身受百年來的文化遺存。

  呼蘭河流域的生活大抵如此。呼蘭河全長500余公里,流經鐵力、慶安、望奎、綏化、蘭西、呼蘭等12個市縣區,最終經由呼蘭區流入松花江。黑龍江本輪疫情中,望奎是最初的疫中焦點,緊接著綏化、呼蘭等地就有了無症狀感染者,雖然還不清楚準確的傳播鏈條,但可以確認的是,多地之間的人員流動一直密切,尤其年終歲尾婚喪嫁娶,親朋之間的走動更加頻繁,寒冷的空氣、閉塞的環境、密集的人流……這些,似都可推理出“為什麼是呼蘭?”

  2021年1月24日,黑龍江省哈爾濱市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指揮部下發關于將呼蘭區腰堡街道等地區風險等級調整為中風險地區的通告,其中包括將呼蘭區腰堡街道水師村水師屯劃定為管控單元。

  根據《呼蘭縣志》記載,呼蘭為清代黑龍江地區最早開發的五城之一,雍正時期曾移旗兵500分駐呼蘭河兩岸,乾隆元年在呼蘭河口設水師營,置運船、水手專司運糧之責,光緒末年呼蘭人口達20.9萬人,開墾熟地30萬坰,被譽為“滿洲谷倉”,如今的水師村就在當年舊址附近。

  當年粗狂勇武的先輩們也許不曾想到,呼蘭城會因為一部《呼蘭河傳》聞名于世,也不會想到在這百年之後,又因一場疫情來襲成為焦點。呼蘭從不缺故事和新聞,從被謠言神化、至今未破的變態殺手“呼蘭大俠案”,到這兩年掃黑除惡中被滌蕩的“呼蘭四大家族”,以及呼蘭河口濕地公園拆違,但都不及這次病毒帶來的關注強烈。

  呼蘭人説,這幾年小城總是“被出名”,有時還要承受“地域黑”,有種“憋屈”的感覺,但越是如此越考驗“骨氣”。這個冬天特別冷,這個冬天的雪也大,呼蘭河凝固了,呼蘭區也按下了暫停鍵。為了管控疫情,呼蘭區在域內實施了封閉管理,許多人的生活都被迫改變軌跡。

  曾經,熙攘熱鬧帶著煙火氣的街市,變得沉默冷清蕭瑟,在網友航拍的視頻中,除了閃爍的警車,空曠的街道上很少能見到流動的車影,沿街的店鋪紛紛閉戶,門前佇立著紅紙黑字的標語“勤消毒、嚴防護、不聚集、少出門,疫情防控從自身做起”。

  艱難方顯勇毅,磨礪始得玉成。這次疫情中,呼蘭人選擇勇往直前,一幕幕抗疫感人故事也在上演。1月23日,街舞女孩高欣妍在寒風中一同守望等待4個小時,為防疫人員跳了一支“感恩舞”致敬——《聽我説謝謝你》,躍動小城大愛;1月27日早6點,260臺車輛集結完畢,出發前往各鄉鎮街道,把核酸檢測服務送到百姓家門口,一天之內對30余萬人的核酸檢測任務,擔在黨員、醫護人員和志願者等肩上,而這已是第三次。小城的百姓,在朋友圈裏接力打氣“共克時艱,呼蘭加油”。

呼蘭河許願“網紅海”

  在哈爾濱這座因修建中東鐵路而興的城市,人們喜歡用鐵路劃分行政區域。哈爾濱市道裏區霽虹街與南崗區一曼街連接處,有一座近百年的立交橋霽虹橋,由俄羅斯設計師和建築師建造,具有典型的歐式建築風格,2013年作為中東鐵路建築群的一部分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附近的霽虹街也由此橋得名。

  霽虹橋下,鐵道線上列車依舊飛奔。鐵路西側地勢較高的一側,被稱作道裏區,民國時期領館林立、外僑集聚,可謂當時的“富人區”,建築多為歐式和日式,知名的百年老街中央大街就在這個區;鐵路東側地勢較低的一側,被稱作道外區,當年多為中國百姓,屬于當時的“平民區”,蕭紅曾落難于此;霽虹橋南側地勢較高的區域,則是今天的南崗區。

  對許多哈爾濱人來説,區分“江南”的幾個區容易,但“江北”的概念則相對籠統不擅區分。因為,在大家的概念中,松花江南岸是“江南”,北岸太陽島以北全是“江北”,無論是松北區、呼蘭區,還是曾經跨行政區域存在的利民經濟開發區(利民開發區),都屬“江北”一列。

  哈爾濱本輪疫情中,利民開發區是一個焦點。最初,利民開發區是出現在《呼蘭縣志》中的,地界上大部分屬于呼蘭區,呼蘭區委和區政府至今還在利民開發區辦公。雖然本次疫情的傳播鏈不甚明瞭,但呼蘭與利民交融與共的地緣邏輯卻異常清晰,即便如今利民開發區已由松北區管理。1991年,黑龍江省政府批準創辦省級利民經濟開發區,2018年,國家級新區哈爾濱新區管委會正式挂牌,松北區和國家級哈爾濱高新技術産業開發區、國家級哈爾濱利民經濟技術開發區形成了完整的江北一體發展區。目前,利民開發區內大小企業林立眾多,員工大多居住在附近。

    日前,地處利民開發區的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一“企”激起千層浪——截至23日,已發現79例確診病例、無症狀感染者與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相關聯,其中絕大部分為企業員工。

  48歲的黃某某家住哈爾濱利民開發區玉鄉村王太屯,3日至15日,他像往常一樣在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上班,其間,8日參加了同村居民葬禮,14日參加了農村人口核酸檢測。19日,黃某某被確診為新冠肺炎無症狀感染者。

  由于黃某某是在應檢盡檢中被“前哨”發現的,當地立即採取應急措施,對企業封閉管控,對其産品、環境、員工進行全面核酸檢測。哈爾濱市有關部門透露,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發生的聚集性疫情,部分病例標本基因測序結果顯示,與望奎病例同源。

  哈爾濱市衛健委介紹,在對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員工進行全面核酸檢測的基礎上,19日、20日又連續兩次對該企業食品廠産品、環境大量採樣,部分外環境和食品外包裝檢出陽性。

  公開資料顯示,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是黑龍江民營企業百強之一,業務集飼料工業、畜禽業、肉食品加工業等為一體,産品在黑龍江省內佔有不小的市場份額。一位受訪政府人士表示,黑龍江正大“超級傳播鏈”持續拉長,這表明,盡管企業和相關部門強化了疫情防控舉措,但實際操作中還存在一定麻痹心理和管理漏洞。

有媒體報道,正大集團1月26日發布了聲明,稱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第一時間啟動新冠疫情應急預案,立即停産停工,對全員進行隔離並做核酸檢測,對庫存産品全面封存排查,對環境進行全面消殺處理;對已進入市場的産品按照當地政府要求下架封存,全面排查、不留死角。

  根據哈爾濱市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指揮部發布的通報,各地市場監管部門對黑龍江正大實業有限公司食品廠2021年1月1日以後出廠的産品採取了下架、暫存等措施,並會同衛生健康、疾控部門對下架暫存的産品進行抽樣核酸檢測。截至1月25日8時,共抽檢樣本92786份,已出檢測結果91696份,尚未在食品和內包裝檢出陽性,共發現9份産品外包裝樣本呈陽性,均在黑龍江省內。

  落紅蕭蕭,不落徵帆。當蕭紅遠去,呼蘭城50余萬百姓的生活還在繼續。痛定思痛,黑龍江本輪疫情敲響的農村防疫和大型冷鏈企業防疫警鐘,也在提醒全國各地警惕集中度高、關聯性強、隱匿性強、傳播較快等疫情新特點,呼蘭的應對雖不是標準答案,但總提供了一些參考。

  “疫情防控措施最終還得落實到每個人身上。”黑龍江省疾控中心副主任張劍鋒表示,春節臨近,人員流動會直接對疫情防控提出嚴峻挑戰。如何挺過疫情的寒冬?

  蕭紅在《呼蘭河傳》中,曾向小城的人們提出“人生是為了什麼?”的疑問,而後者的回答是“人活著為吃飯穿衣”。誠然,人活著,總要穿衣吃飯,但並不只是為了吃飯穿衣,還有生而不朽的奮鬥,與病毒的鬥爭也是奮鬥。面對疫情常態化,面對下一個漫長的冬日,面對可能的又一個防疫短板,我們有時需要壯士斷腕的勇氣,需要與過去舊的習俗,撕扯改變以至徹底的決裂。偉大的心胸,應該表現出這樣的氣概——用笑臉來迎接悲慘的厄運,用百倍的勇氣來應付一切的不幸。

  彩虹和風雨共生,機遇和挑戰並存,這是亙古不變的辯證法則。蕭紅的人生導師魯迅先生在《且介亭雜文》中説,“改造自己,總比禁止別人來得難”“單是話不行,要緊的是做”,面對仍在全球蔓延的疫情,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每個人都是構築強大公共衛生體係、夯實聯防聯控和群防群控基礎的基石。

  蕭紅去了,心有“不甘”。此番疫情,又有多少人,飽含多少不甘?面對沉重的疫情,病毒無常、城市無辜、人間有愛,我們唯有砥礪前行,在奮鬥中百折不撓,在苦難輝煌中追尋回甘。

  哈爾濱沒有大海,呼蘭卻有一片“網紅海”。沿著哈爾濱市濱水大道東行50多公里,大頂子山航電樞紐工程附近,位于呼蘭區腰堡鎮的蒙古村和西飛魚村之間的松花江段,江面平闊、波光粼粼、浩渺無際,江畔沙細、浪涌潮奔、如同大海,當地人將這個打卡地標稱為“網紅海”。

  如今,疫情下的“網紅海”千裏冰封,但人們都在許願期待——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大家堅信,春意會一點一滴生長,覆蓋冬日的蕭條與黯淡,當冰雪消融日,正是疫情消散時。不過,幸福是等不來的,終究要靠自己的雙手,要直面科學精準防控的磨礪,借用呼蘭小城人們經常説的一句話:這都不是事兒,幹就完了!

責任編輯: 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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