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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祎:在文學的凝視中致敬回憶

2022年07月17日 10:42:35 來源: 現代快報社

作家張永祎

  回憶,對作家張永祎來説,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新近出版的散文隨筆集《此情此景》中輯錄的75萬字是他2000-2021年間對回憶的刻錄。

  那些塵封的記憶就像過電影一樣,陸續地回放在他大腦的銀幕上,通過一個個鏡頭逐漸組接成心靈的蒙太奇。他用一種無濾鏡、無修圖的寫作方式,呈現自己的所見之景和所感之情,也是在這些回憶裏,他找尋到自己生命的底色。

  正如著名作家儲福金在為《此情此景》所作的序言中所説,“所有過去的,都有著特殊的意義,都在文學的凝視中,顯得獨特。”這,也許是對曾經生活最好的致敬。

  文學有責任向記憶深處開掘“寶藏”

  張永祎是一個勤奮的寫作者。《此情此景》匯聚的散文隨筆,涉及家庭故事、成長趣事、社會現象、江南美學、影劇評論以及音樂美術等方面的內容。

  常年在機關工作的張永祎一直把寫作當作興趣愛好,多來年筆耕不輟,延續著南京師范學院(今南京師范大學)中文係畢業生的文學情結。

  回憶是張永祎寫作的母題。“原來以為生活中的許多事情已經淡忘,但沒想到,在寫作中發現它們早就在記憶的深處牢不可破。”張永祎説,自己之所以能夠源源不斷地寫下去,就是因為這些念念不忘的牽腸挂肚。

  譬如在《外婆》一文中,他寫道:“天落淚雨,衰草搖風。我們常常會觸景生情,看著她曾經住過的臥室、睡過的床、蓋過的被子、坐過的輪椅,我們的眼眶濕潤了,心情低落了。一葉飄落,這一切都已成為歷史,變成過去。但在我們心靈的黑板上,卻林林總總地寫滿了曾經的記憶,擦不掉,忘不了……”

  作為一個寫作者,張永祎所做的不是復寫記憶,他追求的是“記憶在場”。在寫作的正在進行時,他會重新回到過去的情境之中,回到當時的情感狀態。當他寫下那些自己的“專屬”故事時,他的著眼點就不再只是故事,而是情感。他不是完全投入回憶裏,他希望讓那些坐落在時間記憶裏的真實場景,不斷地保持著與內心情感的互動相通。所以這本書集結出版時,他又把許多當下的感受注入舊文之中。

  書寫回憶的時候,張永祎的文字是鮮活而生動的,他希望那種栩栩如生能夠穿越時間。張永祎把記憶比作富礦,“文學有義務有責任不斷地向記憶深處不斷開掘出‘寶藏’來,‘見人所未見,到人所不到’,這也是文學的使命。”

  日常生活的詩意“意在言外”

  家庭生活為張永祎的寫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此情此景》中,親情被放在第一篇章。外婆、父親、母親、大伯、大姨、三姨、四姨、妹妹、愛人、女兒和外孫等人的故事,張永祎信手拈來。

  從自己身邊最熟悉的生活寫起,是張永祎的選擇,他相信近在咫尺也有大千世界,“只要我們主動打開審美的二維碼,周圍的世界同樣會向我們敞開一切。”

  正是在這些平凡的所見所遇中,張永祎捕捉到一種詩意,“日常生活並不缺少詩意,缺少的是發現詩意的眼睛。”在張永祎的理解中,詩意的內核是“意在言外”,他舉了一例。

  家鄉的一條小河早已填平,蓋了很多房子,但張永祎始終記得河上曾有一座很小的石頭拱橋,他想去找拱橋在哪裏,卻一直找不到。後來遇到當地一位老大爺,説橋頭有個當時的小柱子還在,張永祎興奮極了,尋覓到它。“這個柱子可能對別人都沒有意義,但是對我來説充滿了詩意,因為它跟我的童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只要有煙火氣升起地方,張永祎就希望能有文字觸及,而煙火氣又是與詩意相伴的。譬如《業余“紅娘”》一文,張永祎寫她的三姨,“我要離開她家的時候,她忽然叫住我,只見她艱難地去爬樓,我趕忙上前扶著。到了樓上,我才明白,又是‘老調重彈’‘故技重演’,摸摸搜搜地從一堆家什中搬出一個壇子,將裏面腌的梅幹菜拿出來要給我。我往裏面一看,一點都不剩了,空空如也。她知道我喜歡吃梅幹菜,我也知道她老人家喜歡吃梅幹菜。我執意不要,她卻堅決不肯。推來推去,如此再三,最後總算達成了協議,我拿一點,她也留一點……”這樣平淡無奇的細節卻頗具詩意,不需要用什麼深奧的、哲思的語言來闡述,就感受得到這份美好的情感。

  “有時因為身處其中往往無法感受到濃鬱的詩情,只有站到時光的遠處去觀照它們,那種不為所見的詩情才會冉冉升起。同時還需要時間的沉淀,這樣能夠不斷地挖掘出平平常常生活中的那種更加晶瑩剔透的動人詩情。”張永祎説。

  江南文化研究發端于鄉情

  張永祎的家鄉鹽城濱海是蘇北一個歷史悠久的縣城。濱海是他人生的起點,考上大學以後,他離開了家鄉。

  “思家鄉情是最深厚的,吃家鄉飯是最舒服的,看家鄉景是最愜意的,聽家鄉劇是最習慣的,説家鄉話是最自然的,見家鄉友是最親切的。鄉愁就是這些深入骨髓的韻味或者是那種叫人至死不渝的情懷,它們一直盤桓在我們心裏。”張永祎將鄉情比作沒有任何契約的終生約定,他忘不了這裏的一切,所以他寫故鄉的老街,故鄉的橋,寫濱中的老師,濱海的老汽車站……

  他也因家鄉的煥然一新而欣喜,但家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街一巷,才是令他魂牽夢縈的。在《此情此景》中,有一篇寫家鄉方言的《山芋腔》,“只要你一開口,鄉音未改,泥土芬芳,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所以當很多人説“故鄉是回不去的”時候,張永祎説:“我能回得去,回得去才能寫得來。”

  時光倒帶,通過記憶的時光機,他分明又回到了當年的家鄉。在《東坎老街,一個有故事的地方》中,他寫道:“我曾經打破常規,利用晚上時間,從西街往東街走,逆向而行,如倒啖甘蔗,沒想到還真的漸入佳境。抬頭望見,一輪明月正挂在天空中,皎潔的月光照在長長的街道上,形成了一條意猶未盡的光帶,使人浮想聯翩。‘月是故鄉明’,這種美好的遇見就是永不褪色的印記。”他陡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思念的家鄉,就是那個還想回去的童年。”

  在旁人看來頗具反差的是,家鄉在蘇北的張永祎是江南文化學者。但細一剖析就會發現,江南文化研究的發端仍然是鄉情。

  張永祎説,江南文化的本質是水鄉文化,而他的家鄉鹽城濱海水資源豐富。“家鄉有一條前河,一條後河,我外婆家就在前河的邊上,河上船來船往。我家前面還有一個水塘,雖不大,但是每年荷花開得非常好。”張永祎已説不清楚,水鄉的意象何時留駐在他的心中,融入了他的血脈。直到讀大學時,因電影《早春二月》與《小城之春》的激發,他醉心於江南文化研究,成為了江南的知音,“江南人整天與水打交道,衣食住行都離不開水,音容笑貌、為人處事、思想感情都有一種水的屬性在裏面。經過長年流水文化的淘洗和衝刷,便將流水的靈性積淀在大腦的組織結構之中,江南文化的最終成果,也因此變成了江南的集體人格。”而張永祎的身上,也早已烙上江南文人化的人格特徵。

  他對江南的專注,一方面發端于鄉情,另一方面也因為他者視角而變得豐富。他更加敏銳地觸及江南、蘇北之間的異同、融通、呼應,當他以江南文化學者的身份再回到家鄉,他發現“蘇北江南”亦處處可見。江南在他眼中被定義為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打破了地域之分、融通的江南文化才是他的追尋,“我希望能夠把自己看到的江南寫出來,至少能夠為那些身處匆忙急迫現代節奏中的人們,提供一種自己認為的寧謐澄凈的境界。”(王凡/文 牛華新/攝)

  ■對話

  細節的如影隨形

  就是生活的原汁原味

  讀品:您把自己的專屬記憶奉獻給讀者,希望給他們帶去的是什麼?

  張永祎:我想給讀者帶去的並不是文字本身,我想帶去的是一份作者的真誠,我真誠地記錄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對親情的感念,對家鄉的感激,對時代的感恩,通過真實的故事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一種真誠。我人生成長的不同階段都得到了許多人的關心和幫助,許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早就沉淀在心靈深處,每每拿起筆來,就是希望通過文字去觸摸時間的思念,去打撈歲月的靈魂,把自己印象中的動人情景能夠充分地刻畫出來。從另外意義上講,它還是一種愛的奉獻,當我把自己感受到的愛傳達出來以後,我希望別人也能夠感受到這份愛。

  讀品:為什麼對情和景這兩個元素特別關注?

  張永祎:事實上,情景關係就是創作主體與生活客體之間的關係,這是創作的基本問題。中國文藝批評史上對此有過很多論述,也非常透徹,但主要有兩套美學體係:一是明清之際的王夫之建立的以意象為中心的美學體係,一個是王國維建立的以境界為核心的美學體係。前者主要體現在創作的發育階段,後者體現在創作的實現階段。兩個既有區別也有聯繫,相輔相成,相得益彰。記得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裏面,將境界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這種分法還是符合創作實際的,但就我個人喜好而言,我更喜歡“有我之境”的説法。我想,能夠寫成散文的故事肯定都是過去完成式,但我希望能夠寫出現在進行時,不僅自己的記憶在場、情感在場,描寫也能夠在場,“讓生命回味這一刻”,有一種身臨其境、不被辜負的感覺。

  讀品:您的文章中有許多細節的描寫令人印象深刻,這些細節有怎樣的能量?

  張永祎:事實上,我們就是生活在許多日常的細節中,細節是生活的主體,也應該是表現的主體。細節有它內在的能量,如果能夠還原生活的惟妙惟肖,就能夠抵達生命的惟精惟一。兜兜轉轉的幾十年,我看過太多的人,經過太多的事,歲月在變,事情在變,物是人非,但唯一不變的就是當時的細節。沒有刻意,也不需要刻意,記是細節,不記也是,這些細節早已刻錄在自己的心靈深處,與血肉相連,與情感相通,只要能夠寫出這些細節的底色,就一定能夠煥發出煙火氣的神採。不管是寫校園、讀書、音樂、刊物,還是寫旅遊、高鐵、家長會、郵遞員、小城故事、體育運動,細節的如影隨形,就是生活的原汁原味。

  張永祎

  文學創作一級、文藝評論家,江南文化學者,曾受邀做客央視中文國際頻道(CCTV4)《文明之旅》欄目,講授“夢裏水鄉江南鎮”;在央視科教頻道(cctv10)《跟著書本去旅行》欄目中擔任嘉賓,品味“南京印象——《背影》”。著有《與我有約》和《水做的江南》等。係江蘇省首屆紫金文藝評論一等獎獲得者。擔任南京藝術學院和南通大學特聘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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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王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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