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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亂有大治》羅伯特 博森 / 著 中信出版社
2010年3月 |
過去一年半中，關於2007到2009年間金融危機的著作層出不窮。其中兩本書顯示出讀者擁有多麼廣泛的選擇：你可以權當消遣打發時間，挑選那些描寫危機中的重要人物的著作，看看他們是如何改變事件進程的；或者，你可以選擇另外一些著作，這些著作以一種輕鬆有趣的方式，向你解釋這場金融危機深層的原因和影響。
《大而不倒》（Too Big To Fail）一書的作者是《紐約時報》的記者安德魯 羅斯 索金（Andrew Ross
Sorkin）。他的書提供了一份對於危機前後整個過程的 “內線陳述”。這份“陳述”精心寫就，跌宕起伏，時不時帶有諷刺。而《大亂有大治》（Too Big To
Save?）一書的作者羅伯特 博森（Robert
Pozen），作為哈佛大學資深教授以及一家投資公司的董事長，則在他的書中系統性地檢視和評估了美國政府對這場金融危機的應對措施。博森解釋了許多概念，並給出了避免再次發生金融危機的改革建議。
很明顯，索金幾乎採訪了這場金融危機中的每一個重要人物，並獲得了那些日程與信函。他的書包含了大量細節，充分引用了各方説法，但有時他在刻畫一些人物時明顯呈一邊倒。他在書中栩栩如生地描寫了
9月中旬某個星期天雷曼兄弟在其管理層和政府眼前轟然倒&的混亂情形；他講述時任美國財長亨利 鮑爾森（Henry
Paulson）如何在一場心力交瘁的會議之後嘔吐；他甚至細述了摩根斯坦利主席麥晉桁（John
Mack）某天晚上上床前跟他妻子説了什麼。同時，讀者某種程度上一定期望能從作者繪聲繪色的講述中，辨識出那些細節與對話的真真假假。
通過關注具體人物的言行和細節，索金實際上採用了“英雄創造歷史”這一理論（"Great Man" theory of
history）——通過研究相關的人物來考察歷史。毫無疑問，一些個別人物的缺陷和偏見會成為決定事件結局的因素之一，無論是軍事鬥爭還是拯救銀行。
然而，這場金融危機的進程和結局會不會因為個別人物的言行而發生變化呢？如果，打個比方，在總統布什身邊獻計獻策的財長不是“主張干預”的鮑爾森，而是他的前任——深思熟慮的約翰 斯諾（John
Snow）。斯諾早在2004年就警告過房地産泡沫，並且主張對房利美與房地美的過分行為採取措施。索金並沒有致力探索這些問題，而是把疑惑留給了讀者。
索金的寫作風格體現了他作為新聞記者的特徵：他並沒有考慮現存的機構性和結構性壓力如何催生了這場危機。只是在後記中，索金簡單地觸及了那些關乎未來的大命題，但他並沒有深究監管體制改革的政策。
去哪尋找關於這些問題的解釋和分析呢？博森提供了一套關於解決方案的精湛、完整、易於接受的政策建議，《大亂有大治》是理解這場金融危機的一件必不可少的工具。他仔細評估了政府對危機的每一項應對措施，並提供了多種改進金融治理機構的設計方案。
例如，在前100頁，博森主要討論了房地産金融市場——包括房地産的泡沫是如何産生的以及房利美和房地美抵押貸款的證券化等政策是如何助長了泡沫。博森同時也深入淺出地解釋了信貸衍生品
如何操作的，並指出了使用金融模型的九種典型錯誤。
金融危機期間，美國財政部將納稅人的資金注入到600多家金融機構。如此眾多的機構數目已經根本無法支撐所謂“大而不倒”的理論。博森強有力地論證了，國會應該建立救助銀行的嚴格標準，並以嚴謹而透明的程序執行這些標準（即使不是全部）。在此，博森也許可以更加嚴厲地對待“大而不倒”所催生的道德風險。“大而不倒”從根本上來説是一項有缺陷的政策，我們應該避免這類缺陷。
博森在評估這場金融危機時，使用了一個非常有説服力的概念——單程資本主義（one-way
capitalism）。在他看來，美國的納稅人承擔了救助金融機構的大部分風險損失，卻沒有得到足夠的潛在收益。例如，在2008年9月底，買入高盛優先股之後，巴菲特得到了相當於票面價格100%的普通股的購買權益。而兩周後買入高盛優先股的財政部，只得到相當於票面價格15%的普通股購買權益。
在論證財政部應買入問題機構的普通股而不是優先股這一點上，博森看得很遠。他舉例稱，通用汽車金融公司是一家陷入麻煩的銀行，其歷史上從事汽車信貸融資業務，但也做住宅抵押貸款。通過一系列的救助行動，今天的美國財政部變成了一個為難的、缺乏經驗的擁有其56%普通股的股東。財政部承擔着管理層的決策風險，卻沒有在指引企業未來方向中扮演積極的角色；在這個方面扮演積極角色是不可能的，因為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上，政客與官僚們根本不可能有效地經營企業，我們也絕不想讓他們嘗試這麼做。因此，購買優先股能更好地反映這種關係的實質。
博森是以他哈佛教師的身份來寫這本書的——耐心地引導讀者穿越金融系統中導致危機的重要方面。每個章節都以一段總結收尾，並配有圖表以解釋那些複雜的概念是如何運作的。他的評論不只局限於美國，而是涉及金融危機的全球影響，比如貿易保護主義的危險以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
博森解釋了國際組織對大銀行的資本金要求是如何諷刺性地鼓勵大銀行去投資風險更大的資産，以及巴塞爾新資本協定（Basel
II）如何過度依賴於模型與信用評級機構的意見。儘管主流意見認為，監管者和市場參與方是導致危機的主要原因，但博森更認同，這種市場供應壟斷的現狀是由美國證監會的監管制度造成的，而且因為太過倉促，他對近期美國證監會規則變革的效果深表質疑。
最後，博森推崇透明度的重要性。缺乏透明度，會在光景好的時候孕育糟糕的商業戰略，在景氣差的時候打擊投資者的信心。我們必須認識到，正是監管方以“安全和穩健”的名義扣住了那些有關監管實體的重要市場信息，從而進一步增加了不透明。博森提倡制定一個健全的會計準則。這個準則將納入評估部分，有益於增加透明度，並成為抵禦危機再次發生的關鍵。
索金的書就像是這場危機的娛樂小報版，充滿有趣的故事和那些大人物的生動肖像。而博森的書更實在些。他認識到，那些機構本身的意義要遠遠超越經營它們的男男女女。無論你是否讚同博森那些具體的政策建議，你都不得不承認，在我們走出這場深刻危機之後該往哪去的辯論中，博森做出了重大貢獻。(Paul
Atkins 譯/程明霞)
（作者係前美國證監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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