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編不用，臨聘近半，何以留人？
半月談記者 歐甸丘 周宣妮 蔣成
對于烏蒙山區基層醫院來説，編制是吸引人才的重要籌碼。半月談記者在這裏調研發現，部分區縣基層醫院在編制資源大量空閒的同時，卻招聘許多沒有編制的醫務人員。其結果是，既招不來高素質人才，也留不住成熟專家。
空編率19%，臨聘率45%
烏蒙山區某縣人民醫院共有編制763個，目前實有職工共計1121人，其中編制職工616人，空編率19.3%；編外職工505人，佔總職工數45%。
該醫院有關負責人説，編外職工存在于行政後勤、護理、醫師、技師等各類工種：353名醫師中，編外人員62人，佔比17.56%；489名護士中，編外人員313人，佔比64%；147名行政後勤及非衛生專業技術人員中，編外人員102人，佔比69.4%。
從該縣整體情況看，衛生係統共有編制2475個，實有2065人，空編410名，空編率16.57%。與此同時，全縣招聘的無編制醫務人員數量遠超在編人員數量。
不同于經濟發達地區的基層醫院，事業單位編制是欠發達地區招聘人才、留住人才的關鍵因素。“發達地區的醫院績效工資是基本工資的數倍，編制內外的職工總收入相差較小，但烏蒙山區部分醫院的績效工資較少，導致編制內外職工總收入相差三分之一以上。”一位縣級醫院院長説。
在烏蒙山區另一家醫院，共有編制385個，在編人員345人，臨聘人員664人。“今年以來，全院已經流失65名醫務人員，相當部分是因為得不到編制。5月份去招大學生，一聽沒編制，幾乎所有崗位都無人問津。”這家醫院的院長説，近期還得招40名沒有編制的醫務人員，否則醫院就“揭不開鍋了”。
烏蒙山區某縣級婦幼保健醫院即將迎來二甲醫院復審。“按照床位和醫務人員的配比要求，我院至少要配備100名醫務人員，現在實際有45名在編人員、52名臨聘人員。”該院有關負責人説，臨聘醫務人員流動性大導致醫療水準穩定性差，迎接二甲醫院復審壓力不小。
為何有編不用？
在四川某著名醫院的幫扶下，近年來烏蒙山區一家縣級醫院開展了越來越多的三四級手術。同樣一臺胰腺癌手術，在本地的就醫成本比在成都低50%左右。該醫院的就診人次、病床數量和就診收入也實現了飛躍式增長，今年有望突破3億元。
“2018年至今，醫院實際床位數增長了幾百張，但政府核定的醫護人員編制數量不僅沒有增加，反而不斷減少，跟國家要求的床位與醫務人員比例相比，還差200多個編制沒有配，醫院自身還有117個編制空閒，但縣裏沒有批準使用。”這家醫院的黨委書記説，業務在增長，實際使用編制數卻在減少，工作量誰來完成？只能招聘無編制的醫務人員。
全縣編制緊張無法增編尚可理解，有空余編制卻不允許用，原因何在？
“編制雖屬于醫院，但必須經過縣機構編制委員會批準才能使用。編制獲準使用後，對招聘進來的人員，縣財政要負擔其人頭工資撥款。臨聘則無需編制委員會批準，醫院自行決定招聘數量，所需工資待遇幾乎全由醫院自身承擔。”一位縣級中醫院院長道出了其中的關鍵。
“編制委員會通過嚴控編制使用，降低公共醫療資金投入，將醫院招聘人員的經濟負擔轉嫁到了醫院身上。”這位中醫院院長説。
烏蒙山區某縣一位基層衛生院院長給半月談記者算了一筆賬：有編制的醫務人員工資組成為縣財政兜底發放的每月4100元加績效獎金，臨聘醫務人員工資組成是基本工資每月800元加績效獎金。“衛生院凈收入的50%用于發放全院職工績效獎金，有的月份能達1800元，但並不穩定。”這位院長説，收入懸殊，導致每個季度幾乎都有醫務人員流失。
讓醫療人才引得進、留得住
欠發達地區醫療條件改善，對于阻斷因病返貧、因病致貧，助力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而改善基層醫療條件，關鍵在人才，要引得進留得住醫療人才，並不斷激發醫務人員工作積極性。
一是防止基層政府從當地公立醫院“抽血”。一位在烏蒙山區從事對口幫扶工作的專家説，為幫助所幫扶醫院提高學科建設水準，他向省裏爭取了500萬元的重點專科建設及人才培養項目，“錢一到醫院賬上，就被當地政府挪用了，人才培養怎麼辦？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向省裏交差。”
另一位縣級醫院院長對半月談記者説：“醫院現金流相對穩定，但用于發放醫護人員績效獎金的資金，時常被當地政府挪用，導致部分月份績效獎金發放不及時，醫護人員有意見。”
二是提高編制資源使用效率，重點支援群眾急需的學科建設、人才引進。烏蒙山區一位縣衛健局局長建議，由各地縣級機構編制委員會牽頭，統籌縣內編制資源余缺，重點補足婦幼保健、卒中中心等基層緊缺學科的人才編制缺口，對優秀引進人才給予編制保障。
三是加快公立醫院醫療體制改革，促進編制內外醫務人員同工同酬。在編制資源短期無法全部滿足的情況下，盡力彌合編制內外醫務人員在工資待遇、職稱評聘、住房保障等方面的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