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場總是熱鬧的。趕場天,拖着長音的吆喝聲、來往送貨的三輪聲、爆米花轟然的炸裂聲……是鄉村平淡生活裏的絢爛時刻。
在交通還不發達,沒有快遞物流的年代,鄉村的生産生活物資大多在鄉場購買。這裡不只有買賣,還是鄉情家事的“情報站”,各種消息在這裡聚集,又四散開去。
鄉場見證着山鄉巨變。超市、金店、奶茶店、直播帶貨……今天的鄉場上增添了許多新潮的氣息,也多了年輕時尚的面孔。這裡是展現農村發展新風貌的窗口,是山鄉興盛的寫照,也是承載鄉愁的地方。
藏在山裏的買賣
凌晨5點,戴明蓉就起床了。她已養成習慣。起來後開着滿載辣椒的金盃車就趕往周邊的鄉場。
“周二平壩馬路村、周三安順二鋪場、周四清鎮麥格鄉,周六在花溪,周日去修文沙鍋寨,一週有5天在趕場。”戴明蓉是清鎮人,這種趕集方式稱為“轉轉場”,31歲的她已在鄉場間“轉”了十幾年。
“花溪辣椒,遵義辣椒,河南辣椒都有,趕一場要準備200來斤。”靠着這門生計,戴明蓉掙到了車和房,“也算圓滿了。”
鄉場的買賣,總是要趕早的。新鮮挖來的菌子,帶着露珠兒的蔬菜,裹着泥土味的蘿蔔……價格便宜品種多。
清鎮市流長鄉趕場天是周日。梁德鳳在這裡擺攤有三十餘年了。每個周日,凌晨4點他就起床,收拾好擺攤需要的長凳和木板,趕到集市支好攤,把近百雙鞋子鋪張開來,天色已亮,一天的生意就開始了。
“一雙農用鞋,包你穿到明年去。”
“便宜點嘛。”
“就是幾塊錢的賺頭,不喊價的。”
十幾年前,梁德鳳的農用鞋在鄉場上可是炙手可熱的,一週得補兩次貨。“如今,買這種鞋的人不多了,都是些上了年紀的,總是要討價還價一下的。”梁德鳳説。
“原來我們這裡叫席家莊,村邊有一條席關大河,前面有一個碼頭,是周邊幾個村的必經之地。”清鎮市站街鎮席關村黨支部書記楊建國説,“席關村鄉場1991年成立,集市雖小,但它是周邊農戶兜售農産品的集散地。現在農村多數是老年人,他們散種的農産品,拿到鄉場上賣更方便。這份難得的熱鬧也更接地氣,更接近民生。”
煙火人間風味存
趕場天在場上吃一頓、喝一口,是趕集的人們最幸福的事。
一口大鍋,燉上大骨和肉,濃濃的湯汁“咕嘟咕嘟”翻騰,升騰的熱氣帶着肉香直鑽鼻腔。幾張沒有靠背的小板凳,一張時刻要找石頭墊腳的小方桌,來晚的沒座位,就坐在旁邊的石階上,一塊青石板被磨得锃亮。
這曾是清鎮市流長鄉中街上最受歡迎的地方。一碗熱騰騰的湯,撒幾粒蔥花,就幾瓣大蒜,滋溜吸上一口,新鮮的油沫子敷滿嘴上。有的還要上半斤“包谷燒”(白酒),一碗湯從日出東山喝到日落西山,“暈”到湯鍋鋪散場。
雞、鴨、鵝在這裡交易,濃濃的煙火味也在這裡肆意瀰漫。
在有“苗鄉”之稱的流長,年輕的男女們,對鄉場還有別的理解。趕場天還不單單是交易的集市,“七天七天趕一場,郎約妹來,妹約郎。上街趕齊下街轉,不見情娘來趕場。”苗族的年輕男女在集市相見、約會,婚姻大事也就在各種吆喝聲中談成。
離流長鄉場不遠的站街鎮席關村,鄉場上只有橫豎兩排鋪位,人們沿街而市,土雞蛋、種子、農具……在巷道間擺得水泄不通。早上7點左右,隨着殺豬匠的第一頭豬到來,便熱鬧開市了。
楊遜方在街邊擺上幾筐剛摘的李子,把收款碼往筐裏一丟,便蹲在一邊和其他攤主樂呵呵聊上了天。他説:“每個季節賣的東西不同,現在剛好是李子成熟的時候,就摘了300余斤來賣。好賣就多賣點,不好賣就少賣點,來趕場的大家都認識,一斤三塊、五塊都在賣。”
鄉場上,像楊遜方這樣隨性的買賣人不在少數,他們豐富着村莊的集市,也兜售着滿滿的人情味。
老集市增添新活力
丁浪,是把直播賣貨帶進德江鄉場的第一人。在煎茶鎮和復興鎮的趕場天,他的直播團隊都有固定的攤位,為當地的老百姓和網友們,開啟一場跨越時空的鄉場。
早晨8點,直播的架子剛搭好,鄉親們就爭先恐後排起隊,有背着土豆片的、有帶着幹蕨菜的,還有挑着剛曬乾的筍幹和幹香的花生、豆子來的。
“委託我們代賣的,都是山裏特有的農産品。像開盲盒一樣,都不知道下一個賣的是什麼。就是一個接一個,把鄉親們帶來的山貨展示給直播間的粉絲看,逐一講解。這一背簍成交完,再接着賣下一個,不收取任何費用。”從去年10月開始,丁浪在鄉場上“賣貨”的直播間吸引了大量粉絲。他的三個直播團隊已巡迴覆蓋了德江縣的10多個鄉鎮市集,最高的一場銷售超過10萬元。
老集市增添新活力,鄉場上看到“潮”與暖。時代變遷,集市上不斷出現新面孔,經營着新的生意,熱鬧如舊。鄉場上的買賣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流,就這麼靜靜地流淌着,熱烈又長情。(記者 梁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