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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渝協同立法 助古老藝術再現光彩
2024年06月25日 07:46 來源: 重慶日報

川劇保護與傳承挑戰重重

  龍群正在進行川劇表演。(龍群川劇團供圖)

  5月14日,沙坪壩區磁器口古鎮,川劇演員精彩的表演贏得游客陣陣掌聲。特約攝影 孫凱芳/視覺重慶

  5月29日,重慶科學城驛都實驗學校,留學生在川劇演員的帶領下學習川劇的手眼身法步。記者 崔力 攝/視覺重慶

  在共建巴蜀文化旅游走廊重大活動啟動儀式現場,川渝兩地川劇人正同&演出。記者 鄭宇 攝/視覺重慶

  渝中區國泰藝術中心,川劇《江姐》選段演出。首席記者 龍帆 攝/視覺重慶

  “自古紅顏多薄命,行行復行行,走走又聽聽……”莫愁湖畔,柔腸寸斷,粉淚盈盈,相傳,屈原與莫愁女,曾留下一段瑰麗唯美的愛情傳奇。在川劇藝術中,這段傳奇得到了全新演繹。

  6月16日中午,重慶磁器口古鎮花塢戲劇社,龍群川劇團編排的大幕戲《莫愁女》首演,60多位戲迷如約趕來。多年來,每個周日來看龍群表演,是他們的期待。

  “每個周日能順順利利地給戲迷們表演,也是我最大的心願。”年過五旬的龍群,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身為重慶最知名的民營川劇團團長,她帶着她的團,已倔強地“生長”了近30年。30年來,他們心懷夢想,克服了重重困難。

  “戲迷的不離不棄,是我們堅持的最大動力。”對龍群他們而言,演川劇不僅為謀生,也是為了藝術傳承。正是在以龍群為代表的民營院團和以重慶市川劇院為代表的國家院團合力之下,今天的川劇藝術得以發揚光大。

  就在前不久,川渝兩省市人大常委會開展了一次川劇保護傳承立法調研工作,對重慶市川劇院、龍群川劇團等單位展開調研。

  川劇的保護傳承中,面臨哪些困難和挑戰?連日來,記者進行了採訪。

  現狀

  “沒有固定陣地,我們的心常常是懸起的”

  “昆高胡彈燈”,五腔共和形成的川劇藝術,植根於巴山蜀水,是川渝地區共同的文化名片。作為我國傳統戲曲瑰寶,川劇已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與文化內涵。

  川劇這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既與人民生活高度融合,也承載着中華民族的基因和血脈。

  過去,川渝地區人民逢年過節、紅白喜事等都離不開川劇。隨着社會發展,文化娛樂生活極大豐富,傳統戲曲的地位逐漸式微。

  對此,龍群深有體會。

  “我10歲時考入重慶川校,這個學校是為全市區縣川劇團培養演員的,上學就是鐵飯碗。畢業後,我被分配到璧山川劇團,誰知沒兩年這個團就撤銷了。”眼看著鐵飯碗被打破,龍群只好一邊開餐廳尋找生計,一邊偶爾參加坐唱過戲癮。她嗓子好,技藝精湛,很快就在民間收穫了聲名。

  1995年2月,龍群在磁器口成立了川劇團。那時,觀眾只需花5塊錢,就可以一邊喝茶一邊觀賞兩個多小時的川劇表演。漸漸地,龍群川劇團有了一大批鐵杆兒會員,其中年齡最大的已80多歲。

  “這30年來,我們並非一帆風順,有朋友倣‘北漂’説法戲稱我們是‘磁漂’,因為我們沒有固定場地,幾乎每一年都要為場地發愁。沒有固定陣地,我們的心常常是懸起的。”龍群説,直至今年3月30日,花塢戲劇社發出邀請,他們才得以遷入新陣地。

  在此之前,他們在餐廳駐場,因為觀眾和食客的位置不好分配,只駐場了半年。沙磁巷也曾邀請他們駐場,因為種種原因,對方提前結束了合同。沙磁巷之前,解放碑新華國際好心讓他們演出,又因為一些問題讓他們離開。

  “待得最久的是寶聖宮,可後來因為有老闆租下場地經營,我們被迫離開。後來,我們還在磁器口租車庫自己修過劇場,可每年都被水淹……”龍群的聲音有些憂傷,她説固定的陣地是他們最大的訴求,因為有了陣地,才能保證演出,才能形成固定的觀眾群,進而吸引更多觀眾。

  場地不但要固定,最好選址還要對觀眾友好。龍群説,川劇老戲迷眾多是客觀事實,目前他們川劇團80%以上的觀眾都是老人,所以演出地點的交通便捷與否就很關鍵,“之前在新華國際,軌道站出來幾步路就到劇場,而在磁器口,下了地鐵還要走十幾二十分鐘。一些老戲迷哭着給我打電話,説想來看戲啊,就是路太遠,走不動啊……我着急也沒用啊。儘管這樣,每個星期天,還是有很多甚至從區縣來的戲迷,一早坐班車換地鐵趕來,我們非常感動。”

  危機

  劇目陳舊人才斷代,是傳承中的大問題

  戲曲藝術中,劇本和演員的影響力非常關鍵。

  “從劇目上看,川劇早有‘唐三千,宋八百,數不完的三列國’之説,這意味着三百多年前,川劇就形成了豐富的劇目寶庫。但隨着時代發展,隨着老一輩藝術家逐漸離去,口傳心授沒有了傳承人,越來越多的老戲消失在歷史中。”重慶市川劇院相關負責人説,目前,重慶地區能夠演出的川劇劇目不足500個,且絕大多數講述的是古代故事,僅有少數作品基於近現代題材、現實主義題材改編創作,“在緊跟時代步伐、反映現實生活原型、體現藝術創作的真善美方面,存在明顯不足。”

  “在守正創新方面,這些年重慶川劇也取得了很大成績。川劇《江姐》就是其中的代表。”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相關負責人稱,榮獲第十七屆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的《江姐》,是作為典型的巴渝文化符號的川劇為重慶文化史濃墨重彩書寫的跨越時代的華章。它立足經典,通過本土化、人性化、當代化的表達,再塑經典,為誕育於斯的紅岩精神作出最生動的闡釋,讓紅岩英雄的讚歌在新時代餘音長存,“強調了川劇的當代審美,令人耳目一新。”

  不過,更多劇團的創作,仍在固守傳統戲“老演法”,缺乏對當代觀眾審美的審視與回應。比如,永川區作為全市為數不多保留有川劇院團的區縣,雖逐年加大對川劇事業發展的投入力度,但川劇發展屬於純公益事業,除財政資金外無其他資本投入。“而劇目編排、舞&修繕、設備購置、人才培養等方面,都需要持續投入大量資金。”永川區文聯工作人員説。

  守正創新,基礎是守正。市川劇院相關工作人員&&,守正就意味着要進一步加大對優秀傳統劇目的挖掘整理,“古老川劇的一大魅力,就在於戲文唱詞本身,比如《情探》裏唱的‘梨花落,杏花開,夢繞長安十二街’,簡直美到了極致。在傳統老戲裏,像這樣的好東西太多太多,但現在的川劇界,好多好東西都丟掉了,或者説很難撿起來了。如果能深入挖掘整理,把老戲搬上舞&,打造新作品,用戲曲藝術反映時代要求,保護傳承才真正發揮了效力。”

  戲曲是一門角兒的藝術,不同行當的演員,要綜合掌握“唱、念、做、打”基本功和“手、眼、身、法、步”五種表演技法,每個行當的表演均具有極強的程式性。但現狀是,行當不齊持續困擾着院團。

  “我們院以旦角、生角為主的文戲見長,但川劇中的老旦、老生、丑角的表演其實也很有看頭,我們就是缺人。”市川劇院工作人員介紹,培養一名合格的川劇演員需要8—10年,周期長、專業性強。市川劇院現有從業人員約500人,其中專業川劇演員不足200人,專業川劇打擊樂演奏者不足40人,川劇導演、編劇、作曲等本土創作者不足10人,川劇理論研究人員不足10人,人才斷代已成難題。

  “川劇表演行當不齊,生旦淨末丑演員不全,吹拉彈唱品質不高,頭面服飾裝備不足,發展後勁有待加強。”九龍皮戲劇曲藝家協會相關人員認為,行業前景渺茫,是造成川劇傳承出現嚴重斷代和後備人才匱乏的根本原因。因此,以立法的形式對川劇藝術進行保護傳承,很有必要,“希望將川劇納入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項目目錄,在合法合規範圍內,為其提供更多支持,讓這門古老藝術不斷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出路

  川渝首創,探索在文化領域跨省協同立法

  今年5月底,重慶市六屆人大常委會第九次會議首次審議了《重慶市川劇保護傳承條例(草案)》(以下簡稱條例草案)。同期,四川方面也首次審議了川劇保護傳承條例。

  川劇保護傳承立法,是川渝兩地繼營商環境、嘉陵江生態保護、鐵路安全管理之後,協同立法的第四個項目,也是全國文化領域開展跨省協同立法的首次探索。

  “從立項到調研,再到起草和審議,川渝兩地並肩而行走過了很長一段路。”市人大教科文衛委有關負責人説。

  此次川渝協同立法的“標的”,為什麼是川劇?

  該負責人介紹,川劇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瑰寶,也是川渝兩地共享的首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産。作為中國西南地區影響最大的地方劇種,其最能體現巴蜀文化特質、最能展現川渝人民精神風貌,也是兩地民眾相親相融的文化之根和情感紐帶。然而,當前川劇傳承發展面臨着嚴峻挑戰,在市場風格快速切換中,基層院團瀕臨消亡、從業人員緊缺、傳承鏈條斷裂,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困難重重,“亟待從制度層面解決川劇保護傳承中的難題,完善機制、強化人才培養等保障。”

  據了解,2023年十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通過了新修改的立法法,明確賦予“區域協同立法”的法律地位和效力,自此,川渝協同立法在前期探索基礎上走向縱深。而為中華戲曲瑰寶川劇立法,是兩地協同立法提質擴面的重要一步。

  川劇保護傳承,大家最關注什麼,哪些是最急需、最緊迫的?

  一位多次參加立法調研的重慶川劇界業內人士介紹,以重慶為例,當前全市國有川劇團僅剩4個,區縣級川劇團基本消亡,川劇從業人員銳減,專業川劇演員更少,能演出的川劇劇目不超過500個且創新較少。同時,川劇發展傳承生態鏈條斷裂,政策與保障力度不足,“四川方面的情況也差不多,可能要稍微好一些。”

  除了破解困境,多數立法參與者對川劇傳承創新發展有着更高期待。圍繞“有人演”“有人看”“演什麼”“怎麼演”,以及提高“影響力”“傳播力”等,兩地有關方面進行了深入互動和走訪借鑒。四川哪些做法有前瞻性,重慶哪些做法提供了有力保障……點滴匯聚,逐漸成形。

  為實現立法管長遠、管根本,今年3月,川渝兩省市人大常委會有關負責人還分別帶隊,共赴陜西省開展聯合調研,這是兩省市人大開展協同調研形式的創新嘗試。

  陜西省在2021年&&的秦腔藝術保護傳承發展條例,是全國首部省級地方戲曲保護法規。川渝調研組就川劇立法中關注的制定保護專項規劃、地方戲曲宣傳普及和群眾基礎培養等,與陜西方面進行深入交流,借鑒學習其保護傳承活化利用資源、推動創新發展等經驗。

  從着手全面了解現狀問題,到匯總梳理分析,再到圍繞條例的主要內容、體例結構等達成共識,川渝協同為川劇立法的“進度條”不斷刷新:2023年預備立法項目、2024年審議項目、今年5月底分別完成首次審議。

  川渝兩地採取了“條例+條例”模式:兩地條例草案在主要內容、體例結構基本保持一致的基礎上,又各自突出川渝特色,在具體保護對象、院團發展等內容和部分表述上有所差異,實現“大同小異”。

  比如,重慶的條例草案明確了政府加強組織領導,以文化旅游部門為主,教育、人力社保等多部門參與;明確了財政資金、政府購買服務和財稅金融等支持政策;提出完善川劇職業教育、學歷教育和人才培養體系,支持川劇代表性傳承人、藝術名家成立工作室,通過收徒傳藝、示範展演等方式培養青年川劇後備人才。

  四川的條例草案,明確了政府在川劇保護傳承中的角色,包括財政投入、設施建設、人才培育等,特別強調對川劇藝術表演團體的支持,包括保護和傳承川劇藝術品牌,如名團、名家、名戲、名址,並對川劇獨有流派的遺産進行保護。同時建立傳習基地,注重集體傳承和活態傳承。

  條例草案還就兩地建立合作機制和內容、人才培養、文化交流等作出規定,明確兩地建立川劇保護傳承合作機制,定期聯合舉辦川劇節、青年演員賽事、學術交流等活動,支持兩地在劇目傳承、創作、演出等方面開展深度合作,聯合打造川劇藝術精品。

  這些聲音,都讓龍群等川劇表演藝術堅守者充滿了信心,“過去很難,但我相信隨着川劇立法的逐步推進,川劇人的明天會更好。”

  新重慶-重慶日報記者 趙欣 王亞同

編輯: 李華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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