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暖和，要出太陽。今天外面走廊還是有些冷，只能委屈你一下，我們就在屋裏面轉轉。”3月20日早晨，在位于春廠街原建設賓館9樓的一間簡陋的小房間裏，65歲的譚清華為癱瘓臥床的妻子穿好外衣後，小心地將其抱起，輕輕地放到了鋪著被褥的輪椅上，開始為她做起了按摩……

  我又不嫌棄你你還擔心什麼

  譚清華的老家在大興鎮萬民村，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人一樣，他和妻子胡永宏是相親認識的。

  那時譚清華還在瀋陽軍區某部隊服役，1981年一次探親假中，經親戚介紹，兩人相識。初次見面兩人便相互心生愛慕。短短10余天後，譚清華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部隊，只能依靠書信來慰藉相思之苦。

  不過，譚清華心裏卻始終有個小疙瘩。原來在上一年，一次執行運送軍用物資的任務時，因車禍導致譚清華的左腿落下了問題，“當時年輕，怕説出去不好聽，更怕找不到媳婦，所以一直沒去評殘。相親的時候我也一直沒敢和她説。”

  直到1982年，譚清華退役返鄉並與胡永宏成親後，他才敢壯著膽子告訴她。“原以為她會生氣，沒想到她卻笑著勸我，我又不嫌棄你，你還擔心什麼，快去把殘疾證辦了吧。”這讓譚清華很是感動。

  婚後，胡永宏在家做農活，操持家務，譚清華則是利用在部隊所學的水電工手藝在農村電網改造中“大展拳腳”，“當時我在外面一天就能賺到2塊錢，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真的感覺很幸福。”

  1983年，兒子的出生，更是給這個小家庭帶來了許多歡樂。

  搞農網改造，整日爬上爬下，雖然譚清華一直都挺注意安全，但免不得會有磕磕碰碰。1985年，譚清華在工作中一個不留神，摔斷了左手，導致他在家裏待了一年多才養好傷。

  “家裏一下子沒了收入來源，娃兒又還小。永宏她整天背著娃兒啥活都幹，還得照顧我，讓我很是過意不去。但她卻從未有過半點怨言，我也不會説啥甜言蜜語，只是暗下決心這輩子都要對她好，不辜負她。”譚清華説。

  哪怕你醒不了我也會陪著你

  為了能讓這個家庭過得更寬裕，養好傷後，譚清華就離開了老家，進城務工。不過工作再忙，他也會時常回家陪妻子，當家裏安了電話，便每天都會打電話。

  2004年5月13日晚上，譚清華像往常一樣給家裏打電話，但接連幾次都沒有人接聽。“難道出事了？”譚清華當時心裏立即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夜趕回了家。

  “我打開門，就看到她躺在床邊的地上，怎麼叫都沒反應！”譚清華趕緊叫來救護車，把妻子送到了醫院。

  醫院的檢查結果，更是讓譚清華如墜冰窟，是腦血管破裂，若不做開顱手術，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甚至失去生命，但醫院當時條件有限，無法進行這種手術。

  譚清華心急如焚地向西南醫院的朋友進行了詢問，對方的答復卻是：“轉院風險太大，路上的顛簸極易導致病情急速惡化，很有可能還沒送到，人就走了，建議還是保守治療。”

  “當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了，又非常痛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無奈，譚清華只得每天守在妻子的病床前，抓著她的手，想要説些什麼又不知該説什麼，最終化為一聲又一聲“你一定要醒過來”。看著宛若熟睡中的妻子，譚清華不斷在心裏默默祈禱的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怕你醒不了，我也會陪著你。”

  20多天後，奇跡發生了，胡永宏醒來了，看到喜極而泣的譚清華，喃喃道：“我，下午，田頭，扯草，頭昏，回家，睡覺……”

  譚清華趕緊拭去眼淚：“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胡永宏不但醒來了，後遺症也比醫生估計的要輕得多，雖然左腦受損而導致右側身體偏癱，但勉強還能杵著拐棍走一走；雖然語言功能出現障礙，但基本的交流還是沒問題。

  “當時我就是在這裏搞水電維護等物業工作，單位領導還是很照顧我們，免費提供了一間房讓我們住，方便照顧她。”譚清華説。

  失去了地裏的收成，加之後續的醫藥開支，讓一家人的生活變得愈發拮據。雖然此前壓根就沒怎麼幹過家務活，此時照顧起妻子來有些手足無措，但至少還能夠每天攙扶著她走一走、説説話，譚清華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我是退伍軍人更是一位丈夫

  然而，這一點點小小的幸福也很快成為了一種奢望。大約4年多以後，胡永宏的病情突然加重，雙側腦梗，僅剩下左手能稍微動一下，語言功能也幾乎喪失，整日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只能終日躺在床上。

  由于妻子生活已經完全無法自理，譚清華把工作以外的一切時間放在了照顧妻子上，工作中也總是想辦法擠出時間回家看下妻子才安心，“還好我就在這樓裏上班，也非常感謝公司領導和同事們的理解。”

  退休以後，譚清華全身心投入到了妻子身上。每天早晨起床後，他首先要給妻子洗臉梳頭，一勺一勺地喂完早飯之後，自己再吃飯。每天晚上，他都要忙上一個多小時，為妻子清洗身體、擦藥。每天夜裏，他都得起來兩三次，帶妻子上廁所。

  妻子有糖尿病，他每次做飯都得先蒸上一鍋白米飯，倒掉米湯後再加入小米和菜葉熬成粥；為了便于妻子吸收，他總是換著花樣把各種肉做成丸子；聽説鴨蛋比雞蛋營養好，他就每天給妻子做鴨蛋羹。

  為了讓妻子保持清潔幹爽，他一天要給妻子換好幾次尿布；為了避免妻子生褥瘡，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幫她翻一下身，做一做按摩。

  雖然年紀大了，但每月1000多元的社保金對于維持日常生活開支和妻子的醫藥費還是有些捉襟見肘，因此他還偶爾接點到府水電維修的活計。因為擔心妻子獨自在家出問題，每次接活時，他都會評估一下，能否在一個小時內幹完回家，“也正是如此，和朋友一起喝點小酒的小愛好都已經丟了很多年了，這些年也沒去過親戚家裏吃飯。”

  譚清華喜歡看打仗的電視劇，不過現在電視遙控器控制權掌握在妻子手上，“她現在像個孩子一樣，每天都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把遙控器拽得緊緊的，當然是她看什麼，我就陪著看什麼。”有時，他會到外面走廊，讀一讀自己買的各種藥書，看下有什麼好的偏方，又或是打開手機聽聽歌。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我最喜歡這首歌，我的手機鈴聲也是它。”譚清華説，雖然自己已經退伍多年了，但軍人身上那種天然的責任感卻從未丟失：“在部隊，我是一名人民子弟兵，要保護好我們的國家；現在，我更是一名丈夫，要守護好我們的小家，守護好她。”

  19年來，譚清華再苦再累也從未放棄，始終無怨無悔。但他也有自己的顧慮，“現在這樓裏的住戶，除了我們都搬走了，就怕哪一天我出門她出點什麼問題。還有這樓沒電梯，永宏都好多年沒下過樓看看外面了。”

  譚清華説，準備過段時間去申請一套公租房，“希望能申請到底樓或是帶電梯的，這樣就能每天推著她出門曬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劉暢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