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觀察類綜藝《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七季上線，騰訊視頻聯袂東方衛視，職場放大鏡對準了主持新人。（受訪者供圖）

各路信息24小時唾手可得的時代，有份職業進而整個行業處在轉型途中。人人都有麥克風的今天，有份職業的考官幾乎等同於所有人。甚至，那句網絡盛行的“你行你上”，在這領域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是説説而已。

職場觀察類綜藝《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七季上線，騰訊視頻聯袂東方衛視，職場放大鏡對準了主持新人。相比律師、醫生、建築師等具有專業壁壘的職業，主持人於大眾而言熟悉且日常。將往季“精英職場”的敘事視角與大眾認知對齊，把以往擁有“明確答案”的學術標準轉向“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不確定落點，這一季節目或者説這份“offer”是否依然讓人心動？

如今節目大半程已過，有些答案在“貼地飛行”的觀察裏漸漸浮出水面——這裡有對一份習見職業的再認知，有對毫無保留奔赴熱愛的理想主義外化，也有對在壓力、衝擊、劇變中堅持打“逆風局”的行業一瞥。當鏡頭直面行業轉型中的職場，“令人心動的offer”或許不單單是一張工作入場券、一份新傳就業指南，它還能成為更多變局中人謀求韌性生長的啟示錄。

見職業：刻板印象下的一次突圍

回顧往季節目，律師、醫生、建築師等職業或多或少帶着學術光環，即便職場新人，他們業已經過了“大部頭”理論知識的積累，大多走着從名校到職場“專業對口”的閉環求職路。可主持人不一樣。

單看節目初始階段年輕人的來處，科班出身有之，經濟專業、新聞專業、藝術類專業的亦有；攜央視等主流媒體實踐過的履歷登場固然閃閃發光，有着網紅博主、帶貨主播、脫口秀經歷的也不遑多讓。一邊是斜杠青年遍地、人人都能當創作者的時代語境，主持人的門檻何在？一邊是數字人、AI撰稿已進入傳媒領域的技術變革大潮，主持人的未來還能走多遠？

面對雙重叩問，《令人心動的offer》不祛魅也不附魔，將場景設定在真實的媒體單位，引觀眾到高度逼真、近乎實戰的采編播全流程裏找答案。節目也不簡單粗暴地讓真人與數字人主播直接PK，就是在一個個課題實踐中，發掘年輕人身上AI取代不了的真本事。

新聞主播照着提詞器念稿難不難？兩場實戰顛覆刻板印象。有限的倒計時、隱蔽的語病、嘉賓的動態反饋、外場的突發狀況等，看似一馬平川的新聞播報實則暗藏機鋒，彈幕裏成片的“窒息”和“心跳加速”，何嘗不是觀眾對“&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真誠認同。能靠後期剪輯、能包容口語化表達的人物訪談難不難？節目請來易立競、梁田等不同資歷“名嘴”客串被採訪者。實習生對話同行前輩，訪前功課是一回事，交流時迅速建立雙方信任、挖掘出故事、步步深入是另一回事，考驗範疇除了相關領域，還關涉心理學、社會學甚至舉止言行的細枝末節。而隨着人物訪談、專題策劃、融媒體直播、圓桌對話、外景街採、民生調查等多個課題連番展開，隨着選題範圍覆蓋時政、科技、財經、文化、體育、民生，觀眾越發認同，傳媒人所需武藝何止“十八般”。

節目觀察室成員、原央視主持人張泉靈形容訪談類節目“60分容易、100分很難”。某種程度，60分容易、高分不易，這句話同樣適用主持人整體。而這份職業的獨特魅力，就藏在從60分到高分的精進區間，浸透了每一個鍛造紮實專業功底、練就快速應變能力、積累深厚人文素養的日子。

見理想：當代青年的一次塑型

從一開始，節目就拋出話題，並用一整季來回答——新技術不斷革新的今天，主持人是否依然令人心動？總導演吳浩宇直言幸運：“在一個個任務中，我們看到了主持人作為‘人’的應變、溫度、合作及情感表達，這些一定是AI技術不可取代的。”

如吳浩宇所説，在情緒經濟的專題策劃會上，觀眾為龐錚溫柔又有力的表達與團隊組織力折服，為李宇嘉、馮程朗、王韻琳鮮活又嚴謹的思維創新力點讚；世界人工智能大會的融媒直播現場，屏幕前無不讚嘆楊羚蔚積攢的強大人脈網，也不無感慨張詩雯能從現場採訪中迅速梳理出脈絡與高光，一番總結發言引經據典兼具理性與感性、當下與未來；一個多小時的圓桌對話，侯梓泰和王昱相輔相成打配合，面對同樣年輕的胡先煦，他們找故事、挖內心、尋思考，不松懈也不攬功。

因為將“人”的應變、溫度、合作及情感表達融會貫通，楊羚蔚出外景採訪街拍攝影師時，超越預判範圍，走進“老克勒”的家，翻開一冊記錄城市生活的舊圖錄，也叩開一扇通往城市歷史的心門。課題結果公布時，屏幕內外一片讚譽，人們為優秀的她終於不再因殘酷賽制錯失得分而高興。但其實，偶然之中有必然。與其説“老克勒”的入鏡是意外偶得、是“綜藝之神”眷顧，毋寧看成，從財經界辭掉穩定工作跨界前來的女孩，為她17歲時的熱愛與理想、為這場逆風翻盤，已經準備了許久。

更因為“人”的獨特價值，理想與熱愛在這群年輕人身上有了許多具象化的時刻。八大課題密集降臨，連軸轉與通宵達旦是實習生們的常態。真採真拍真播報，一切“來真的”與節目賽制共同營造高壓競爭環境，沮喪、委屈、自信心崩塌的瞬間，這群實習生誰都有過，但認輸不認慫，太陽升起又是拼勁十足的新一天。因家庭變故一度選擇直播帶貨“更優解”，但龐錚的理想沒有因環境而轉移。相反，她“在游泳中學游泳”，上戲當年的“滿級學生”在社會裏完成堅韌成熟的鍛造，如今返場追夢、理想當“燃”。民生新聞課題發布，“夜半雞叫”線索關注度頗高。但預留完成的短時間、現場取證的高難度、爆料人出鏡的低意願等，不斷疊加選題難度。可李宇嘉與馮程朗敢衝敢闖更敢拼，喬裝踩點、通宵蹲守、非正常拍攝，完成了帶教老師與觀察室前輩一致判斷難度系數五顆星的暗訪取證。他們敢拼更會拼，從事實核查、爆料人聯絡，到不同市場監管部門的採訪，一條明察暗訪得來的民生新聞在上視老牌欄目《新聞坊》大屏播出，背後何止是一段年輕人不負青春的打拼，人們還看到一群準媒體人“鐵肩擔道義”的理想飛揚。

提起這代年輕人，常有人説他們依賴虛擬世界，缺乏信念、缺少動力；《令人心動的offer》把一群以熱愛奔赴青春的年輕人推送到觀眾面前，何嘗不是在“躺平”“佛係”的暗涌裏為真正的青年理想塑型。

見責任：眾聲喧嘩裏一次價值重估

“夜半雞叫”的採訪中有個小插曲。因店家非法售賣活禽，新聞曝光的那天，可能就是生意被取締的時候。馮程朗陷入內心糾結，為自己喬裝時不得已的“欺騙”，彈幕裏也不乏替“愛吃現宰活雞的鄰里們”發問以後怎麼辦。而違法違規與道德缺失、公共危害與少數人利益，在主流媒體從業者的天平上，孰輕孰重，其實一目了然。

因為媒體行業的特殊性，這一季《令人心動的offer》幾乎每個話題都能戳中當下熱點、社會關切。網絡直播間風靡一時的“掃腿舞”固然撬動億元江湖，可其底層的粉絲經濟邏輯暗含消費主義陷阱；航空公司試水萌寵與主人同飛同座，寵物經濟、和諧共生、人性化方案是事情的A面，如何維護其他乘客合法權益是值得思考並推動相應法規&&的B面；颱風天的電梯故障看似一時意外，實則包含大型社區維修資金短缺、公共設施老化、電梯超期服役、業主構成複雜等複合難題……凡此種種，都是實習生們在事件解讀、公共議題探討等節目課題中接觸到的實例。這些高度社會化的選題，不僅是引人觀看的流量入口，還是傳媒人、新聞行業通過節目路徑彰顯公共價值與社會責任的非典型發聲。

回到最初的疑問，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時代，在主流媒體系統性變革如火如荼的時代，主持人、媒體從業者是否依然是令人心動的工作。答案或許依然見仁見智，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專業主持人、主流媒體的價值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因信息環境的複雜與過載而更顯珍貴；主流媒體人真正的魅力也不在表面光鮮與否，而是通過始終“在現場”“在求真”，穿越流量的屏障，去守護文化價值、培育公共理性、凝聚社會共識。眾聲喧嘩，這也許是一次價值重估。（文匯報記者 王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