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廣州11月16日電（記者劉旸）地處粵北的雲浮大概是廣東省地級市中，存在感最弱的一個。這既是一些外地人初來乍到的直觀感受，也是當地人在介紹家鄉時的幽默自嘲。
11月13日，在雲浮舉行的第十五屆全國運動會男子曲棍球半決賽中，廣東隊晉級決賽。新華社記者 陶亮 攝
“以前我們去其他地方比賽，很多人會把‘雲浮隊’叫成‘浮雲隊’。”雲浮市體育中心曲棍球教練陳富傑回憶道。
第十五屆全運會曲棍球比賽15日在雲浮收官。陳富傑，是記者採訪中一位繞不開的人物。
他是雲浮市曲棍球隊的創始人。2001年，從廣東省曲棍球隊退役的陳富傑沒有選擇前往珠三角城市的工作機會，也沒有回佛山老家做生意，而是來到雲浮，在這座年輕的城市白手起家，組建曲棍球隊。
初到雲浮，陳富傑直接下沉到鄉鎮中學，一待幾個月，選材育人。彼時，雲浮經濟基礎薄弱，體育資源匱乏，大多數學生和家長對曲棍球一無所知。
“大家都很陌生，我要逐個學生、逐個家長做工作，告訴他們曲棍球是什麼運動，會有怎樣的前景，打曲棍球會有怎樣的出路。”陳富傑説。
雲浮市體育中心曲棍球教練陳富傑。（受訪者供圖）
沒有專業場地，陳富傑帶球員在土場上練。沒有球棍，陳富傑上山，找藤木手工自製。
“那球棍不結實啊，打不了多久就不行了。”陳富傑説，“在土場打，球磨損大。器材匱乏，沒辦法，直到磨得不像樣了才換。”
雲浮市文廣旅體局副局長高娜介紹説，雲浮發展足球、籃球等熱門項目缺乏優勢，曲棍球相對小眾，成為突破口。正是“另辟蹊徑”的策略，讓雲浮在體育領域找到自己的賽道。
20多年過去，如今陳富傑“桃李滿天下”。雲浮為國家曲棍球隊培養了大批人才，國家女子曲棍球隊原隊長崔秋霞是雲浮籍運動員。在本屆全運會曲棍球比賽中，共有16名雲浮籍運動員登場，其中9人代表廣東隊出戰，5人是最新一屆國家曲棍球隊成員。
在國家男子曲棍球隊擔任隊長的陳啟俊便是陳富傑的弟子，在本屆全運會上出任廣東隊隊長。
廣東隊隊長陳啟俊（右二）在全運會比賽中。（受訪者供圖）
“雲浮人有股精氣神！曲棍球在雲浮，從無到有，我們現在有這麼漂亮的場地，有燈光、有球迷。”陳啟俊説，“我原以為來看比賽都是專業人士，後來發現隔壁村村民都來了。”
廣東隊主教練翁海勤在球員時代與陳富傑是隊友。回顧雲浮曲棍球發展歷程，他説：“陳富傑做事用心，培養的孩子基本功紮實。他在很多學校播下曲棍球的種子，現在終於枝繁葉茂、開花結果。雲浮有全省最好的場地，接觸曲棍球的孩子越來越多。”
雲浮市曲棍球場是全國第七塊、廣東第一塊國際精英級場地，這塊場地在本屆全運會迎來大賽首秀，草坪採用與2024巴黎奧運會曲棍球場地同款草坪和工藝，照明系統達到舉辦國際賽事標準。與曲棍球賽場隔街相望，是雲浮市體育公園，其中還有兩片曲棍球練習場。全運會期間，很多球隊在此熱身訓練。
雲浮市曲棍球場航拍圖。（受訪者供圖）
雲浮市中等專業學校的校園裏，曲棍球項目發展已經成為當地踐行體教融合的典型樣本。
據雲浮市教育局介紹，目前全市已構建起覆蓋小學、初中、高中的三級人才培養梯隊。陳啟俊的母校田家炳中學是“中國曲棍球傳統校”，雲浮市第二中學和雲浮市恒大學校是“中國曲棍球推廣校”，承載着曲棍球普及與篩選人才的雙重功能。
雲浮市恒大學校校長謝杏容説，學校共組建了四支曲棍球隊，男、女各兩支，長期參與訓練的學生來自五至九年級，總人數達100餘人。學校配有專職曲棍球教練四名，兼職教練兩名。2020年以來，學校已向國家隊和廣東省隊輸送運動優秀後備人才20餘人。
據雲浮市中專副校長楊曉明介紹，2025年，學校成功申報“運動訓練（曲棍球方向）”專業，目前有男、女兩支曲棍球隊。球員可選修烹飪、汽車維修等職業技能課，拓寬就業渠道。除運動隊外，學校還成立曲棍球社團，吸納有興趣的學生參與。
中國女子國家曲棍球隊主教練艾莉森·安南攜核心教練團隊走進雲浮市田家炳學校，開展現場教學。（圖片來自中國曲棍球協會公眾號）
雲浮市體育中心主任黃梓進介紹説，中心與雲浮多所學校共建球隊，與廣東省黃村體育訓練中心合作共建省級高水平集訓隊，讓運動員兼顧文化學習，為他們鋪就多元化成才路徑。2022年以來，中心共有七名運動員被北京體育大學、廣州體育學院、西安體育學院、瀋陽體育學院等高校錄取。
“現在招曲棍球運動員不像20多年前那麼難了，很多人是慕名而來。”陳富傑説。
曲棍球的帶動效應正在慢慢溢出。陳富傑訓練管理範疇不再局限於曲棍球，在冬季項目跨項選材中，雲浮還為國家冰球隊輸送人才。在本屆全運會自由式小輪車女子公園賽中摘得銀牌的范曉桐就出自雲浮培養體系。
全運會之後，雲浮迎來的下一個體育盛會是明年2月的曲棍球世界超級聯賽。屆時，中國女子曲棍球隊將在這裡迎戰荷蘭、英格蘭隊等勁旅。中國女曲主教練、澳大利亞人安南希望全運會期間這裡熱烈的氛圍可以延續，雲浮觀眾能到場為國家隊加油助威。
2024年8月9日，中國隊獲得巴黎奧運會女子曲棍球銀牌。新華社記者 鄔惠我 攝
雲浮市目前正在制定《雲浮市打造“曲棍球之城”實施方案》，擬提出到2030年，全市青少年曲棍球運動員在訓人數達到1500人，經常參與曲棍球運動的青少年突破5000人。在構建賽事體系、發展曲棍球産業，強化協會組織建設，營造運動文化氛圍等方面有明確設想。
全運會期間，在雲浮考察曲棍球運動發展的北京體育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劉亞平接受記者採訪時建議，雲浮打造曲棍球之城，要用好舉辦全運會的文化遺産，成為國家隊或省隊的南方冬訓基地，將短期紅利變為長期紅利。未來可考慮爭取申辦一次女曲世界盃，將雲浮打造成為屬於曲棍球的賽事之城、文化之城、産業之城、人才之城、生活之城。
11月15日，頒獎嘉賓將吉祥物玩偶送給廣東隊選手的親屬。新華社記者 陶亮 攝
從“養在深閨人未識”到設立“曲棍球之城”的目標，雲浮的體育底色逐漸濃烈，安靜小城，期待破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