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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宋衛平是什麼人
靜靜的夜。
我在分社的樓梯上走着,心情還是很沉重。儘管宋衛平昨天談了個天花亂墜,但是到最後,他也沒有給我們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沒有實際意義的內容,光是闡發理論,就不能説是調研。
你看,目的是改善大環境,俱樂部是可以寬大的,裁判是應該得到同情的,中國足協也正在開展工作,最後,喊了半天"假球"、"黑哨",誰也不用承擔責任。
在經濟犯罪領域,你倒是去説説關鍵是環境,每一個個體都可以原諒這樣的話看。
無論怎樣宏觀的目標,最後還是要落實到具體的個人身上來打開缺口,這樣才能有線索,才能逐步深入了解全貌,才不會説是當成"交學費"。
我們還是要讓他們拿出有力的"實在貨"來。
閻世鐸那邊也一直沒有把傳真發過來,去催,總是説"還沒弄好"。
分社的樓梯很暗,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空曠地響着。
手機響了,一個外地的陌生號碼。可能又是來探聽消息的吧。自從開始調查之後,就不斷有人來探聽我們的進展情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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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消息還見諸報端。同行們的這種競爭意識真是令人佩服。
"喂,哪位?"
"我是 的 ,怎麼樣,你們有什麼進展嗎?"果然。
"不好説。"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商量了一下,想要買斷對你的獨家採訪權。"
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
"什麼意思?"
"就是説,今後,關於你個人,只接受我們一家的採訪,所有的媒體你都拒絕他們。"
關於我個人的採訪,居然也能買斷。肯定是想要從我這裡了解我們調研的內容。這怎麼可能呢?不過我還是一下子對這樣的操作方式産生了極大的興趣,真是聞所未聞。
"怎麼個買斷法?"
對方一下子很振奮:"我們會派另外一位在適當的時候和你&&,詳細情況他會和你談。"
行,看看這事怎麼個發展。
看來足球圈真是一個複雜的地方。
當我走出分社來到大街上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
"我們已經決定,現在就可以。"
"什麼?"
"很簡單,你提供一個賬號給我們,我們會先把錢打過去。"
好傢伙,也不怕我收了錢就不合作。腦海中一下子出現"黑哨"兩個字。很多俱樂部也是不管比賽結果如何,先把錢給"黑哨",就像很多經濟領域腐敗的操作方式一樣。當然,我至今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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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操作方式是一個可以商榷的新模式,不能簡單地肯定或否定。從獲取想要獲取的東西的角度來説,在效率上毫無疑問是很高的。至於在目的正當的前提下,是否這種方式就可以採用,我認為只能説,這種競爭意識是很令人感佩並且值得學習的。
"現在,你説個價吧!"
"你説呢?"我想摸摸他的底。
"你開個價就可以了。"一個不緊不慢、胸有成竹的聲音。
"這是不可能的,我正在忙事情,要關機了。"我沒頭沒腦地説了一句,就把手機關了。再説下去,豈不是成了"未遂"。
要謹慎啊,年輕的同志!我告誡自己説。
---方益波2001年12月30日手記
在深夜碰頭
12月29日,到杭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分社打來電話,安排住在建設廳招待所。
在機場高速公路上,我給宋衛平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見面談一下。
估計他也有這個想法,聽他説,正好今晚上中央電視台《新聞調查》要播出關於這次反黑風波的報道。我就提出乾脆找個有電視機的地方,邊看邊聊。
建設廳招待所位於保淑路,很不顯眼,條件一般,當然價格也不貴。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掩人耳目。這幾天,全國大批媒體記者蜂擁而至,杭州稍微好一點的賓館都有可能碰見他們。
公安局的朋友打電話來,一定要請吃飯,我婉言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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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杭州已經很冷,路上幾乎見不到行人。9點差10分。時間到了。
我借了一輛余杭牌照的桑塔納,和楊明兩個人沿天目山路一直往西,拐到文三路,再一直往西,尋找宋衛平所説的碰頭地點。
越往西越冷清。從前,這一帶是杭州的郊區,晚上連路燈都沒有。這幾年這裡開發房地産,逐漸出現大片的住宅區,但還是屬於較偏僻的。
走過一片又一片小區,路上的人越來越少,燈光越來越稀。我們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再往前走,已經是視力所不能及的黑暗,好像路也已經斷了。
"就在這裡。"正在這時,我們看到左邊有一個豎排的霓虹燈招牌,寫着"銀桂花園俱樂部"。
桑塔納轟鳴着開進小區。這是一個別墅區,散落着一排排低矮的建築,紅色的屋頂在車前燈的照射下發着幽暗的光。
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在我們後面跟了進來,雪亮的燈光輕輕地滑過。
四處特別冷清,幾乎聽不到一點人聲。走上俱樂部的&階,裏面有一個噴泉,靜靜地噴涌着。還是沒有任何人。
走上二樓,有一個亮着燈的酒吧間一樣的場所。昏暗的燈光下,好像有個人站在那裏又好像沒有。
我給宋衛平打電話,就聽到他在那裏説:"就在門口,馬上上來一會兒,一個敦實的身影在樓梯口一晃,宋衛平就走到了我們面前。"回來啦!"他熱情地過來握手。他穿一件黑色西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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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黑色短風衣,風衣的內襯是大紅色,看上去有一種梁山好漢的味道。
他指揮人把邊上一個小門打開,裏面是一個豪華包間,有一台巨大的電視機和一排沙發椅,一個銅的倣古燈在天花板上發出很亮的光。
"你是六幾年的?"他問楊明,宋衛平是一個喜歡關注年齡的人。
"我比你大!"楊明叫了起來。在來之前我已經告訴他,宋衛平是43歲,楊明應該比他大2歲。
"哦,是嗎?"宋衛平説:"我們差不多年紀的人,在同一個歷史段成長,看的書、經歷過的事情,都差不多,有很多事情應該比較能理解、溝通。"幾句話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
《新聞調查》開始播了,題目是《黑哨內幕》。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爆黑幕的形象,宋衛平不禁微微發笑。
這期《新聞調查》的內容其實已有很多媒體反復發表過,沒有多少新鮮的信息。但是這代表着中央電視台的一種強烈的關注,對事件的發展,應該説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宋衛平坐在長沙發上,我和楊明分兩頭坐在單人沙發裏,和這位全國矚目的反黑先鋒開始了一場深入的對話。
秘密對話
記者:宋總做房地産很成功,為什麼會想到搞這樣一場自暴污點的足球反黑呢?你的足球和房地産有什麼關係嗎?
宋衛平:早年我也是在國有單位裏,因為發表了一些與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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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的言論,呆不下去了,就到南方下海。後來回到杭州,自己的錢只有十幾萬元,借了朋友的錢300多萬元,開始做房地産。現在我們的房産是浙江省第一品牌。2000年的銷售達20多個億,利潤有一兩個億。算是成功的吧。我始終認為,産品是人的內在精神的體現,是人的內涵的一種外化。我一直給我們的員工講,要用"心"去做房子,要通過我們的房産,把我們的心展示出來。足球也是一樣,我做足球,和我的生意完全沒有什麼關係,我們的房子,並不需要足球替我們創什麼形象,完全是因為喜歡、熱愛它,同時希望通過足球,展現我們作為一個人,一個熱愛足球的人的內心。
記者:聽説投入足球很大資金?還能支撐嗎?
宋衛平:今年我們投入8500萬元,其中有2500萬元是買球隊的錢,總計佔了我們一年純利潤的2/3。我們是國內最大的足球俱樂部,有8支球隊,不同年齡段的,其中還有駐南斯拉伕的少年隊,最近回來過年,過完年還要再出去。開支是很大的,不過我相信我們的生意會經營好,能承擔起這些開支。
記者:現在反黑進行到哪一步了?
宋衛平:那封裁判的懺悔信你們已經看到了。現在有個別裁判已經開始向中間人提出來,讓中間人替他"扛"一下。就是説,讓中間人出面説,因為時機等種種原因,錢沒有送到裁判手裏,裁判收錢的事實沒有構成。當初做裁判工作的中間人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
記者:寫懺悔信的裁判是惟一有悔改想法的裁判嗎?
宋衛平:已經有另外的一名裁判來到杭州,行蹤很隱秘,因為不願意登記姓名,留下痕跡,連旅館都不住,住在浴池。他通過中間人退了錢,&&再不做這樣的錯事。第二天就走了,我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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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
記者:你為什麼要為這名寫懺悔信的裁判保密呢?
宋衛平:現在有了事,大家很容易去歸罪於裁判,處理問題的焦點集中在裁判身上,卻忽視了環境應該承擔的責任。
相比較而言,我更關注的是環境的改善而不是這個人是誰。揭出這位裁判的名字很容易使人們把重心集中到個人身上,反而偏離了主要矛盾,這和我的初衷是不符的。
記者:發起這樣大的一場風波,你和足協溝通過嗎?
宋衛平:我再三地和閻世鐸談過。早在聯賽的上半階段,我們綠城衝A形勢還很好的時候,我就向閻世鐸提出過這個問題,但是他沒有重視。後來有人説我們假如衝A成功,就不會出來反黑,這是不對的,我們早就開始提這個問題了。
記者:現在你和足協的溝通怎麼樣?
宋衛平:在和足協的溝通中,足協比較關注證據。我認為證據是很容易得到的。我曾經和李東升説過,可以召集裁判開會,由足協領導出面和裁判講,有問題的承認問題,沒有問題的説説清楚,給每一個人一個清洗自己的機會,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記者:你認為這樣做有效嗎?
宋衛平:你看我不是已經做成功一例了嗎?這名寫懺悔信的裁判,就是在我揭開黑幕幾天后,直接打電話給其中一名我認為還比較好的裁判,跟他談這個問題。他説,他是……總得讓他繼續工作和生活下去吧!我答應一定不透露他的的名字,他就配合我們,把當初收的錢退還,還寫了這封信。足協完全可以效仿我的這個做法,只要有決心,工作做到一定分兒上,給一定的政策,我相信大部分裁判都是有良知的,大部分都是可以通過道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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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感化的。
記者:你所説的環境指什麼?
宋衛平:這個環境啊……也不能怪裁判收錢,真正不收錢的裁判肯定已經被這樣的環境淘汰了,被排斥出去了,因為他的做法威脅其他人的生存嘛。
我始終認為,在這件事上,環境要負主要責任,我們反黑的目的,也就在於要整治、凈化這個環境,而不是針對具體的哪幾個人。假如把裁判推出"問斬",結果會使很多人把關注的目光停留在事件的表象上,而不往深處去追究。
記者:現在要確證這個事情,證據還是非常重要的,你既然已經站出來揭露這個事情,就要把它做到底,你可以把有關的名單提供給我們嗎?
宋衛平:足協説要我們拿證據出來,這是不負責任的態度。我真要叫人簽下名來,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目前這種輿論環境的壓力,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足以叫人去跳樓。採取這種方式明顯不是一個好方式。足協這樣説,倒是讓人對足協的誠意産生了疑問。足協也知道俱樂部並沒有確鑿的物證。
記者:但是現在的前提是要有證據來確認這件事,在假設環境不變的前提下,很難有入手的角度啊。
宋衛平:這樣做裁判的工作,物證是很難拿到的,有人願意懺悔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他要硬賴你也沒有辦法。對足協來説,只要召集裁判開一個會,就足夠了。我相信,只要授權給我,我用兩三天開會,就能完成這個事情。但是首先我們沒有這樣的權力,其次俱樂部來做這樣的事,牽涉精力太多,也沒有這個可能。
足協做這個事情,應該是比要俱樂部拿證據出來更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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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法,也是給裁判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假如足協給這個機會,我相信一半以上的裁判會承認,絕少會有頑抗到底的。足協可以表明態度,堅持隱瞞的裁判,足協會去俱樂部查,查實了就會司法介入。現在就看足協的下一步了。
記者:假如按照行規來處理呢?
宋衛平:按行規來講,足協對裁判也是不負責任啊!這個結果明擺着,遲早有人過不去的。就按我們中國的傳統,誰也不願意當這個惡人,出面來處理這個事情。
記者:你認為這個環境的罪應該怎樣治?
宋衛平:假如每場比賽收3萬元,1年就是1000萬元,5年就是5000萬元。前面幾年聯賽算少一點,100個裁判分擔2000年徒刑,平均每個裁判就要判刑20年。這只是一個説笑,我認為該判的是這個惡劣的環境,該判它5000年徒刑。
記者:環境是一個很宏觀的概念,既然有這個事情,就要有人來承擔。
宋衛平:把裁判送進監獄並不會取得什麼好效果。我們已經用道德感化取得了成功,足協也可以這麼做,比如説,設立一個公平基金,讓收過錢的裁判自己退錢進這個賬號等等。用這些方法,我完全有信心是可以成功的。假如説足協自己沒有這種感化能力,我來做給他看。
我們不能因為環境的不完善,而讓懲罰落到個人頭上。我們不能讓個別人成為社會的被拋棄者。中國社會有一種以惡制惡的劣習,動不動就殺殺殺,這不是長遠之計,只有通過道德感化,才是長久的。人在被感化後才能真正獲得良心的安寧。這是一種"超度",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誰來做這件事呢?能做菩薩,能讓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只有中國足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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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你的反黑是直接針對"黑哨"的,但是你好像又特別同情他們。
宋衛平:裁判也是人,他們犯過錯有主客觀的雙重原因。對裁判要多一點同情心。我們不能被情緒所左右,而現在很多地方,對公眾判定的犯過錯者,就是亂石砸死的下場。你看"9 11"事件,就有一些人幸災樂禍。我們要盡量讓自己心中少一點仇恨,多一點同情。
我就經常跟我的保安説,抓到小偷不能打,在某種情況下,你和他的角色完全可能發生轉化,你們都是一樣的人,你沒有這個權利打他。
記者:你認為裁判的背後有沒有更加複雜的背景?
宋衛平:我認為足協一定有官員和"黑哨"現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閻世鐸對此事進行冷處理,是在保護自己的工作人員。
記者:你手上有沒有具體的受賄裁判名單?
宋衛平:我有,但是我在手上壓了很長時間沒有交出去,因為我不希望個人來為環境的過錯承擔責任。如果説裁判要承擔責任,那麼同樣要追究我們的責任。如果説我們因為自首和認罪態度比較好可以獲得寬大處理,那麼裁判也可以。關鍵是要加強教育,喚醒他們的良知。説實話,我也是因為考慮到有可能因為我們的表現而獲得緩刑、從寬等機會,才完全投入這場鬥爭,不然,如果真的要判我重刑,我還真的要掂量掂量。所以説,我為裁判説話,也是為了保全俱樂部自身。……
記者:到什麼時候你會公布名單呢?
宋衛平:現在我還在等足協的動作,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把名字點出來。
記者:你為什麼不向司法機關舉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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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衛平:舉報?説實話,我們俱樂部確實沒有證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告訴過李東升,在我們比賽的多少多少場次中有多少多少人是拒收的,有多少人是沒有拒收的,很清楚,實際上已經把"黑哨"名單告訴了他。不過物證還是很難拿到,要拿證據只能靠感化,靠主動講就區別對待的政策。當然還有很多別的辦法,比如説一場比賽邊裁也有份拿錢,這就是拿到旁證的突破口。當然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靠俱樂部來做,來提供證據呢?
記者:你對足協對你們的判罰怎麼看?
宋衛平:這是足協專制的體現。所謂的"鐵面"處理球員,還不許申訴,這是不對的。説什麼裁判一旦判罰就決不更改,實際上取消判罰的做法在國際上是有過的。我曾經跟閻主席講過,英超的一場比賽,通過賽後研究發現判錯了,就是給予了糾正嘛!黑哨的判罰完全是可以取消的,這樣,也算是對肆無忌憚的權力有了一種制約嘛!
記者:據你所知,中國足球除了"假球"、"黑哨",還有什麼黑幕?
宋衛平:存在着賭球等現象,有一幫人為了從賭球中獲利,收買俱樂部的運動員和工作人員,影響、操縱比賽結果。這個問題在甲B比賽中是存在的,我們就遇到過。這幫人也是做裁判工作的。
記者:有沒有遇到過威脅?
宋衛平: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碰到過直接的威脅。
記者:你對這件事的輿論環境怎麼看?
宋衛平:在這件事中,媒體的良知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主流是好的,也出現了一些過失,但是不多。還是出於道義。我是很認同媒體與我之間的互相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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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你剛才講到裁判和足協官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那麼請問你有沒有做過足協官員的工作,就好像做裁判工作一樣?
宋衛平:説實話……
記者:目前就只有你和吉利跳出來,其他俱樂部都沒有動作,你有沒有主動和一些俱樂部作溝通?
宋衛平:就只串聯了一傢俱樂部,請他表態,他請我去一趟,當面聊一下,我還沒空去。 託人帶話過來,認為我們做得對,但是忍耐一年再做會更好。
記者:有沒有想過事情可能會不了了之?
宋衛平:我的最低時間表定在明年聯賽開始前,看這事有沒有一個結果。到時候如果沒有一個好結局,我可能就退出聯賽,去搞大學生聯賽,去培養更年輕的一代球員。
要知道,這樣的足球環境,對青少年來説,更加殘酷,危害更加嚴重。我給你舉一個例子。兩年前,浙江綠城小隊員在江蘇比賽時,因為裁判不公,我們的隊員進不了決賽,當時隊員哭成了淚人,要追打裁判。要知道,我們俱樂部中一些來自瀋陽、北京等足球發達地區的小孩,早早就知道要贏球就得去"買球"。
足球應是一項公益事業。巴西有一句名言---足球就是使青少年遠離毒品和犯罪。我認為,足球應該是建立在一個基本倫理條件下的足球,就像美國的橄欖球是紳士男人的野蠻運動一樣,足球是一個群體紳士的對抗,踢球的是紳士,看球的是紳士,吹哨的是紳士,給社會帶來美和力量。
如果不了了之,沒有結果,除了説明我們無能之外,也説明,我們中華民族不適合這樣的運動。那就是時代的悲哀。
記者:對今後的形勢怎麼看?
宋衛平:不管形勢怎麼樣,我總是要堅持我自己的原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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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做房産的,琢磨的就是如何使一塊很差的地,變成一個環境優美的小區,住在裏面要考慮人與環境的關係,考慮人和天地萬物的關係。這是一個非常協調的建設過程,就像我們搞足球,如果得不到精神享受的話是不行的。那種壞事不是我們這種人幹的,那樣的足球就不能代表我們的內心。
拆除不是目的,目的是建設。破壞不是目的,整治、凈化整個大環境才是我的根本目標。
……
宋衛平是什麼人
當晚,我們和杭州幾家媒體的朋友在文三路上的"純真年代"酒吧小酌。
在杭州媒體朋友的邀請下,已經和我們分手的宋衛平也來了,此時已經是快到凌晨1時。
酒吧裏已經沒有其他的客人。
剛才慷慨激昂的宋衛平現在滿面含笑,顯得溫文儒雅。
他熱情地點酒點菜,和幾位記者談笑風生。顯然這樣的聚會經常發生。
很多朋友打聽在北京和閻世鐸的對話情況,我們只能含糊應對。
宋衛平此時話不多,只是和我們聊聊家常,有時還作一些摟肩搭背的親密動作,顯得很"哥們",儘管他比在座的大部分人要長一輩。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他的萬寶路香煙,説他從不接受其他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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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園和綠城合併的情況怎麼樣了?有一些議論你知不知道?"有人問。因為受罰,綠城足球隊元氣大傷,宋衛平最近一直在爭取讓乙級的綠園足球俱樂部吞併綠城隊,參加明年的甲B聯賽,但是一直沒有辦妥。聽説因為他打黑,給這件事造成一定的障礙。有人在網上寫文章議論宋衛平明裏打黑,暗裏實際上已經在安排綠城的出手,已經準備抽身跑掉,所以才會這樣放得開"亂説一氣"。
"實際上他們根本不了解,綠園我有50%的股份,就是我們自己內部的一種合併,怎麼存在我要抽身的事呢?"宋衛平笑着説,"不過綠園的法人代表不是我。"
"宋總,你現在生意上怎麼樣?"有人問。
"我名下公司很多,但我任法人代表的就是三個,一個是綠城房地産開發公司,一個是綠城足球俱樂部,還有一個是綠城什麼什麼公司,想不起來了。"他居然連自己任法人代表的公司的名稱都説不清楚。
"本來已經成立綠城集團了,早就要搞掛牌儀式,但是你看,我每天忙這個足球的事,哪有時間顧及,整個成了專職的足球董事長了,挂不掛牌再説吧。"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和記者稱兄道弟,自己生意上的事都有點不清楚,燒大把的錢在看起來毫無利益回報的足球上,僅僅是因為自己"酷愛足球"?
宋衛平從前在大學的時候,是學校乒乓球隊的成員。在黨校教書,還兼職當體育教師。
下海經商後自己有職工足球隊,經常和杭州的記者隊踢比賽,有時還親自上場守大門。他自己講,對於體育項目他幾乎全部愛好,尤其鍾愛圍棋和橋牌,在黨校他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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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上百名橋牌手,他還自創了一種牌,專門寫了一本書,還和聶衛平等人切磋過。在珠海時,他曾專程開車到廣州與高手較量,那時候他認為人生最大的樂趣莫過於與高手切磋。他説自己至今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橋牌對家。因為他的棋牌造詣,還有人據此認為他在打黑過程中將是一個推算和預測非常精細的人。
跟他認識已有很多年,第一次見面時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是在杭州海華大酒店,他剛剛開始在杭州搞足球,用一個9字頭的模擬手機。辦公在文藝大廈賓館包房。
吃飯的時候要拉一張桌子過來,我們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服務員小姐,談笑着,吸着煙。
宋衛平卻站起來,胖胖的身體一溜煙地跑下樓去,幫小姐一起搬桌子,一邊還和小姐説笑,緩解小姐面對"成功企業家"的緊張。搞得我們挺不好意思,臉上泛起"剝削階級"的紅暈。
宋衛平的平民意識時不時就會露出來,進出公司所屬小區的門口,他一定會和每一個保安打招呼。有人在文章中寫他,説他是一個既有勇氣和膽魄反抗積澱多年、實力深不可測的足壇黑勢力,又有菩薩般慈悲心腸決不願意傷害別人的人物。
〔宋衛平檔案〕
宋衛平1958年出生在浙江紹興嵊縣,8歲時隨父母移居舟山群島。1982年杭州大學歷史系畢業,回舟山黨校任教。在黨校工作,他卻沒有入黨。在那段年輕的日子,宋衛平是一個棱角分明的人物。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教師,居然就敢在市委領導辦公室拍桌子,指責領導,被傳為"宋衛平逸事"。
1987年他離開黨校,在珠海一家電腦公司當文員,主要是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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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刊物,後來一直幹到總裁。宋衛平於1994年回到杭州,以自己的15萬元加上借款起家,開發房地産。當時也就五六個人七八條槍,目前公司資産已經達到20個億。現在他的房地産公司被中國房地産協會評為浙江綜合評分中的第一位,許多項目被評為經營的典範。現在綠城的房産每開發一個就熱銷一個,在杭州屬於"緊俏商品"。他名下有很多公司。他還比較重視在教育領域的投資,他的教育公司已經把澳大利亞的教育引進到了杭州。
"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是宋衛平最喜歡説的一句話。作為一位學歷史的人,又出生在50年代,他很關注時代對人的成長産生的影響。他説:"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從善從真,能為社會作點什麼貢獻,嚮往美好,嚮往陽光下的東西。""所以我很痛苦,做裁判的工作完全違背我的做人原則。"他説,他曾對閻世鐸説過,在這樣的環境裏,如果閻世鐸是裁判也會成為"黑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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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衛平的人文精神和理想主義色彩是很明顯的,因此很多人認為他不像一個商人。可能是我們自己的視角的關係,在大部分時間裏,他在商卻不言商。
在和我們的閒談中,宋衛平説道,假如有一天,中國足球的環境能達到一種真正的高尚境界,能像《論語》裏"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咏而歸"那樣,"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種環境"。説到這裡,他的目光悠遠,好像漂浮到很遙遠的古代。
從小他最大的愛好除了體育運動就是看書。"小學時就看完了幾乎所有的國內名著,小學三年級就看了《説岳全傳》,到了初中就看完了大部分的國外名著。"他在介紹自己的成長時這樣説。至今他還經常在和記者們的交往中自負地認為,如果他來寫文章,肯定要比現在很多記者寫得好。他還經常"苦口婆心"地勸一些記者平時要多讀書,他説自己這麼忙,還是在日常工作之餘進行大量的閱讀。
"我現在年紀已經大了,還能有多少時間來做事呢?"這是宋衛平最喜歡説的第二句話。
他總覺得時間不多,要抓緊做成每一件想要去做的事。實際上宋衛平的心理很年輕,年過四十的他至今沒有孩子,有人分析這也是他在足球這項年輕的運動上全身心投入的原因之一。
宋衛平稱得上是一個性情中人,他很喜歡金庸的武俠小説,金大俠所有的小説他都看過了。
他説最難忘的是《笑傲江湖》,金庸的小説裏他最喜歡的還是令狐衝。沒想到金庸先生在回到老家後也住進了他開發的"玫瑰園"別墅。
他的性格中有一種很執著的東西,如果認準了一件事情就會近乎偏執地幹下去,別人越是勸説他不要這麼做,他常常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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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意孤行。所以很多人説,他太自信,和他做朋友非常好,但是合作很難。熟悉他的人都説,宋衛平"很衝動",一不小心就發火,一不小心就亂説話。後來的故事反復證明,他還真是一個擅長放火燒山、飛沙走石的傢伙。
已經凌晨3點多了,我和楊明實在抵擋不住睏倦,告辭先走,宋衛平還在和一幫年輕人高談闊論。據説,他都是上午睡覺,半夜出動,常常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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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寫內參方益波加強掃黑報道火力
新華社浙江分社的記者方益波上周四飛往北京,周五在足 宋衛平也有冷靜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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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協和閻世鐸副主席進行了交談。儘管方益波口風很緊,任何具體內容都不肯透露,但消息靈通人士稱,會談是坦率有效的,足協領導&&一定會認真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