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三章 風中之燭熄滅在黑暗中

　　天氣已經有點涼了。因為寫了一篇關於某縣幹部腐化的內部報告，遇到一些小麻煩。下班的時候，一連接了幾個騷擾電話，我不禁想起了樓韜。

　　樓韜，浙江星韜律師事務所主任。此人微胖，大眼鷹鼻，目光炯炯。曾因代理多起頗具影響力的訴訟案件而享有一定的名氣。

　　去年，浙江發生了一起某地市委書記掐死女記者的案件，我采寫報道後，這位死者的丈夫起訴我們侵犯名譽權。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了樓韜。他和另兩位律師三下該市，晝夜苦戰，連續取得多份鐵證，在法庭審判時仗義執言，最終法院做出了駁回對方上訴的判決。正是在這樣的合作中，我見識了這位律師的正義感和職業精神。

　　幫助我分析完有關情況後，樓韜睜着亮晶晶的眼睛，説:"我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

　　"關於足球。"

　　"你跟足球有什麼關係?"

　　"我們要把中國足協告上法庭。"

　　　　　　=================================.1.=================================
53

　　什麼?我吃了一驚。在浙江採訪多年，知道台州人性格耿直，知道樓韜是吉利集團的法律顧問，但是，告足協，可能嗎?!在下雖然愚鈍，也知道中國足協是一個性質很模糊，難以在法律上定位，因此也很難成為訴訟主體的單位。知道吉利俱樂部受了處罰覺得很冤枉，但是這個問題在法律上恐怕很難突破。想打官司的想法倒是完全能理解。

　　吉利集團位於浙江台州，台州是一個民風很"硬"的地方。魯迅先生在文章中曾有提及，柔石就是代表之一，還有著名的被誅滅十族的方孝孺。台州人好武，豪爽大氣，凡事喜歡較量個清清楚楚，再大的權威也敢挑戰。幾年前曾發生一起被《人民日報》（海外版）稱為"中國政治體制民主進程重要事件"的選舉風波，台州黃岩區的人大代表們因為對人大常委會主任工作不滿，硬是通過選舉，將這位人大常委會主任從位子上拉了下來。這是全國首例人大代表將人大常委會主任選舉下&的案例。

　　"我們知道告足協存在主體上的障礙，但是我們已經找到了辦法。"樓韜顯得胸有成竹。

　　"很多人都有過這種念頭，最後卻不得不放棄，你?"

　　"我們既然出刀，就要見血。"樓韜的眼睛透過高級眼鏡片射出銳利的眼神。

　　"我們的切入口是名譽侵權。足協的處罰是對我們俱樂部名譽的侵犯，他們的處罰完全沒有事實依據，我們要求賠償。法院一定會受理我們的上訴。"行，我就等着看你樓韜能否讓廣州的法院受理了。這可是國內第一起俱樂部因為處罰而狀告中國足協的案例啊!

　　中國足協在過去當過被告，但是，因為處罰下屬俱樂部卻受到俱樂部的起訴，在過去的歷史上從未有過。按照中國足協的一

　　　　　=================================.2.=================================
54

貫主張，行業內部的糾紛不能訴諸法院。中國足協會站到被告席上，和俱樂部對簿公堂嗎?

　　一旁的分社社長費強一直饒有興致地聽着我們的議論，他説，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內參調研題目。中國足球存在的問題，不僅關係到體育精神的建設，也具有重要的道德意義、教育意義。他要求分社采編室把這個題目作為一個重點課題來經營，並指定我來負責完成。

　　"這個消息我可只提供給你喲!"樓韜飽含友誼地説。

　　　　　　　　　　　　　　　　　　　　　　---方益波2001年11月25日手記

　　無法不憤怒

　　人到要打官司的時候，都是已經被逼到了一定份兒上。

　　"廣州吉利"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們先後有幾次向公眾的表態，變化之大，前後迥異。

　　10月5日，廣州吉利足球隊發出了一封致全國球迷的公開信。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尊敬的廣大球迷:

　　你們好!

　　在你們的關心、鼓勵和大力支持下，廣州吉利足球隊今年浴血奮戰，頑強拼搏，取得了較好的成績。我們一起品嘗"十輪不敗"的喜悅，一起體會"五輪不勝"的苦澀，又一起並肩作戰，創造了"五連勝"的輝煌。你們是水，我們是舟。水漲船高，水推船動，

　　　　　=================================.3.=================================
55

我們前進的每一步，有我們灑下的汗水，更有你們深深的期盼和無私的支持。

　　在已經進行的10輪主場比賽中，廣大球迷朋友熱情洋溢的加油之聲，富有廣州特色的助威口號，令我們增添了必勝的勇氣和拼搏的力量。今年的球市是近幾年來廣州最好的，每場比賽都有數以萬計的忠實球迷前往越秀山，風雨無阻，不見不散，令我們深受感動。今年我們廣州吉利隊能續quot;越秀山不敗"的神話，是與你們的支持密不可分的。

　　但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畢竟沒有完成衝A的任務，我們深感辜負了大家對我們的期望。痛定思痛，我們感到工作中還有許多不足，我們的努力還不夠，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們將與你們一道，肩負起振興廣州足球的歷史使命。我們相信，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為答謝你們對吉利俱樂部、吉利足球隊的厚愛，我們將在10月6日15時主場迎戰武漢紅金龍隊時，舉行現場答謝球迷活動。具體辦法是:球迷朋友在入場前將球票正券的號碼及姓名寫在副券上;進場驗票時把副券放到抽獎箱內，持套票的球迷朋友可以把套票號碼和姓名寫在一張小卡片上投入抽獎箱;在中場休息時，現場抽取31名幸運球迷;比賽結束前10分鐘在指定地點列隊;比賽結束後，由球隊全部31名教練和球員相對應地將自己的簽名足球和簽名比賽服贈給球迷，並合影留念。我們舉行這樣一次活動，目的就是為了答謝廣大球迷一年來對我們的支持和厚愛，也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廣州吉利，支持廣州足球。

　　現在，我們正在備戰本週六在越秀山主場與武漢紅金龍的比賽，我們將以最好的競技狀態和頑強拼搏的比賽作風投入到

　　　　　=================================.4.=================================
56

本週六的比賽當中，為廣大球迷獻上一場精彩的、真正體現體育精神和體育道德的足球比賽。與此同時，我們還將與廣大球迷一起，進行一項社會公益活動，那就是，我們要將這場比賽的全部門票收入捐贈給廣州市見義勇為基金會，和廣大球迷一起，以切實行動支持社會正義，使體育的健康形象深入人心，使精神文明之花開遍花城。

　　　　　　　　　　　　　　　　　　　　　　　　　　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
　　　　　　　　　　　　　　　　　　　　　　　　　　　　　2001年10月4日

　　從這封信中可以看出，當時的吉利俱樂部，還是對未來抱有一定的信心和希望，雖然已經提出了"社會正義"、"體育的健康形象"等概念，但還是希望通過和球迷愉快地做游戲，得到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其中也透露出一絲傷感，當然最終還是發出了"肩負起振興廣州足球的歷史使命"這樣的豪言壯語。

　　後來就起了變化。

　　11月29日，廣州市足協負責人孔茂勝和浙江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分別在廣州和寧波簽字，正式簽訂終止雙方合作的協議，此舉表明2001年3月16日進入廣州足球的吉利集團正式宣告退出中國足壇。與廣州足協為期30年的合同運行了8個月就宣告中止，吉利集團也由此創下了中國企業介入中國足球最短的記錄。

　　12月11日，在廣州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吉利集團正式宣布退出足壇。

　　當天，我收到了來自廣州的傳真。

　　幾張薄薄的傳真紙，記載着一場發生在廣州的"炮轟"。

　　《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致全國球迷的公開信》充滿了

　　　　　　=================================.5.=================================
57

傷感，他們自比為"無助的風中之燭"，註定要熄滅在這黑暗之中，同時更充滿了憤怒。信中説:"我們發自內心的抗爭和努力顯得那麼蒼白和渺小，我們原本認為那麼崇高的足球事業竟是如此這般……既然如此這般，吉利只有將精力放在企業發展上，放在振興民族工業上， 禦外必先強內，我們先從自身做起。"

　　另一份傳真是吉利董事長李書福的發言內容。李書福在宣布吉利退出足壇的新聞會上，對中國足壇進行了猛烈抨擊。

　　李書福&&，吉利集團退出中國足壇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公平、公正的足球競賽環境和純市場化的足球俱樂部體制尚未形成。他説，吉利集團投資搞足球後，才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黑暗的環境之中，整個足壇似乎與中國經濟的市場化進程格格不入，場內的游戲規則基本上是被場外的黑錢交易所左右，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足協卻不罰"黑哨"，而對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實施了不公平處罰。此外，與眾多擁有官方背景的足球隊相比，單純靠一家民營企業孤軍奮戰而得不到政府在政策上的支持也是吉利集團退出足壇的一大原因。在吉利集團的家鄉，浙江省有關部門的主要領導則給了綠城足球俱樂部以強有力的支持，一旦綠城受到委屈或不公平待遇，有關部門的主要領導都會通過媒體發表意見，伸張正義。這種強烈的反差使涉足廣州足球的吉利集團十分寒心。這一年的耳聞目睹，使吉利人在精神上的疲憊遠遠超過了資金的花費。如果中國足壇這種充斥腐敗和醜陋的現狀不改變，吉利集團再混在裏面，已屬自不量力。

　　吉利集團&&，現在不是怕中國足協對吉利集團、對他們個人提出訴訟，而是怕中國足協不敢應戰。這裡面李書福提到了家鄉浙江的體育主管部門領導給予"綠城"強有力的支持對他的影響，實際上，已經可以看到李書福在以後回浙江和宋衛平、陳

　　　　　=================================.6.=================================
58

培德合作反黑的些許苗頭。

　　據了解，在廣州的新聞發布會上，吉利俱樂部總經理桂生悅揭露説:"10月上旬，我到北京與足協交涉的時候，楊一民親口對我説:告訴你，中國足壇只有兩個裁判不可能收受賄賂，一個是劉鐵軍，一個是孫葆潔。我當時大吃一驚。我心想，換句話説這也説明中國的其他裁判都有野史。"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異常激動地説:"十強賽我看啊也是用錢買來的。中國足球太黑暗了，中國目前的球賽欺騙了全國的球迷。我們有大量的證據證明中國足球的腐敗。我們不怕打官司!看看裁判開的車、住的房子、平常的消費，再與他們的收入水平相比，這難道不就是證據嗎?現在一個高官貪污幾萬、十幾萬已經重判了，現在的裁判，你給他多少都從來不嫌多，而他們從來沒有一個人受到制裁。依我看，中國足球需要'足球法庭'，需要'足球警察'。"李書福還説:"在與上海中遠比賽前，有人打電話找圖穆，以35萬收買他，讓他在比賽中不進球。我當時就在場。"而這件事情吉利俱樂部曾向足協反映過，當時沒有得到足協的正面回復。

　　李書福承認他們曾經給一個中間人一筆錢，讓他去"做"裁判的工作，至於他有沒有將錢給裁判就不知道了。李書福最後&&，他對他們説的話負責，甚至願意當污點證人。

　　李書福後來説，本來他是不想在新聞發布會上説什麼的，按稿子念就行了，後來越説越生氣，心中的火實在按耐不住，就離開講稿開始大曝黑料。

　　這是中國足壇第一次有人出來願意就以自己做過的事作為證據，直接指控中國足球存在的問題。

　　戰役已經打響。

　　中國足協立即作出反應。這是中國足協在整個足球反黑事

　　　　　=================================.7.=================================
59

件中的第一次表態。足協新聞發言人董華在12月13日接受記者採訪時，代表中國足協説：“首先我沒有出席吉利集團的這個新聞發布會，只是看到了李書福的講話稿傳真。就此，我代表中國足協表明這兩方面的態度，一是楊一民部長有沒有説過那些話我現在無法證實，但説這話的人要對自己的話負責任;第二是中國足協歡迎各俱樂部包括正在參與足球事業的企業、曾經參與的企業、新聞媒體以及社會各界舉報和監督足球界的醜惡現象。”

　　上被告席吧，中國足協

　　12月12日中午，遠在廣州的樓韜興奮地打電話給我説:"我們的材料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明天，我們就把起訴狀遞交廣州市天河區人民法院，假如法院當場受理，那麼名譽侵權官司就算構成了，中國足協就當定被告了。"他解釋説，當然，假如法院還要研究研究，過幾天再給出答覆，那麼還要再看情況。不過，他估計作為改革開放前沿陣地的廣州，辦事效率高，思想比較解放，應該是很有可能會當場受理的。

　　我和他再三約定，只要法院當場受理，立即把起訴狀傳真給我。隱隱中我感覺到，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將以這次官司為契機，滌蕩整個中國足壇。

　　12月13日中午，我正在去辦公室的路上，手機響起，樓韜在電話裏説，法院已經受理，當場交付訴訟費7000元。

　　在起訴書中，吉利俱樂部稱，2001年10月16日，中國足協

　　　　　=================================.8.=================================
60

向中央電視台等有關媒體提供了內容嚴重失實的《關於對廣州吉利隊違規違紀的處罰決定》（以下簡稱《處罰決定》）的新聞材料，中央電視台在體育新聞中對全國進行了全文播發。

　　10月17日，《廣州日報》《羊城晚報》《南方都市報》《足球》報等廣州媒體均對上述內容失實的新聞材料進行了刊登。同時，全國各地的電視台、報紙、廣播、網絡等媒體對此內容進行了大量的轉發，迅速傳遍全國。吉利俱樂部認為，由於中國足協在《處罰決定》中反映的內容嚴重失實，造成了原告的名譽受到了嚴重侵害。作為新聞材料的提供者，中國足協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訴狀中説，被告在該新聞材料中，對2001年9月29日全國足球甲B聯賽21輪上海中遠匯麗足球隊與原告的比賽情況的陳述存在嚴重失實之處。被告通過對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以及所屬球員、教練、工作人員在該場比賽中的行為做出嚴重失實的描述 ，製造出"廣州吉利隊因對上海中遠匯麗隊在比賽補時階段的進球而對裁判員的判罰&&不滿"、"在社會上造成極壞的影響"等嚴重失實的情節，從而達到損害原告名譽及任意對原告進行處罰的目的。吉利俱樂部認為，由於中國足協在該新聞材料中嚴重的失實描述，並故意將該材料提供給媒體，造成原告的形象在全國球迷乃至全國人民面前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原告方的全體球員、教練以及工作人員精神受到了嚴重傷害。同時，原告作為一個足球俱樂部、一個經濟實體，在經濟上同樣受到了嚴重的損失。可見，被告的行為已經構成對原告的名譽權侵害，請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害，並在中央電視台或全國性媒體上向原告公開賠禮 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並賠償原告經濟損失30萬元。

　　我立即趕到辦公室發出這條消息，題為《吉利集團起訴中國足協名譽侵權》。這條消息作為國家通訊社獨家發出的電訊稿，

　　　　　　=================================.9.=================================
61

立即通過衛星傳遍了全國幾乎所有的報紙、電台、電視台。同時，它又被我北京的同事們翻譯成多種語言，發往世界各地。

　　當天下午，國內最大的門戶網站搜狐登出這條新華社消息，立即就有5000多人點擊，體現出強烈的、蘊積已久的民意。

　　法院受理起訴後，中國足協就已成為本案的被告，按照法律規定，法院將在7天內將起訴狀送達中國足協，15天內中國足協就要提交答辯狀。

　　這是中國足球俱樂部第一次因受處罰而將該行業的最高主管部門推上法庭被告席的訴訟，具有歷史性意義。
銀子、汽車和足球李書福，因此成為第一個和中國足協打官司的俱樂部董事長。

　　〔李書福檔案〕

　　38歲的李書福是浙江台州人。他的中國吉利集團在全國有一定的名氣，以生産汽車、摩托車為主。《福布斯雜誌》2001年評比中國大陸百位首富企業家，將他排在第49位，説他擁有9億個人資産。但是李書福隨後表態，不承認這一評比。

　　多年前，我採訪李書福時，李書福講了一個關於他個人成長的故事，至今我仍將信將疑。

　　他説，他最早是在台州開照相館，人家都叫他"照相的李師傅"。

　　台州是一個經商風氣很盛的地方，中國經濟體制改革中很

　　　　　=================================.10.=================================
62

有名的股份合作制就是從台州發源並最終走向全國，成為經濟改革的重要基石的。

　　李師傅也在不斷地琢磨如何發家致富。後來，他發現照相的顯影液中含有銀的成分。從古到今，"銀子"可就意味着財富啊。興奮起來的李師傅開始使用各種方法從顯影液中提煉銀子。"那時候我用兩根電棒，就這樣這樣幾下子，銀就提煉出來了。"李書福雙手比劃着。後來他開始收購人家的照相館用過的顯影液，用非常低的價錢。"這就是我的事業的第一桶金，"他説，"後來人家也都知道了這個秘密啦，我的優勢就沒有了，我就不再幹這個了。"

　　根據福布斯雜誌的介紹，1984年李氏兄弟創辦了一個冰箱配件廠，後轉向裝飾材料，1994年開始生産摩托車。3年後，拓展到汽車生産，是中國首家生産汽車的民營企業。2000年，吉利售出60萬輛摩托車和15萬輛小汽車。吉利也在北京創辦了一所大學---吉利大學。

　　據報道，2001年2月下旬，吉利集團通過中國足協的幫忙，和在太陽神退出後暫時託管球隊的廣州市足協挂上了鉤。2月28日在深圳雙方談判過程中，廣州市足協提出了"主場設在廣州、球隊名稱有廣州兩字"的兩個先決條件，吉利集團&&接受， 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

　　　　　　=================================.11.=================================
63

但隨後在買賣球隊的價錢上雙方出現了比較嚴重的分歧。當時吉利集團參與談判的羅曉明通過相關人士牽線，找到了分管體育的廣州市委副書記朱小丹，坦陳了吉利南下與廣州足球合作的誠意，而當晚朱小丹就爽快&&，只要主場設在廣州、球隊名稱冠有廣州，一切都可以談。雙方經協調並掃除一切障礙，於當天正式簽署了共同組建"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的合作協議。吉利汽車俱樂部首任總經理羅曉明在年初談經營廣州足球原因時認為，廣州是中國兩大足球特區之一，既有很好的足球基礎，也有得天獨厚的經濟基礎，作為全國惟一的民營汽車製造商，投資廣州足球不僅能幫助吉利産品的拓展，而且對整個華南地區的市場開拓也會有巨大影響，因此多方因素促成了這次合作。

　　3月16日，吉利集團與廣州市足協正式在廣州鳴泉居國際會展中心舉行新聞發布會，對外公布合作消息。吉利集團以出資1400萬買斷廣州足協90%股份的形式接管球隊，而新組建的廣州吉利汽車俱樂部由原太陽神3支隊伍的原班人馬，再加上廣州足協以900萬抵債形式收編的原松日隊6名主力整合而成，新任主帥劉康。針對足協"今年只升不降，明年只降不升"的甲B政策，吉利隊提出了衝A的目標。

　　吉利在剛剛開始打聯賽的時候是很順利的。他們組織的"足球寶貝表演"、"看球獎汽車"等一系列宣傳活動開創了國內聯賽中相應工作的先河，吉利在前10輪取得了5勝5平的不敗戰績。其中第10輪主場以2：1力挫上海中遠，打得非常漂亮，被公認是體現甲B頂尖水平的比賽。吉利因此登上甲B積分榜第一。

　　但是，從第11輪客場0：1敗給武漢紅金龍開始，吉利的戰

　　　　　　=================================.12.=================================
64

績開始下滑，連續5場不勝，成績僅為3負2平，積分也由榜首跌至第5，逐漸淡出衝A行列。在第15輪主場2：2被廈門逼平後，俱樂部總經理羅曉明辭職，主帥劉康也被周穗安頂替。

　　有報紙評論説，吉利衝A失利，原因在於中途換帥太遲。也有人認為前鋒尖刀不利也是重要原因，球隊內部雖然對此隱患了然於胸，但由於一直打得比較順，再加上排位比較靠前， 因此未曾引起決策層太多的注意，直到第16輪客戰綿陽賽前，吉利才尋找到了合適的外援前鋒圖穆，但這位"重炮手"顯然對於已被擠掉衝A第一位置的吉利集團而言有些姍姍來遲。最後6輪比賽，交了學費的吉利開始為衝A發起了搶分行動，倒數第2輪迎戰上海中遠賽前，連續3場告捷又使得吉利在經過中期的低谷徘徊後，又重新返回了衝A競爭集團當中。

　　但是在吉利後來掀起打黑風暴之後，李書福和桂生悅的説法和專家分析不同，他們認為，前幾輪他們乾乾淨淨地打球，成績一直很好，後來進入關鍵的場次，他們拒絕了做一些“場外的工作”的提議，成績就開始下滑。後來被迫無奈，才開始給裁判送錢，比賽成績又開始好轉。最後，還是因為玩不過罪惡的"黑哨"而折戟沉沙。如果他們的説法確實的話，那真是眾多的球評的悲哀，那麼多"專家"在那裏煞有介事地指指點點，分析技術，分析隊形，一套套很專業的理論，實際上卻和事實本相無關。

　　宋衛平曾經意味深長地説，桂生悅上任太遲，是吉利的一大敗因。

　　吉利退出足壇也有球場之外的原因。吉利集團在11月被收編入中國機械總局的行業目錄，成了中國汽車業的正規軍，吉利集團的戰略有所調整，將全力以赴搞汽車。對於這家長期 在"編制"之外掙扎的民營汽車製造企業來説，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機

　　　　　　=================================.13.=================================
65

遇，加上中國入世的大環境，發展主業已成為當務之急。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吉利車一直受到"另眼"看待。在有的車展上，吉利車是被放在配件的展區的。

　　我曾經在去台州採訪李書福的時候，開過他的吉利車，這是一種小型車，性能還可以。

　　當時最低的售價僅3萬多元，後來還一度降到兩萬多。我帶着疑慮問李書福，這樣的車開長途怎麼樣。他吃驚地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個外星動物，"當然可以，我們曾經從台州一直開到北京，性能好得很"。據説，吉利還有越野車、跑車等。

　　李書福介紹説，2001年10月31日，也就是中國正式加入WTO前的10天，國家經貿委發布了第6批中國汽車生産企業産品《公告》，吉利JL6360榜上有名，由此明確了"吉利"是國家汽車定點生産基地的地位，也大大增強了吉利汽車的競爭力。

　　李書福説，吉利集團之所以在今年3月斥鉅資成立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除了支持足球事業外，很大的原因是想借足球打響吉利汽車的牌子。吉利汽車問世兩年多來，在中國的汽車業形成了衝擊波，引發了國內同類車型的4次大降價，使家庭轎車開始從真正意義上進入中國百姓家庭。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吉利車，吉利集團決策層決定通過參與中國足球來提高吉利汽車的知名度。通過這近一年的甲B足球賽事，吉利集團的初衷已經基本達到，吉利汽車在中國幾乎已家喻戶曉。在這樣的大氣候下，吉利集團應該全力以赴，在汽車産業上大幹一場，一為中國的百姓家庭造質優價廉的好車，二為中國的轎車工業作一份貢獻。因此，吉利集團有必要把放在足球俱樂部上的精力和財力收回來。

　　李書福説，吉利集團雖然暫時退出了廣州足球，但吉利集團

　　　　　　=================================.14.=================================
66

對於足球的熱愛初衷不變，在中國足壇環境得到凈化之後，吉利集團還會回到中國足壇。他認為，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在後來的反黑風波中，我向李書福和桂生悅反復求證，他們都&&，肯定還會搞足球。

　　什麼時候?"過段時間吧。"他們這樣回答説。

　　"我都和巴喬説好了"

　　作為打黑的一員幹將，桂生悅對這次兵敗衝A路尤其有切膚之痛。

　　〔桂生悅檔案〕

　　39歲的桂生悅是杭州富陽人。5歲時隨父母離開杭州，去山西太原，在當地讀完小學、中學。1981年考入西安交大。畢業後受國家委派到香港華潤集團工作，工作期間由華潤派到美國舊金山大學留學，獲得MBA學位。1998年底離開華潤。他一直是以李書福朋友的身份加盟吉利俱樂部，是一位不拿工資、不拿獎金，完全"友情出演"的總經理。此人酷愛足球和橋牌。

　　在一次聊天中，桂生悅告訴我，他一直為自己的事業在奮鬥。他始終認為，一個人應該具有體育運動所代表的公平競賽、勇於承擔等種種品質，這將成為他事業成功的重要基礎。

　　桂生悅在深圳註冊成立了一家保健品公司，將一些國外的高科技生物製品引入中國。本來，他對吉利俱樂部的經營有一系列的計劃。他已經&&了著名國際球星巴喬，準備將這位在中國家喻戶曉

　　　　　　=================================.15.=================================
67

的人物請來加盟吉利足球隊，巴喬也開出了身價---300萬美元。

　　儘管這個身價很高，但是巴喬在中國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和良好的口碑，很符合我們的需要，桂生悅説。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衝A成功的基礎上。

　　"我都和巴喬説好了，在參加比賽的同時，擔任我的公司即將推出的一個保健品的形象代言人，不拿報酬，完全同銷售挂鉤拿提成。"桂生悅説到這裡一聲長嘆，"最後活活地被那個該死的'黑哨'給害了。我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財力，收穫的卻是屈辱和傷害。"

　　【資料鏈結】

　　附件1

　　吉利致全國球迷的公開信 （節選）

　　尊敬的全國廣大球迷:

　　……

　　在真真切切地經歷了中國甲B聯賽的整個賽季以後，吉利人也從足球的門外漢成了足球的圈內人，不僅對足球本身的規則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而且對足球圈內的規則也有了從未有過的理解。如果把聯賽分成蜜月般的初期、攻堅戰的中期和噩夢般的末期3個階段的話，我們更懷念初期時我們所體會到的真實的美好。那個時候，大家都是真刀真槍地上陣，都遵循着體育道德和體育精神，向球迷們展示真正的足球比賽，雖然欣賞性、可看度不如意甲、英超，但畢竟保持着其真實性，一切就好像我

　　　　　　=================================.16.=================================
68

們進入中國足球界之前對她的美好印象，同時我們也在加快着熟悉中國足球的運作和中國足球的步伐。而到了中期，各項比拼進入攻堅階段，我們也憑着自己的實力和能力還有所有俱樂部和球隊成員的努力，取得了不俗的戰績。大浪淘沙始見金，我們憧憬着美好的未來。臨近聯賽的末期，我們也得到很多內部消息，大致意思就是不管吉利怎麼努力拼搏，反正肯定衝不了A，但我們還是固執地以為，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只要我們努力了，幸運之神最後會眷顧我們的……在最後的最後，我們終於認識到，那只是一個噩夢，我們只是無助的風中之燭，註定要熄滅在這黑暗之中。我們發自內心的抗爭和努力顯得那麼蒼白和渺小，我們原本認為那麼崇高的足球事業竟是如此這般……既然如此這般，吉利只有將精力放在企業發展上，放在振興民族工業上，禦外必先強內，我們先從自身做起。

　　多情自古傷離別，在揮別中國足壇的時候，我們最不想説再見的就是我們可愛又可敬的球迷。無論是在廣州，還是在其他11個兄弟賽場，我們都感受到了中國球迷眾多的優良品質。天下球迷是一家，在中國隊歷史性地進入世界盃決賽圈的過程中，我們更加體會到全國球迷的赤子之心。同時，球迷們對於要求懲治"假球""黑哨"的呼聲也是極具影響力的，中國足球太需要法律的約束了。可以説，這次中國足協之所以對打"假球"的球隊&&了處罰決定，正是廣大球迷們堅決抗爭的結果。但是，我們認為，中國足協現有的作為根本沒有觸及自身的問題，而今年甲B聯賽之所以醜聞不斷，腐敗叢生，其根子在中國足球管理層身上。

　　中國足協的某些作為，既不講游戲規則，也無視球迷呼聲，致使參與了中國足球的企業和廣大球迷對國內的足球競賽失去了信心。這也是我們吉利集團退出中國足球的根本原因。然而，民心

　　　　　　=================================.17.=================================
69

不可違、民意不可欺，中國的球迷既然已經在中國足球的看&上發出了向不正之風宣戰的正義呼聲，中國足球賽場上的醜惡和腐敗也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最終受到民意和法律的雙重制裁，這是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的未來與希望。

　　……

　　　　　　　　　　　　　　　　　　　　　　　　　吉利集團
　　　　　　　　　　　　　　　　　　　　　　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
　　　　　　　　　　　　　　　　　　　　　　　　2001年12月11日

　　附件2

　　在吉利集團新聞發布會上的講話 （節選）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

　　……

　　今天我們在這裡召開新聞發布會，最主要的目的，是向一直以來關心、支持吉利足球發展的各級領導、各位新聞界朋友、社會各界人士和廣大球迷致以最衷心的感謝，感謝近一年來，廣州市各級領導的親切關懷和鼓勵，感謝各位新聞界的朋友和社會各界人士的鼎力支持和幫助，感謝廣大球迷的無比熱情和厚愛。同時，也借這一次機會，算是正式向大家宣布，吉利集團從今天起退出中國足壇。

　　………

　　關於吉利退出中國足壇的原因，我想一個最主要原因就是吉利汽車上了國家的"公告"，成了中國汽車業的正規軍，吉利集團的戰略有所調整，將全力以赴搞汽車。今年10月31日，也就

　　　　　　=================================.18.=================================
70

是中國正式加入WTO前的10天，國家經貿委發布了第6批中國汽車生産企業産品《公告》，吉利JL6360榜上有名，由此明確了"吉利"是國家汽車定點生産基地的地位，也大大增強了吉利汽車的競爭力。吉利集團之所以在今年3月斥鉅資成立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除了支持足球事業外，很大的原因也是想借足球打響吉利汽車的牌子。吉利汽車問世兩年多來，在中國的汽車業形成了衝擊波，引發了國內同類車型的4次大降價，家庭轎車開始從真正意義上進入中國百姓家。正因為如此，中國汽車行業的"八旗子弟"也視"吉利車"為洪水猛獸。為了讓更多的百姓了解吉利車，吉利集團決策層決定通過參與中國足球來提高吉利汽車的知名度。通過這近一年的甲B足球賽事，吉利集團的初衷已經基本達到，吉利汽車在中國幾乎已家喻戶曉。目前，"吉利車"已誕生了包括兩廂車、三廂車、跑車在內的多款高、中檔轎車和經濟型家庭用車，"吉利車"今年的産量和銷售額都已是去年的3倍以上，"吉利車"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型家庭用車市場上的生力軍，特別是在深圳和廣州市場，銷售量一直居高不下。

　　在中國加入WTO之際，國家又適時調整了汽車産業政策，將"吉利車"納入中國汽車正規軍之列，為吉利集團這家全國第4大民營企業參與汽車市場競爭創造了良好的外部條件。在這樣的大氣候下，我們將全力以赴，在汽車産業上大幹一場，一為中國的老百姓家庭造質優價廉的好車，二為中國的轎車工業作一份貢獻。因此，有必要把放在足球俱樂部上的精力和財力收回來。

　　吉利集團退出中國足壇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公平、公正的足球競賽環境和純市場化的足球俱樂部體制尚未形成。吉利集團投資搞足球後，才發現我們陷入了一個黑暗的環境之中，整個足壇似乎與中國經濟的市場化進程格格不入，場內的游戲規則

　　　　　　=================================.19.=================================
71

基本上是被場外的黑幕交易所左右着。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足協卻不罰"黑哨"，而對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和相關人員實施了不公平處罰，從某種意義上成了吉利集團萌生退意的導火索。我們覺得中國足協本身工作也是有許多失誤的地方，尤其在處罰的時候他們對自己的一些失誤連自我批評的勇氣都沒有，有一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感覺，這的確讓包括我們在內的許多俱樂部感到相當不滿。我想最近那麼多已經退出和即將退出的企業都會有同樣的感覺。

　　此外，與眾多擁有官方背景的足球隊相比，單純靠一家民營企業孤軍奮戰而得不到政府在政策上的扶持也是吉利集團退出足壇的一大原因。在吉利集團年初接手廣州足球前後，我們曾在多種場合向廣州市有關方面人士提出過希望能夠得到政策上的扶持。廣州與大連一度是中國足球的兩大"特區"，在今年3月"太陽神"退出廣州足球之後，直到甲B報名截止日尚無企業接手，是吉利集團在最後時刻伸出手來，與廣州足球聯姻，並且取得了驕人的業績，廣州足球因此重振雄風，各界普遍認為，吉利對廣州足球是作出了很大貢獻的。然而，廣州市有關部門對待吉利這家傾全力支持廣州足球的外地企業，卻沒有給予相應的支持。在聯賽進行過程中，我們曾向有關方面提出建議，為一直租用場地的球隊建立訓練基地，但沒有得到任何答覆。在廣州吉利汽車足球俱樂部深受足壇黑幕困擾和危害，尤其是在受到中國足協不公平處罰後，國內眾多媒體均憤憤不平，但廣州市有關部門卻未能積極與中國足協説理，為廣州足球討還公道。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樣是甲B球隊，同樣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判決或處罰，這些球隊所在地的有關部門的領導則給了本地的足球俱樂部以強有力的支持，或 是直接上書國家體育總局和中國足協

　　　　　　=================================.20.=================================
72

據理力爭，或是通過媒體發表意見，伸張正義。這種強烈的反差使涉足廣州足球的吉利集團十分寒心。在過去的一個賽季，志在衝A的吉利集團共為球隊付出了超過2500萬元的投入，這筆資金對於吉利集團而言不算太大的數目，但這一年的耳聞目睹，使吉利人在精神上的疲憊遠遠超過了資金的花費。如果中國足壇這種充斥腐敗和醜陋的現狀不改變，吉利集團再混在裏面，已屬自不量力，而且可能對企業形象還會産生一定的負面效應。

　　吉利集團雖然暫時退出了中國足壇，但吉利集團包括我個人，對於足球的熱愛初衷不變，在中國足壇大環境得到凈化之後，吉利集團還會回到中國足壇，在這裡，我可以向大家鄭重地承諾，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

　　　　　　　　　　　　　　　　　　　　　　　　　　　　　　　　李書福
　　　　　　　　　　　　　　　　　　　　　　　　　　　　　　　2001年12月11日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