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宮內廳，秘藏着王羲之《喪亂帖、二謝帖、得示帖》唐摹本，相傳是高僧鑒真東渡時帶入日本。約1300年前，鑒真曾在浙江寧波一帶駐留籌備渡海事宜，最終成就這一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事件。

  如今，這一作品和12000多件海內外中國繪畫珍品一起，被收錄進“中國歷代繪畫大系”。更多人不用翻山渡海，就有機會感受中國文化的巨大魅力、聆聽歷史的足音。

  “盛世修典——‘中國歷代繪畫大系’成果展·寧波特展”於7月1日至10月7日在浙江省寧波美術館舉行。連日來吸引大批市民和游客前往觀展。這一工程不止是美術領域的寶貴資源，而且已成為多角度深入挖掘中華文明賡續傳承基因密碼的重要路徑，對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意義深遠。

  見證海上絲路

  “中國歷代繪畫大系”入編有不少涉及寧波的作品，相當部分經由寧波海港出口，見證了古代中國出口貿易和海上絲路文化交流。此次“寧波特展”展出1600件（套）精品出版打樣稿，專門策劃了“舶交海上、墨妙東傳”板塊，展示相關研究成果。

  寧波古稱四明、明州，是中國海上絲路三大主港之一。有專家考證認為，日本長屋王贈送唐朝僧人一批繡有偈語“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的袈裟，登陸地可能就在明州（寧波）。公元753年，阿倍仲麻呂和鑒真一起東渡，作詩《明州望月》。浮世繪名家葛飾北齋還曾據此創作兩幅作品。鑒真多次東渡的籌備工作在寧波地區完成，顯示那個時代的寧波已有較高的製造業水平，擁有發達的經濟和較先進的航海技術。

  據“中國歷代繪畫大系”項目組介紹，唐宋元時期，前後有32批日本僧人到明州天童寺參禪求法，也有很多中國僧人從寧波出海赴日。現存日本的中國畫師創作的“高僧像”，基本上是僧侶從寧波帶去的。這些肖像有禮敬祖師的意義，也有一些是師徒授受的傳法憑證。

  此次“寧波特展”中有唐代李真《真言七祖像》部分作品的展品。公元804年，日僧空海入唐求法，兩年後學成從明州歸國，師父惠果“喚供養丹青李真等十餘人”，繪像贈空海。這組肖像成為日本佛教肖像畫的典範。

  兩宋時期，寧波是中國與日本、高麗官方往來的唯一指定口岸，聚集了一批優秀的職業畫師，繪製供給日本、高麗的舶載宗教畫。歸老寧波的南宋書法名家張即之在日本書壇享有盛譽，普陀山、雪竇山及相關題材作品在日本、高麗文化發展中留下深刻印記。明代到寧波天童寺修行的日本畫僧雪舟，從靈山秀水汲取靈感，繪成名作《四季山水長卷》等。今天在寧波城市展覽館內，就用數字動畫技術展示着雪舟的《唐山勝景畫稿》。

  活躍的藝術市場和外貿交往

  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何歡歡認為，從歷代繪畫大系的研究看出，寧波出品的“明州佛畫”等藝術品，兼具商品、禮品、藏品的特性，是中國古代“藝術市場化”的實證，也是中外經濟交往的重要代表。

  “寧波特展”中展出了一批“羅漢圖”，這是兩宋時期“明州佛畫”中最具代表性的題材。這些畫作主要售給日本、高麗等國。筆墨工謹、設色雅艷。專家認為，展出的這批圖冊為南宋繪畫的珍品，為後世提供了研究南宋社會的重要史料。

  宋《十六羅漢圖》現藏於日本相國寺，各圖均有“慶元府車橋石板巷陸信忠筆”款。南宋時期，寧波曾稱“慶元府”。專家認為，“陸信忠”可能是一家繪畫作坊的品牌，繪製者應是一個群體，可能已形成家族化企業。

  類似“陸信忠”款出口日本的佛教題材作品有很多，都屬於製作和銷售量很大的通俗美術製品。據分析，這些作品的製作源於粉本，通過分割拼接，使圖像複製變得簡便易行。作品構圖變化豐富，強調故事性，表現手法富有裝飾性。作為背景的山澤、欄杆、傢具、織物等反映了當時世俗生活的景象。

  展品畫作記錄着時代的演變。寧波是古代中國對外開放和商品經濟較早萌芽的地區，經商傳統深厚，有“無寧不成市”之説。即使在對外貿易時開時禁的明清時期，寧波也一直是外貿的重要口岸。寧波是明代法定專通日本的唯一港口，當時的中日勘合貿易及民間海上貿易以寧波為中心。今天的寧波是中國重要的外貿大市，進出口額連續多年居全省第一。

  向更廣闊空間拓展

  由浙江大學、浙江省文物局編纂的“中國歷代繪畫大系”是2005年浙江省委主要領導親自批准、多年來高度重視和關心的國家重大文化工程，是迄今精品佳作收錄最全、出版規模最大的中國繪畫圖像文獻，也是傳承中華歷史文化的大數據庫。

  蔚為大觀的繪畫作品中，隱藏着浩瀚的信息。以畫為舟，航向文明的深海，看到的不僅是傳統藝術的輝煌，還有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豐富內涵。藝術入手，向更廣闊空間拓展，對促進很多領域的研究和發展具有重要價值。

  展覽中吸引了很多市民觀賞的趙佶《芙蓉錦雞圖》展品，是藝術助力科研的範例。中國科學家2016年研究發現，畫中錦雞是900年前雉類雜交的忠實記錄，也是迄今全世界關於鳥類雜交的最早記錄。該研究成果已發表於國際鳥類學期刊IBIS。

  據悉，“中國歷代繪畫大系”項目組正和農業、政治、生物、科技、教育等學科相結合開展研究。

  “寧波特展”中有《耕作圖》《蠶織圖》兩幅長卷展品。南宋時期，曾任於潛（今屬杭州）縣令的寧波士人樓璹，於任上體察農桑，創作了這兩幅畫，深得宋高宗讚賞。此作記錄了當時耕夫、蠶婦的勞作過程，被譽為“中國最早完整記錄男耕女織的畫卷”“世界首部農業科普畫冊”。雖然原作早已佚失，但有宋代佚名畫家和傳為元代程棨的臨摹本流傳至今。

  何歡歡説，“中國歷代繪畫大系”中有一半屬於“涉農”題材，項目組和浙大農學院合作，深度解析古畫中農耕文明的技術、民俗等，除了學術成果，還製作一批短視頻，在“學習強國”上開展科普。（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方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