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江南養蠶季。微信朋友圈裏,家長們又開啟了一年一度的“全城尋桑”,因為孩子們要做一項觀測蠶寶寶生長髮育過程的“作業”,養蠶就要有桑葉。
每年此時,也是嘉興海寧市周王廟鎮雲龍村最鬧猛的日子。3月22日起,每天有兩三千份裝着蠶卵和桑葉的“蠶寶寶飼養盒”,從雲龍村的小雲龍蠶桑樂園出發,飛到全國各地的學生手上。
自2021年起,小雲龍蠶桑樂園與中國絲綢博物館每年都會合作發起“大家來養蠶寶寶”系列公益活動。不管多遠,學生們只需要支付8元郵費,即可線上免費領取一份“蠶寶寶飼養盒”。
雲龍桑綠
在蠶桑之鄉雲龍村,放眼望去,儘是桑樹。田間小路將雲龍村近500畝桑園分隔成一塊塊桑田。上午9時,桑田裏,幾名農戶正在採摘新鮮的桑葉。
走過桑田,我們在幾幢低矮的白色建築裏找到發貨區,三四個阿婆安靜地忙碌着。
桌子上整齊地擺放着一排排透明的塑料方盒,阿婆們將一小袋新鮮桑葉、約20顆蠶卵、一份詳細的喂養攻略等一一放入,合上盒蓋打包好,發往全國各地。
飼養盒上附有二維碼,家長和孩子掃碼即可添加技術員,獲得一對一的養殖輔導。樂園還開通了線上直播間,小雲龍蠶桑樂園園區經理金肖黎每天都會上線,為大家講解養蠶知識,解答養殖困惑。
“養蠶對於北方孩子來説,是一次非常獨特而珍貴的生命體驗和生命教育課程。”黑龍江省黑河市遜克縣農場學校的老師馬春艷,是金肖黎直播間的常客,也是這項活動的忠實粉絲,她的學生愛上了養蠶。今年,她打算再訂200多份“蠶寶寶飼養盒”。
2021年至今,已有累計10萬份“蠶寶寶飼養盒”陸續發往全國各地,200多所學校的孩子們接受了蠶寶寶帶來的生命啟蒙。
小村沉浮
桑樹不擇土壤,耐貧瘠和乾旱,生命力旺盛。“但蠶寶寶對環境十分敏感,蚊香、農藥、香煙、油煙甚至香水等帶有刺激性的氣味,都會影響它們的生命。”雲龍村黨委副書記、婦聯主席陳勤艷説,蠶桑業做得好,意味着生態優渥,水土養人。
雲龍村自古種桑養蠶。上世紀90年代中期,蠶絲價格大幅下跌,不少村民砍了桑樹、撤了蠶室,轉行搞起生豬養殖、溫室甲魚。“然而環境差了之後,想種桑的村民也難以為繼。”雲龍村黨委書記沈嘯馳説。
雖然退休兩年了,雲龍村原黨委書記范衛福仍然對2002年他剛上任時的村莊困境刻骨銘心:“村級企業紛紛倒了,各項負債加起來高達2167萬元,壓力特別大。”
如何重現昔日輝煌?范衛福坦言20年來一邊摸索一邊思考。
藉&浙江實施“千萬工程”的東風,雲龍村從環境入手,開始優化生態,整治村容村貌。隨後美麗鄉村建設、三改一拆、五水共治……雲龍村穩紮穩打,5年時間就從全海寧12個“環境衞生差村”之一變身為五星級美麗鄉村。
有了環境基礎,技術和理念也在持續迭代。2019年,雲龍村引入浙江凱喜雅國際股份有限公司等龍頭企業和機構,通過小蠶共育等方式,幫農戶解決前期養蠶壓力,同時帶動蠶桑産業從傳統農業向規模化、集約化、智能化、現代化轉變。
種桑方面,優質的小桑苗先後出口到希臘、烏茲別克斯坦等國,在“一帶一路”上大放異彩。養蠶方面,“技術革新後,我們培育的蠶寶寶已經可以達到一年養13次。”金肖黎介紹。
生命如歌
“這事兒不賺錢。”金肖黎坦言。但無論她還是整個雲龍村,都樂在其中。他們相信,更多人知道雲龍村,就能吸引更多力量幫助村裏的蠶桑産業更好地傳承、發展。
在皮革産業興盛的海寧市,雲龍村卻立志發展蠶桑農耕,為什麼?
無論土生土長的雲龍人范衛福、沈嘯馳、陳勤艷,還是投身蠶桑業的隔壁村85後姑娘金肖黎,他們的答案都指向一句樸素的話:人不能忘本。他們希望走通蠶桑回歸路,留住老底子的優勢,同時助村民增收。
“2013年起,浙江開展歷史文化村落保護利用工作,創建成功可以獎勵100多萬元,給我 啟發很大。”范衛福回憶,“原來文化也可以創收。”他覺得,雲龍村的蠶桑回歸路有了眉目。
文化、旅游、研學、體驗,“蠶鄉”開始走上文化經濟復興路。
村裏建起蠶俗記憶館,辦起獨具特色的蠶俗文化旅游節,重現蠶花戲等傳統蠶桑習俗。廢棄的收繭站也重新裝修利用起來。
蠶寶寶科普館、大繭房、採桑體驗園、繭之屋、絲工坊……一條“從知識走向生活”的蠶桑研學路線,吸引來自北京、上海、杭州、嘉興等地的兩萬多名中小學生陸續走進雲龍村。不久前,項目獲評嘉興市首批兒童友好示範單元。
雲龍村還和企業合作,持續開發特色文創産品,如絲綢扎染文創産品、彩色蠶繭挂件、蠶絲被等,作為本村特色旅游伴手禮,並形成一條成熟的生産流水線。
海寧自古養蠶,而雲龍村是迄今海寧蠶桑業保存最完整的村莊之一,堪稱海寧養蠶活歷史。這也是2021年中國絲綢博物館選擇與雲龍村共同推進“大家來養蠶寶寶”活動的主要原因。
如今,從雲龍村走出去的“蠶寶寶飼養盒”,帶着更多的人氣回流到這個小村莊。
2023年,雲龍村接待游客20.49萬人次,村集體經營性收入315萬元,比上年增長15.8%。
在浙江省鄉村建設促進會會長蔣文龍看來,無論是寄桑葉到全國各地,還是發展研學體驗,一出一進,雲龍村的探索是傳統農耕文化産品化、産品文化化的有機結合,是浙江推進歷史文化村落保護的一次有益嘗試,“非常有價值。”
“浙江‘千萬工程’是鄉村建設,也是鄉村運營。”蔣文龍説,如今越來越多的鄉村意識到特色農耕文化保護的重要性,“不過,傳統歷史文化保護並非只是編一本村志、建一座鄉土記憶館。”他認為,關鍵是如何重新注入活力,激發文化新的生命力。(李睿 褚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