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邁山上的人們與茶相生相伴。（通訊員 子涵 攝）

  景邁山，以長滿古茶樹而名揚天下。

  清晨，我悠然自得，在位于半山密林中的具有拉祜族建築特色的茶廠裏喝茶。半山之上，好像染了一層薄薄霜花的古茶樹，高高矮矮，錯落儒雅。半山之下，霧氣經過一個晚上的耕作，絲絲交互，織成一片無法丈量的白色雲海。四周渺茫之處，線條柔和的山巒，在似灰、似紫、似白的煙霧中，逶迤成橢圓形的巨型茶葉。

  我端坐在茶凳上喝茶，茶香溢滿了茶室。凝視手中這杯黃亮亮的茶水，再凝視做茶的老師傅，我分明看見了手工生産古樹茶的每一天：老師傅帶著挑剔的眼神，不慌不忙，環繞古茶樹，採摘最好的茶葉；回家後，慢慢用傳統“土辦法”制成茶餅。

  茶餅的顏色毫不起眼，就像老師傅不起眼一樣，都有著一張被滇西南金燦燦的太陽曬得黑乎乎的臉孔，但茶餅泡出的茶水，湯色金黃，口感圓潤，味道醇香，茶氣嫋嫋，繞住了眾多茶客的心。

  放慢呼吸，我微閉眼睛嗅香，默想既然老師傅生産的茶餅這麼受茶客歡迎，為什麼不快馬加鞭大量生産呢？隨即向臨窗揉茶的老師傅望去，只見專注篤定的他，心無旁騖，唯有清晨的暖陽透過細碎的窗格投在他身上，忽閃忽閃的。剎那間，我找到了答案：正是老師傅有著種茶人的樸實、誠懇、嚴謹和拉祜族忠于良心的執著，才抑制住了追求厚利的衝動，才安于他五十多年嚴守不變的鐵則——品質第一、信譽第一。

  我突然問：“老師傅，您做過多少茶餅？”老師傅憨厚一笑，慢吞吞地説：“記不清了，記不清了。”可以想像，五十多年的做茶生涯，做出的茶餅壘起來不亞于一座小山。可以想像，老師傅的茶餅，寒來暑往，溫暖了無數茶客的心房。可以想像，老師傅的茶餅，四處流動，搭起了友誼的橋梁。

  黑乎乎的茶餅，都是在老師傅安靜平和的心境下制成的，是綻放在老師傅生命裏永不凋謝的花。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看色澤變幻，尋找茶水內在的品德。喝一口茶，任香味在舌間蕩漾，充溢齒喉。慢慢吸一口氣，茶香入肺腑，人倣佛醉了，感覺身心被凈化，濾去浮躁，沉淀深思。這樣的心境，恍若自己徜徉在春天的百花園，久久不願離開。

  當我從朦朧中回過神來，整個茶室流動著濃濃的，又像香樟木、又像煙熏味、又像野菌香的味道，還像烘炒香、日曬味、酸菜氣的味道，揪得喝茶人的心癢癢的，聞了想聞，嗅了想嗅。我問老師傅為什麼會有這些味道，老師傅説這就是古樹茶的陳香味。

  我跟隨老師傅進入儲藏室，便聞到像中藥一樣的香味迎面拂來。“老師傅，怎麼會有中藥的味道呢？”我問。“古樹茶和中草藥一樣，都是草木，時間長了，味道就相似了。”老師傅説。嗅嗅這香氣，我又一次醉了。

  漫步于茶廠的每個角落，習習清風之中，也到處流動著醉人的茶香。還有一種香氣我分明嗅到了，但言語難以表達，老師傅也説不出個究竟。也許，只有巍巍群山，淙淙泉溪，習習清風，還有老師傅對古樹茶淡然的愛，才能詮釋我所嗅到的獨特香氣。

  當我戀戀不舍，一步一回頭，離開老師傅，以及香氣嫋嫋的景邁山時，我突然想起李娜倮演唱的《實在舍不得》：我想説的話，像茶葉滿山坡，就是不把離別説……

  如今，每每憶起老師傅的古樹茶，那淡淡余香似乎穿越山水來到我面前，總讓我的心緒慢下來、靜下來。（艾星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