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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學之心感知時代脈動 ——長篇小説《蛟龍出天山》賞析

作者:    來源: 兵團網    日期: 2022-03-29

  王翠屏

  一部能給你帶來深刻印象的文學作品,總會在你的大腦深處喚醒作品所呈現的那個時代的記憶,人物的命運、生命的軌跡、生存的意義……那些讓你在作品中跋涉、掙扎或動情的文字,像逼仄的縫隙中透進的一縷清新,讓緊迫的呼吸變得從容;又如同夜間止疼的藥片,身體的痛感轉瞬即逝,卻警醒你內心的饑餓和酸痛,將夢幻的迷離嫁接到現實,化作我們日常生活背後的出口。

  當一個作家從內心深處歸屬于一片土地時,這片土地傳導給他的某種特殊啟示,必凝聚于他的筆端,他的文字才能如此富有個性,他的血液也會流淌著那片土地的精神、風採和傳奇,並迸發出一種驕傲的力量和豪情。

  近讀新疆生産建設兵團作家王運華創作的長篇力作《蛟龍出天山》,帶給我如許觀感。

  《蛟龍出天山》(以下簡稱《蛟》)全書分17個篇章,共38萬字。2020年8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付梓出版。

  作家以時代變革中的兵團生活為背景,藝術地虛構了一個邊境團場“三五九團”發生的故事:駐扎在邊境線上的兵團人,在長風闊野的西部邊陲,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所面臨的困惑、機遇和挑戰,他們承繼守邊戍邊歷史偉業,在時代精神的感召下,用靈魂和熱血、理想和熱情、才華和汗水,在大時代的光與熱中淬煉出人生的群峰挺秀,創造出壯闊恢宏的歷史新篇章。小説再現兵團英模人物形象,展示出兵團人開拓進取、自強不息的時代風貌,兵團生活的斑斕光景,歌頌兵團人守邊戍邊,保護領土完整,熱愛生活的家國情懷,也歌咏人類值得珍惜的那些價值和價值觀念,彰顯了兵團精神的實質內涵,喚醒人們對兵團史詩般生活的敬意和熱愛。

  一

  以藝術之心,借文學之力,作家以小見大,觸摸時代脈動節拍,將兵團精神融匯到民族圖騰的精神圖譜中,展示出經久不息的傳承意識,有著在遙遠的戈壁仰望星空,匯入遠方高地的認知。

  《蛟》用現實主義創作手法,以點代面,分層次、全景式描述了兵團各個層面諸多人物的命運和生活狀態,全篇主副線交替,明暗線貫穿,在一主一副,一正一邪,一明一暗,一動一靜中穿插著細致入微的情節鋪排,在層層遞進的矛盾衝突中,將故事推向高潮。

  主人公三五九團副團長王聞道帶領團場職工堅守國土,維護民族團結,破解改革發展中的瓶頸和難題,積極發展工農業經濟,走向致富之路全過程作為主線;王聞道和同為副職後主持工作的副政委茍有勇圍繞“誰出任團長正職”權力之爭演進中的行事做派、心理活動等兩種表現作為副線;明線是副團長王聞道、師黨委書記李國建等為代表的正面人物堅持改革,清正廉潔,堅持真理;暗線是副師長郭家仁、茍有勇等為代表的各色人物,拉幫結夥,搞利益輸出,以一己私利,用不正當的手段,阻礙改革發展。

  小説特別是長篇小説,是在人類自我意識覺醒,科學技術逐漸發達後,為表達時代中人們的生活情狀而創造出來的一種全新的文學體裁;作品的深度和廣度,取決于作者投入生命的濃度、觀察、體驗、內省的深度,以及藝術表現的能力。

  作家對兵團生活自上而下有著深刻的洞察和把握,熟稔掌握兵團的歷史與現實,對這片土地愛得濃烈而深沉,這為他的創作提供了堅實的情感基礎。改革開放40多年來,兵團人社會日常生活和心靈世界,都發生了深刻而巨大的變化,這種從經濟到文化,從物質到精神的歷史性變革,促使作者從以往的文化意識包裹中突圍,以高的站位、敏銳的觸角,透過歷史的煙幕,感知時代風雲,融入精神思考,賦予現實、道德、情感、生命的意義。

  作者細膩書寫偉大時代和火熱兵團生活,以新的眼光、尺度和向往、信念去認識時代,從時代中感知人物,提煉生活律動對人的啟示和激勵,塑造出主人公王聞道為代表的新時代的新人,閃耀人性光輝和思想光彩的英雄形象,描繪出新時代的精神圖譜,生動表達人在時代中的主動性和創造性,建構起豐饒的文學世界,引導著讀者,去感受時代強音,見證兵團的偉業。

  二

  文學緣于生活,高于生活,在于文學藝術不可能脫離社會,人性也無法脫離世俗而存在。《蛟》的獨特性在于其托出闊大的精神背景時,直面生活底色,挖掘出人性脆弱的本質。通過正反兩個人物的鮮明對照,真實再現人生存的各種遇境,觸及人性的幽微和復雜,從而留下充分而生動的見證。

  王聞道,是軍墾後代領導幹部中完美形象的縮影:他濃眉大眼,高大帥氣,是典型的軍墾後代。他學歷高,有知識,正直磊落,務實能幹,有勇有謀,文武張弛有道。他胸懷寬廣,謀劃團場改革發展,帶領職工增收致富,有著強烈的危機感和事業心。他工作務實接地氣,體會百姓疾苦,沉下身去,解決百姓的困難和問題;面對農業發展、工業改革中的瓶頸,他帶領團場幹部職工積極想辦法,想出路,尋找突破口,讓兩個團辦企業酒廠、醬廠步入良性發展之路。

  作者對他不吝筆墨,滿懷敬意:王聞道深入連隊田間地頭,一箱箱抽查承包戶葡萄裝箱情況,發現連隊主抓工作的副連長郭小竹疏于職守,導致裝箱的紅提葡萄有大量的次品、廢品,達不到客商所需的標準等問題時,他及時糾正,批評並予以處罰。他探訪受到冤枉而遭受不公正對待依然恪守初心駐守邊境連隊的高德友夫婦時,受到冷遇。得知高德友經歷過解放戰爭,隨部隊進疆後,參加大生産運動,一邊放牧,一邊巡邏,守護邊防,守衛國土,高德友夫婦每天早上在家門口升國旗。王聞道感懷于他們強烈的使命感、榮譽感和奉獻精神,幫助他們解決工作、生活中的難題,打開他們心底的鬱結。在職工蘇河清遭受欺淩、受到不公正處理時,王聞道鼓勵他振作精神,幫他出主意想辦法,解決生活上的難事。在洪水襲擊三五九團龍口,撕開一道口子,造成決堤時,為防止界河改道、國土流失,王聞道身先士卒,帶領大家晝夜奮戰,抗擊災情,快速堵住界河垮壩缺口,將肆虐的洪水重新逼進界河,守住了國土,用實際行動踐行一代守邊男兒的歷史使命和尊嚴。

  與王聞道相對應的另一個主要人物茍有勇,善于表現,喜面子,愛排場,走捷徑,明裏暗裏將王聞道看作自己前進路上的擋路石。他為謀取正職之位,對上曲意逢迎,對下拉幫結派,搞小圈子,一味迎合上司郭家仁,搞權錢交易,用不正當的手段陷王聞道于不義之中。司機朱輝依仗權勢,欺辱毆打職工蘇河清,他罔顧事實,一味袒護。為扳倒“競爭對手”王聞道,茍有勇先是借臨時主持工作之機,將王聞道主抓的醬廠和酒廠在經營已經走向正軌時,提出由自己管理,讓王聞道去抓農業;同時,他指使包工頭曾小奇給王聞道送三萬元,試探王聞道的底線,想借此抓住他的把柄。當陰謀落空後,他“親自上陣,主動出擊,力求多多收集和掌握對手的錯誤、問題、薄弱環節、不足之處,以掌握主動權,擊敗對手”。他從司機鐘師傅入手,打探王聞道工作生活上的細節,最後得到的是王聞道嚴于律己、作風扎實的回復。在發生洪災抗洪的關鍵時期,茍有勇的關注點始終在自己的官帽子上。災情的對決,正是人與人力量、智慧、品格的對決。

  小説寫出了正義與邪惡,公與私,美與醜。通過成功刻畫官場生態,向讀者揭示出官場體制中的某種缺失,世道人心和繁雜人性,將仕途上的沉浮與掙扎,現實中的溫情與殘酷、合作與較量、本真與異化、情感與利益等汁液淋漓地呈現在讀者面前:“當郭家仁、茍有勇走進包廂,只見華燈初上,金碧輝煌。而張來順、林曉霞、趙建成幾位臉上流露出的敬畏、受寵若驚的神色,以致每個人急切地握住郭家仁的手傳達出的尊敬與狂喜,都讓郭家仁感到十分的愜意與舒坦,居高臨下的威嚴和自信又重新回到身上。”

  現實生活讓人心的陷落,不外乎權力和名利,廟堂之高,人心之遠,職場江湖,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指鹿為馬早已見怪不怪。人性在道貌岸然和杯盤交錯笑語喧嘩中相互傾軋,人心在迷亂中飽受蹂躪和漸漸異化……王聞道和他的同道人走過的路連接著血與淚,承載著悲與歡。最終,經歷了挫敗與成功,失意與得志,曲折與平坦,黯淡與輝煌,在抗洪中勞累過度病倒的王聞道被匿名信誣告,以李國建為首的師黨委明辨是非,王聞道被提名正式升任團長。

  故事的結尾意味深長,它以現實的對決表明,權力是把雙刃劍,是實現人生理想的途徑,是渡船,不是碼頭;是過程,不是目的。

  《蛟》具有強烈的時代感和現實表達的深刻性。有理想信念的堅守和堅定,有生命包容互哺的歷程,有碰撞,有交鋒,有人性的缺憾,生活中的陰暗面,有被世俗人生拖下水的駁雜與醜陋。作者用現實主義的批判精神,將社會問題,腐敗問題,強權壓迫、權力異化、陳情群體衝突等尖銳矛盾通過普通人的命運,巧妙折射出紛繁復雜的社會現實,觸及時代痛點,這種毛茸茸、活生生,充滿整體感的寫作,冷峻的批判力度,洞悉精神內核的細節描寫,給讀者帶來很強的思考意味。

  三

  《蛟》故事流暢,細節生動,人物形象豐富飽滿。每個兵團人都是一滴微小的水滴,組合為一體時就迸發出巨大的感染力。作者熟悉兵團,對每一個細節和人物的刻畫駕輕就熟,像熱愛兵團,筆桿硬,注重實幹,但直率簡單尖銳,不會來事,宣傳科總負責任卻沒實職的杜峰;靈活機巧,爭強好勝,潑辣能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些淺薄且自作聰明,經過茍有勇權色交易的“考驗”,而升任團宣傳科科長的林曉霞;春風得意,立場不穩,慣于看勢的趙建成;在王聞道和茍有勇之間左右搖擺,雖內心敬重王聞道,當仕途不如意時,卻為了一己私利,見風使舵,倒向勢頭正猛的茍有勇的張來順;熟諳官場之道,能力超強,沉穩機智老辣但有是非底線的徐世清;因得罪茍有勇,被冤屈迫害,孤零零住在邊境線上,卻恪守初心,正直勇敢甘于奉獻的守邊人高德友;善良熱心、勤勞致富的民族團結模范梁英;善于審時度勢,曲意逢迎,盡享“改革紅利”的工程承包商曾小奇;為扶持跑前跑後,出錢出力的茍有勇盡快上位的副師長郭家仁等等。

  當通過特殊手段上位的林曉霞安排杜峰起草茍有勇“十一”講話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時,“杜峰,這只界河岸邊的老麻雀,壓根不想再接受這樣的考驗,硬生生地説,我可寫不成,年齡大,眼睛花,寫個字手都亂抖,我還是寫退休報告吧,林科長新官上任,經受住了組織的考驗,那就再接受一回考驗,這樣的機會我可不會與年輕人爭。説完起身就走。”林曉霞關鍵時候很會示弱,她哄著杜峰,屈下身幫杜峰拾棉花,讓他集中精力寫講話稿。

  手法白描,筆墨簡潔,勾勒的人物形象生動自然,有渾然天成之感。

  《蛟》的每一個故事都很細微,沒有大起大落,也沒有大開大合,人物樸實無華,個性鮮明生動。情節不跳躍,不突兀,起承轉合自然流暢。事件鋪墊充分,對話張弛有道,簡潔明瞭,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技巧的賣弄和矯情。沒有皮毛之癢,卻有靈魂之痛。敘事的路線平常平易,如真實事件的回放,堅定而且踏實,在層層遞進中,將情感緩步推向高潮。

  在作家的筆下,秋季緩緩流淌的界河,冬季結成長長的冰河,廣袤的田野,白雪覆蓋的大地,浩大的棉田,自然之景被描畫得嚴峻而壯美,在情景交融中,透著對萬物的憧憬,豐收的自豪。

  “太陽放射出熾熱的光,棉田四周的楊樹葉子顯出嫩黃兩色,相互浸潤依然油亮油亮地閃著光,如一幅大氣磅薄的油畫。這是棉農一年中最為喜悅的時候,眼見高溫酷暑中棉桃一朵朵競相開放,白花花一片,浩大的棉田變成一片銀海。”

  讀者在閱讀時會被這緩慢但不可阻擋的力量推動著、簇擁著。

  四

  小説的終極目的在于表現小説家想表達的思想,傳達小説家想傳達的觀點,講述小説家想講述的故事。當小説最終産生了力量,使讀者産生了共鳴,讓作者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那麼創作這個小説所用的藝術手法就是成功的。

  文學最重要的任務是幫助人類向真向善向美,最終變得完善。習總書記深刻指出:“只有扎根腳下這塊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文藝才能接住地氣,增加底氣,灌注生氣,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

  作者根植于這片神奇的土地,關注社會發展和時代變遷中人物的命運,擷取生活中的真實故事經過質的過濾,把對生活的感悟轉化為文學作品;探尋人類的生存精神,兵團人浪漫,艱辛,堅韌,不屈不撓的倔強,正是人類生存精神的生動體現;兵團人生存的偉力,如蛟龍出山,在血與火中鑄就,百折不撓,生生不息。《蛟》中一對相愛的年輕人在界河破冰時為救他人,雙雙落水犧牲,讓人淚目。其深刻意蘊,透著沉重,透著悲壯,透著崇高,透著驕傲和自豪。

  應該説,《蛟》的表達,超越了作品一般意義上的生活呈現,描畫出作者所生活時代的主體樣貌,使文學的心和時代的心一起跳動。在純粹的精神層面,表述出生命的浩渺與瞬息的蛻變,在細枝脈絡中,感受信仰的力量,自然之美。

  文學通過想像,表達對未來的信念,我想,《蛟》的現實主義藝術表現手法無疑是成功的。若字裏行間透一絲縫隙,會不會給作品帶來更多想像和創作的空間。

  作者:王翠屏,兵團文學藝術院編審。兵團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

  

[責任編輯:周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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