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美國空軍將安杜裏爾工業公司和通用原子公司研製的作戰無人機分別命名為YFQ-44A和YFQ-42A,標誌着“協同作戰飛機”(CCA)項目邁出關鍵一步。在CCA項目的競爭中,在老牌軍工巨頭如洛馬、波音、諾格紛紛出局的情況下,由這兩家某種意義上分別扮演着“創新企業”和“傳統軍工”角色的研製單位分別中標,背後的故事頗值得玩味。從安杜裏爾的“借雞生蛋”到通用原子的“貼臉開嘲”,再從“口水互噴”到“創始人整活”;創新企業的“身段靈活”映襯了傳統軍工的“保守穩重”,這些在以往裝備採購招標中從未出現的局面為美國空軍CCA的“選角故事”做了個奇妙的注解。
再次魔法眼光買下優質資産“狂怒”
2023年9月7日,安杜裏爾公司官網發布公告稱,宣布收購北卡羅來納州的無人機廠商藍色力量科技公司(Blue Force Technologies)。這家成立於2019年的公司,一直在開發具有戰鬥機性能的第5類無人機“狂怒”(Fury),“利用專有的快速原型、數字工程和開放式架構,旨在提供下一代飛行性能,並具有集成異構傳感器和有效載荷的靈活性,以支持空中優勢任務”。
對於這筆並購,安杜裏爾公司在當時的公告中稱,“將擴大公司現有的無人機機隊,囊括了大型高性能第5類無人機,大大增強了安杜裏爾在國防部的影響力。”同時宣布,為繼續開發“狂怒”自主飛行器,正進行大量投資。彼時,藍色力量科技公司正面臨着資金短缺的困難,“狂怒”的進度遲遲未能推進到建造原型機、展開真機地面和飛行測試的階段,公司也因此遲遲未能從美國空軍研究實驗室(AFRL)獲得後續開發合同。
很顯然,“第5類無人機”一詞是不足以描述出“狂怒”是一款怎樣與眾不同的無人機。而且,初看該機的氣動設計又是很常規、很傳統,只能拔高地説它具有一定隱身屬性。那麼,“狂怒”無人機的不同之處就在藍色力量技術公司早期發布效果圖上體現着——美國空軍第65“入侵者”中隊涂裝,即“狂怒”具有“戰鬥機般的性能”,可在模擬空戰中扮演“藍軍”敵方高性能戰鬥機。
又是在正確的時間通過並購拿到決賽入場券
根據藍色力量技術公司的宣傳,“狂怒”整機尺寸約為F-16戰鬥機的一半(從而帶來RCS雷達橫截面積上的縮小),可馬赫數0.95高亞聲速飛行、升限1.5萬米、機身能夠在短時間內承受高達9個G的高機動過載,而“狂怒”的設計重點是作為一款“軟體定義的飛機”,它可根據要模擬的假想敵機型、要攜帶的裝備以及採用的空戰戰術等,來靈活地改變“狂怒”無人機的性能特性、傳感器配置和飛行中的抗干擾能力等,“希望它的外觀、機動能力和特性等都更像第五代戰鬥機,可以模擬中國殲20、俄羅斯蘇-57等機型。”
在安杜裏爾公司達成對藍色力量的收購時,“狂怒”無人機已經完成了關鍵的設計審查和綜合推進系統的風洞測試,而在此半年之前美國空軍的“協同作戰飛機”(CCA)計劃正式啟動。由此,外界紛紛猜測,安杜裏爾公司此次並購所圖的是拿到競標CCA計劃的入場券。在媒體就此向安杜裏爾公司的首席戰略官克裏斯·布羅斯提問時,他三緘其口。但很快,在2024年4月,就兌換為拿到了CCA計劃的“首輪”(即增量1階段)決賽入場券。
7年Vs70+年這場一較高下從“口水戰”開打
這次在擊敗行業巨頭波音、洛馬和諾格後,安杜裏爾公司對陣的是深耕無人機業務的老牌廠商通用原子公司。對於這場階段性勝利,安杜裏爾公司創始人帕爾默·勒基第一時間就在其社交媒體上轉發了這則消息,並配文:“這場勝利的重要性怎麼強調都不為過。請幫忙傳播消息。安杜裏爾正在證明,只要團隊和商業模式得當,一家成立僅7年的公司也能與那些擁有70多年歷史的巨頭一較高下。”
安杜裏爾與通用原子兩家公司的“一較高下”很快就在2024年9月16日開幕的美國空軍和太空軍協會(AFA 2024)的“空天與網絡大會”上上演。這倒不是兩家公司都攜全尺寸的CCA無人機模型參展,而是通用原子公司發言人馬克·布林克利在展會現場接受《防務突破》採訪時,所引發的一場“口水戰”。
布林克利在採訪中稱,安杜裏爾公司是防務界的Theranos。Theranos是家一時風光無兩的明星健康科技公司,曾聲稱開發了一種創新的血液檢測技術,能夠通過極少量的血液快速檢測出多種疾病指標,該技術在當時被認為科技創新的奇蹟,具有巨大的潛力和商業價值。但後來該公司被曝光存在數據造假、檢測結果不準確等諸多問題,直至公司倒閉、創始人面臨法律訴訟。
面對通用原子公司如此辛辣尖刻的言論,安杜裏爾公司的首席戰略官克裏斯·布羅斯在當日媒體報道中的回應則是溫和克制的,稱“我們不會養成説競爭對手壞話的習慣”,貶低其他優秀公司不會促進公司的發展、重點是做好自己的工作,繼續超越人們對我們的期望。不過,該公司創始人帕爾默·勒基顯然不是這番“雲淡風輕”立場,在布林克利發表此番言論的第二天凌晨,他就在自己的社交媒體X上給出了以牙還牙的回擊……
“空天與網絡大會”首日,《防務突破》網站發布了通用原子公司的付費贊助內容《通用原子公司準備再次改寫空中力量規則》,這篇公關文章的摘要是“沒有任何其他航空航天和國防製造商能夠提供像通用原子公司一樣功能強大,或者經濟、可生産且靈活的CCA。”而在次日凌晨1時,帕爾默·勒基就在社交媒體X上轉發了這篇文章,並以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中的名句“The lady doth protest too much, methinks。”(這位女士否認得太過激烈,依我看,倒顯心虛了。)來暗諷——通用原子公司公關團隊的付費贊助內容過於極力宣傳自家公司及其産品的優勢,“倒顯心虛了”。
不僅這則發帖,還有《防務突破》網站特約編輯的留言,“我很感激你區分了我們的贊助內容和我們自己的記者撰寫的新聞文章。”勒基回復道:“我明白!我大學時自己也是一名記者。”不過,勒基的反擊還沒完,10天后,勒基在X上發帖,引用布林克利在接受《防務突破》採訪時的安杜裏爾公司是防務界的Theranos 言論,配圖則是一張將他的頭像PS到Theranos創始人伊麗莎白·霍爾姆斯身上的照片。而從這條發布的17.5萬查看量來看,勒基的這次“整活”回應可是要比十天前引用莎翁金句的那條(11.5萬的)更具傳播效果。
X上勒基的“整活兒”創始人即代言人
可以看出,帕爾默·勒基對競爭對手的這波回應操作,是他自己第一時間親自下場、嘲諷效果滿滿,而非公關團隊的字字斟酌、四平八穩地回應;不是首選在行業網站等傳統媒體渠道來發聲,而是選擇在社交媒體&&X上,在那裏他的個人賬號有着近36萬名關注者,並收穫了超10萬的查看量。這無不凸顯這位來自硅谷互聯網科技行業的創業者、這家新興防務公司在媒體公關方式和風格上,已完全與傳統防務企業(及他們的高管們)有着天壤之別。
進一步來看,帕爾默·勒基個人X賬號的關注者數量為近36萬,高於安杜裏爾公司官方賬號的11.2萬關注者。這一數字就是通用原子公司、通用原子航空系統公司的幾十倍了。不止於此,與行業傳統巨頭的官方賬號關注者數量作比較,在穩坐防務行業頭把交椅的洛馬公司近58萬、波音防務和諾格的31.5萬、RTX的近20萬面前,帕爾默·勒基個人X賬號近36萬關注者的含金量就進一步凸顯了。特別是,在當前的美國,不論是總統特朗普還是政府效率部(DOGE)代言人馬斯克,都將X作為最重要的影響力投射&&。
顯然,安杜裏爾公司和它的創始團隊深諳個人品牌形象之道。這種“創始人IP化”“創始人即代言人”的模式減少了公司對龐大公關團隊的依賴,讓公關決策鏈條變短、變得更為敏捷高效、容錯空間更大,將個人社交媒體作為公司的重要發聲渠道,擺脫了傳統防務企業依賴於媒體機構的溝通模式。就像勒基這次凌晨時分發布、“嘲諷/挑釁式回應”,正是以很低的成本製造了議題、撬動了傳播杠桿,讓競爭對手通用原子公司給自家送了一波話題熱度。反觀這番情形恐怕是很難會在今天的傳統防務企業身上出現。
定位為科技公司品牌形象淡化防務公司標籤
安杜裏爾公司在品牌形象打造上重點是有意淡化防務企業的標籤,力求與傳統防務企業劃清界限,並將自身定位為科技公司,一家“AI科技公司”。正是科技公司的定位,加之創始團隊對硅谷血統的彰顯,才有了如《連線》、TechCrunch、The Information等知名科技媒體,福布斯、財富、彭博社、華爾街日報等商業媒體廣泛地下場參與到對安杜裏爾公司的報道中,為其帶來了跨圈層的、更廣受眾的傳播。而除了這些媒體渠道外,安杜裏爾公司的傳播、品牌形象的打造還將室外廣告牌和數字戶外廣告(DOOH)作為了突破口。
從這類廣告的服務商信息來看,安杜裏爾公司將廣告的投放地點集中在了“政府走廊”華盛頓特區的黃金地段,樓宇電梯屏、十字路口、地鐵站(比如國會大廈南站)、數字報刊亭等。雖説傳統防務公司也會在“政治走廊”投放這類廣告,不過這種投放對於它們來説更多是“防禦性”的,是其他廠商投放後我也要跟進(類比於百事可樂與可口可樂在廣告投放上的你追我趕、不甘落後,即便大眾已對二者耳熟能詳),但對於新興防務公司安杜裏爾來説則不然,每一次投放都是進攻性的,都是向着傳統行業巨頭所佔據的市場份額、品牌知名度發起的一次次進攻……(鄭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