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悅聽】《豐泰庵》：馬面裙，棒捶髻與公主畫眉

  “新華悅聽 值得一聽”，大家好，這裡是《新華悅聽》，我是主播時光，我是主播邊國威。今天給大家分享的是《豐泰庵》節選，作者王彬。小説從崇禎皇帝女兒長平公主的視角，講述了明代末年一個慘烈哀婉的故事。小説中描寫了大量的歷史語境，比如當時的宮廷環境、禮儀、食品、風俗、節令以及女人如何畫眉、所穿的服飾樣式，等等。我們選編了關於當時女人所穿的服飾、畫眉的文字，以饗讀者。

  説到這兒，太奶奶不再説了，燭光瑩煌地從高處，麥粒般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播撒出來。到吃晚飯的時間了，走來四個身着豎領白色短衫、緋色宮鞋、松花綠細褶馬面長裙，梳棒槌髻的宮娥站在太奶奶兩側，太奶奶吩咐準備晚宴：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多了個曾孫女兒，加幾個菜。”

  太奶奶命內侍傳煒彤從偏殿過來一同吃飯，她現在是太奶奶的曾孫女，吃飯時不再侍立我的身後，而是坐在我的右側，當然是下手位置。

  幾個宮中女樂拿着笛、管、笙、簫、雲鑼等樂器，拖曳茜色銷金圓領長裙施施而來，向太奶奶施禮後走到內檐深處，兩個內侍抬來一隻朱紅雕花堂鼓放好，一位女樂拾起鼓槌，擊打了兩下鼓邊，樂聲便流水一般隨之響起，演奏了一套宴樂。先是迎膳曲《水龍吟》，之後是進膳曲《鳳鸞歡》，再後是進湯曲《上清歌》，最後是《慶豐年》，尾聲是《太平令》。如此三奏。如果是正式宴會則是九奏，不少於三十支曲子而且還要有歌手。太祖爺爺是農家出身，深知稼穡不易，即便是筵饗之樂也要通過音樂表達出來，因此要將《慶豐年》這類曲子放在重要位置。父皇即位後，出於節儉，將宮廷的宴樂取消，今天太奶奶高興，破例召來這些樂人，可見太奶奶喜愛煒彤之深。

  那晚，她穿了一件松江府白綾襖，外罩遍地金碾光玫紅絹比甲。比甲上有描金賓雁葫蘆四合如意紋， 圓領與衣襟縫綴海藍絳邊，其上是彩色刻絲折枝花卉，有梅花、牡丹、玉蘭，盛開的與含苞待放的，十分優雅富麗。比甲上的圖案是淺金色的，綽約地在微藍的月光下泛出若有若無的幽微光影。

  我對着菱花鏡將額頭涂成藍色，是那種暮色漸濃時幽藍的顏色，我又將眉毛描為金色，不是那種彎彎細細的小山眉，而是寬闊的，仿佛兩道門桿橫在眼睛上，嘴唇則塗抹成帶有金粉閃爍效果的紅唇膏，我得意極了，煒彤看見大吃一驚，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説：“殿下現在是我的師傅，我應該拜殿下為師。”“煒彤殿下才是師傅，是我向你學習。”自從她被父皇封為永昌公主之後，我便改口稱她作殿下。而她總是不好意思，每當聽到殿下就要擺手説，我永遠是殿下的奴婢，聽了她這話，我總是感動得淚水盈睫，摟住她，她也摟住我，劉媽看見我們這樣嚇了一跳。“畫眉本來沒有固定畫法，只要美觀就好。”她説。“我的眉毛我做主，女人畫眉只是為自己高興，怎能只為取悅臭男人！那個臭男人唐明皇，竟然對女人的眉形進行限制，制定種種規範。”我那時説到男人，總要加上“臭”作前綴詞，當然父皇、太子哥哥除外，三弟也是臭男人，何況他真的曾經跌進糞塘呢！“是的。只要高興就好！唐代的女人喜歡畫立眉，畫得越高，身份越高貴。”煒彤今天畫了一道涵煙眉，在眉梢的位置上分出細叉，由深到淺，逐漸消失在額頭的脂粉裏。脂粉的顏色當然是根據自己的喜愛。煒彤的額頭今天沒有涂任何顏色，只是將本色示人，光潔的小巧的潔白的額頭任何人看了都捨不得離開。

  “芙蓉如面柳如眉”，只是描繪眉形而已，並沒有説明美眉的精髓，那樣的精髓豈是臭男人可以理解？當然，不同時代有不同理解，在時代的濾鏡下，女人有什麼辦法？“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只有東坡（不在臭男人行列）識得美眉與人世間的關係。寫到這裡，我不禁流下淚水，想到煒彤，那麼一個美麗善良的小姑娘卻死得那麼慘烈，她本是桂宮裏的一枝嬌嫩花蕊，卻被一陣無情的罡風吹襲而玉殞香消，叩舷而歌，今夕何夕？中國的女人，翻來覆去都是滔滔淚水，淚水滔滔，上天何以如此之無情耶！ 

  《豐泰庵》/王彬著/作家出版社

  內容簡介：

  長篇歷史小説， 王彬著，作家出版社（2024年2月）出版。小説從崇禎皇帝女兒長平公主的視角，講述了明代末年一個慘烈哀婉的故事。公元1644年，大明王朝在建州鐵騎與西北義軍的夾擊下轟然崩塌。崇禎皇帝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不受凌辱，分別將她們刺死。但大女兒長平公主只被砍掉了一條胳臂，頑強地活下來。

  小説以真實歷史為背景，鮮活地刻畫了浩繁的歷史人物，與長平公主共同見證大明王朝的抗爭與覆滅過程，揭示了中國歷代王朝的興替規律。小説中的豐泰庵至今尚存，五百年來一直位於北京什剎海南岸，是歷史文化保護單位，有些讀者看了小説《豐泰庵》，拿着小説前去踏訪對照，從而增加了一種閱讀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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