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靜坐在書桌前,翻看德富蘆花的《山百合》,書中的文字把我帶回到久別的故鄉,帶回到山峰壁立、竹木青蔥、山花盛開的大山裏,讓我仿佛看到了那一叢叢一簇簇白的黃的粉的百合花,聞到了故鄉野百合飄來的那特有的清香。
記憶中,故鄉的大山裏,山坡上、山腳下、山溝、峽谷、田埂、溪畔……到處都生長着野百合。
盛夏時節,大山裏的野百合競相開放,站在山頭,在金色的陽光下,看著點綴在林海裏盛開的百合花,聽着從大山裏傳來清脆歡快的鳥叫聲,一陣輕風吹來,泥土的芬芳和百合花的清香,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小時候,我常和哥哥去大山裏採摘野百合,他也常常自豪地在我面前講些野百合的知識。
記得有一次,我和他去採石丘採摘百合花。在山坡上,他突然指着一棵野百合對我説:“老弟,考你一個題,你知道這棵野百合的年齡嗎?”
那時還在上小學二年級的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於是我搖搖頭説:“不知道。”
我反問哥哥:“那您知道的它的年齡嗎?”
哥哥得意地笑着説:“我當然知道,它兩歲。”
我趕緊好奇地問道:“那您怎麼知道的?”
哥哥一副很神秘的樣子,故意不緊不慢地對我説:“老弟,我們這裡野百合與其他地方的不一樣,它們雖然生長在這大山裏,沒人照顧,也沒人看管,就這樣默默地靜靜地生長在山野裏,但它很有靈性,它們用花的朵數來記錄自己的年齡,每增長一歲就多開一朵花。這棵百合開了兩朵花,當然就是兩歲。”
聽了哥哥的話,我點了點頭,但在心裏卻總覺得不太可信,難道野百合真的這麼有靈性、這麼聰明嗎?
帶着疑惑我特意問了村裏的一位老爺爺,他也是這樣説,還説這是上輩傳下來的。
到了今天,我當然知道這種解釋是缺乏科學根據,是有待考證的。
野百合留給我兒時的記憶,不僅是美麗的野花,更是一種美味。
記得小時候,每到金秋時節,我和哥哥就會跟隨父親上山去挖野百合。
父親説這時的百合肥美多汁,鮮嫩脆甜。
挖百合也是有技巧的,會挖的一會兒就能挖到很多完整的百合,不會挖的常把百合挖斷。
挖百合的時候,父親總是教導我們,不要把百合都挖絕了,每處都要留些種,這樣來年才能再有百合挖。
百合挖回後,母親將其洗凈,或蒸或煮或炒着給我們吃,當然有時也會用百合煲湯熬粥。
如挖回較多時,母親還會將其曬乾收藏起來,待食之再取出……
我最喜歡吃的是剛挖回來的新鮮百合和辣椒一起炒肉,清脆爽口,鮮香味美,別有一番風味,是兒時噴香的下飯菜,那種香味仿佛現在還停留在嘴邊,讓我時常回味。
關於野百合,哥哥還給我講了一個村子裏流傳的故事。
説有一年大山裏鬧饑荒,鄉親們沒有食物吃,有一天一位長者在大山裏找到一種根部似蒜頭的植物,他挖回後發現,這種植物不但可以充饑,而且味道很美,於是他帶着鄉親們在大山裏挖百合吃,幫鄉親們度過了災荒。
更讓人驚奇的是,吃了這種植物後,村子裏一些患病的人也一個個好了起來,全都變得健康了。
後來鄉親們將這種救過他們命的植物取名為“百合”。
當然這只是一個在我們大山裏流傳的民間傳説,也沒有人去考證過,但也就是這些故事為我的童年生活平添了許多樂趣。
野百合還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老家的一位朋友,他去深圳打工,順道來看我,因為他知道我特別喜歡吃老家的野百合,於是特意給我帶來了一袋百合幹。
那天晚上我與他聊了很久,聊到深夜,説起了兒時很多事、很多人,憶起兒時一起在大山裏採百合花、挖百合根的快樂時光……
我離開故鄉很多年了,現在生活在繁華的都市,一年四季在花店似乎都能看到百合花,在菜市場、在乾貨店也常能買到百合。
我也常會買些百合花帶回家插在花瓶裏,想象着那是故鄉的百合花在綻放,也不時會買些百合回來吃,但我總覺得從花店買回的百合花遠沒有故鄉大山裏的漂亮,城裏的百合也總吃不出家鄉的野百合那種味道來。(王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