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5點20分左右，張桂梅來到教學樓前，開門、亮燈。（新華網 李寧 攝）
新華網昆明11月29日電（念新洪 趙普凡 丁凝 李寧）金沙江畔，月明星稀，萬籟俱靜。淩晨5點20分，麗江華坪女子高級中學，一個打著手電筒的瘦小身影出現在校園裏，巡邏、開門、亮燈，偌大的校園被逐次“喚醒”，靜待書聲瑯瑯。
正是這個瘦小的身影，創建起了全國唯一一所專供貧困家庭女孩就讀的免費高中，並用11年如一日的堅守，培養出了1645名大學生！今年62歲的她，孤身一人、無車無房、一身病痛，卻用“蠟炬成灰淚始幹”般的執念，在大山深處種下了滿園桃李——她，就是“奇跡校長”張桂梅。
麗江華坪女子高級中學，學生們面對鏡頭歡快地招手。（新華網 趙普凡 攝）
創辦女高，讓“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照進現實
“教學樓這片原來是個大深溝，學生宿舍和教師宿舍是兩座小山包，操場是種芒果的，小花壇是垃圾場……”學生午休間隙，張桂梅帶記者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回顧建校前的場景，身為校長的她不禁感慨當年創校的不易。
然而與“硬體”相比，只招收貧困家庭女孩、免除學雜費的辦學制度，面臨的困難更大、也更復雜。“當時很多人都説，你這個學校絕對、百分之百是辦不起來的！”
1996年，張桂梅從大理調到麗江華坪，先後在中心中學、民族中學擔任老師。教學過程中，女孩輟學、退學的情況時有發生，數量遠遠高于男孩。“最讓我生氣的是女孩的媽！爹不供姑娘讀書就算了，當媽的自己身為女性，也不為姑娘爭取，也一味地重男輕女！”
幾年下來，張桂梅下定決心，要切斷“低素質母親—低素質女兒”之間的代際傳遞！從2002年開始，她就懷揣創辦一所專供山區貧困女孩就讀的免費高中這一“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四處奔走呼吁。
5年多的時間裏，為了創辦女高，張桂梅飽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痛和心酸。有一次，她到昆明一家企業籌集辦學資金，話還沒説完，老板就叫保安趕人，“見我不走，居然放狗咬人！”看著被狗撕破的褲腿和流血的腳，想到自己的委屈，張桂梅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有人不理解，“她是不是想榮譽想瘋了！”也有人勸阻，“別折騰自己了，好好過日子吧！”但倔強的張桂梅一刻也沒想過放棄。
“我想辦一所不收費的女子高中，把山裏的女孩子都找來讀書，這是我的夢想。”2007年，作為十七大代表，張桂梅面對媒體時一段樸素而深情的表達，打動了無數人，也引起了各級黨委政府的重視和社會各界的關注。
終于，2008年9月，華坪女子高級中學正式開學，首屆共招收來自華坪、永勝、寧蒗等地區的貧困學生近100名。回憶起開學典禮那天，張桂梅至今仍難掩激動，“雲裏霧裏的，整個人都興奮傻了！奇跡發生了，夢想實現了！”
張桂梅校長巡查記錄學生到位情況。（新華網 丁凝 攝）
嚴管厚愛，讓“辦不下去”的學校漸入佳境
華坪女子高級中學，終于在張桂梅多年的努力下辦起來了，然而新的問題卻一個接一個地暴露出來。
2009年初，創校還不到半年，17個老師就辭職走了9個。更出乎意料的是，6個學生也要鬧退學。“有政府供，有老師教，有宿舍住，一分錢不用家裏出，為什麼要退學？”張桂梅十分不解。社會上質疑的聲音也再次出現，“她張桂梅能把學校辦下去就怪了！”
在張桂梅的努力下，兩個學生返校繼續讀書，另外4個則沒能勸回來。遺憾之余，張桂梅也認清了此前未預見到的困難，“學生們基礎普遍都很差，自制力也差，如果不能有效地管理和教導，是讀不出來的！”
“把學校辦下去”“把學生送進大學”，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讓張桂梅變成了一部“永動機”。
張桂梅的“家”，是女高學生宿舍下鋪的一個床位，枕頭邊放著4樣東西——電筒、小喇叭、手機、止疼藥。淩晨5點15分，手機鬧鈴一響，張桂梅就會立刻起身，打著手電筒在校園裏巡視一圈，再逐一把教學樓各層的燈打開，然後拿起小喇叭，“快點啦！姑娘們！早讀要開始啦！”
伴隨著小喇叭裏沙啞而又嚴厲的聲音，學生們爭先恐後地跑了進來，擂鼓般的腳步聲回蕩在教學樓裏，卻又迅速歸于平靜——這樣的場景，每天都要在學校裏上演好幾次。3分鐘內從教室趕到食堂、5分鐘內打掃完衛生……在女高，張桂梅希望學生們能遵守紀律、珍惜時間，而她自己也隨時會拿起小喇叭督促學生。
女高的學生們，也早已習慣了張校長的“無處不在”，除了小喇叭裏熟悉的“快點啦”，她的身影還可能出現在上課開小差的你背後，冷不丁往你頭上一拍。更神奇的是，她甚至清楚地知道你的家庭狀況，在需要幫助時，跋山涉水到府來家訪……
淩晨5點15分起床的張桂梅，一直要忙忙碌碌到晚上12點半，確認所有學生都睡下後，才會回到自己的“家”，輕輕躺下。
11年如一日的堅守，張桂梅讓一個“辦不下去”的學校，步履堅實地走了下去。而常年的操勞過度，卻讓身體本就虛弱的她疾病纏身，腫瘤、肺纖維化、小腦萎縮等10余種疾病日益嚴重，醫生甚至説她的生命可能不會超過兩年……
“有時候我真想拿出一天時間，好好地睡一覺，可是我舍不得，我怕我一松懈，孩子們也就都松懈了。”張桂梅説。
和學生在一起時，表面嚴厲的張桂梅，也會露出溫暖的一面。（新華網 趙普凡 攝）
11年堅守，圓1645名山村女孩大學夢
把一所“辦不起來”的學校辦了起來，並順利地運轉下去，這在很多人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但“奇跡校長”的故事還不止于此。
辦學以來，華坪女子高級中學堅持招收來自麗江1區4縣貧困家庭的女孩，客觀而言，每屆的生源品質普遍都不高，以至于辦校之初有同行斷言，“能出幾個專科就不錯了！”
然而，華坪女子高級中學卻總能“低進高出”，創造出驕人的成績——11年來，共有1645名學生成功考上大學，高考綜合成績連續9年佔據麗江全市第一名的位置！在2019年畢業的118名學生中，有109人上了本科線，其余9人也都上了專科線，“考上浙大、廈大、川大等名校的都有，就差北大清華的！”對于學生們的成績，張桂梅在自豪之余，還有些許遺憾和期許。
今年62歲的張桂梅，命運十分坎坷，中年喪夫、無兒無女。可以説，除了福利院的孩子們，女高的學生就是她最親、最近的人。然而當記者問到是否希望她們畢業後多回來看看你、陪陪你時，張桂梅卻頻頻搖頭。她告訴記者，女高有個規矩，高考完回校辦完手續，就不允許再回來！多年來，有學生大學放假了、找到工作了，忍不住打破規矩，特意回女高來看她，她也基本避而不見。
“我不希望她們老是惦念著女高為你做了什麼，張老師為你做了什麼，我不想讓她們背上這樣一個包袱！我只想要她們安安心心地去讀書，走得遠遠的，飛得高高的……”
晚上12點半，巡完一圈宿舍，張桂梅回到自己的床鋪，調好鬧鈴，輕輕躺下。明天淩晨5點20分，她又會第一個出現在校園裏，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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