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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埂守望書香:農家女12年鄉村閱讀推廣路
2020-09-18 07:46:39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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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家超市辦“圖書館”,從被嘲“神經病”到受邀參與“公共圖書館法”立法審議座談

李翠利(中間)在“微光書苑”與孩子們交流。 受訪者供圖

  12年前的一個晚上,李石村來了個歌舞團,為佔得好位置,20多歲的李翠利抱著孩子早早就過去了。滿心期待的節目卻越演越不對勁,表演者不僅跳起了脫衣舞,還把古詩改成黃段子與孩子們互動,錯愕不已的她落荒而逃。

  第二天,歌舞團走了,村裏的孩子們卻成群結隊繼續説著黃段子,那些變了味兒的古詩也隨著孩子們追逐跑鬧,被帶到各個巷子。

  “不能讓孩子們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自幼愛讀書的李翠利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是在鄉村推廣閱讀,用書籍填補荒蕪。

  于是,她以自家超市為陣地,辦起超市裏的“圖書館”。從單槍匹馬到組建起百余人的基層閱讀推廣志願服務團隊;從有獎借閱到30萬余人次的借閱記錄;從摸著石頭過河的鄉村閱讀推廣探索到受邀參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草案)》立法審議座談……

  12年間,農家女李翠利用生活供養理想,在田埂守望書香。這份持久不滅的“微光”,如涓流般在鄉村孩子心裏流淌,驅除荒蕪,釋放芳香。

  “我一直都在春天等你”

  村裏跑鬧的孩子,講的全是黃段子。李翠利慌了。“那種感覺像是心被重重敲了一下。”她覺得,為了村裏的這些孩子,必須得做點什麼

  李石村是豫北內黃縣的一個普通村莊,走進村西頭的農家小超市,穿過幾個小型的貨架來到裏屋,一個不足10平方米的空間存放了近4000冊書。“微光書苑”的牌子靜靜擺放在一摞書的最上面。六七個村裏的孩子,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翻看新到的暑期讀物。

  一大早,40歲的女主人李翠利就開始忙碌起來。她穿著一身大地色的連衣裙,落肩頭髮隨意扎在腦後,一邊招呼來買東西的村民,一邊應承著孩子們的各種詢問。

  “姑,上次那本《綠野仙蹤》被借走了嗎?”“姑,昨天教的折疊蝴蝶結又忘了。”李翠利是村裏的姑娘,按輩分,孩子們都叫她姑。

  “我有一位愛講故事的爺爺和一位愛訂書報的父親,在我童年的記憶裏,每天都有故事和看不完的文字。”李翠利説,她從小就懷著一個作家夢,長大後,便喜歡把情感傾注于筆端。

  聽她説話,記者再次打量了她,個頭不高,體型微胖,説話時嘴角總是挂著笑,輪廓分明的國字臉配上小麥膚色,這個看起來極其樸素的農家婦女,一開口卻透著股書卷氣。

  2005年,李翠利在村裏開了一家小超市,經濟相對寬裕,日常看書寫詩,日子還算愜意。“正當我為夢想耕耘時,一眾偶然出場的吃瓜群眾,毫無徵兆地把我推離了既定的軌道。”談及創辦“微光書苑”的初衷,李翠利説。

  把李翠利推離既定軌道的便是12年前的那場“歌舞”表演。“當時裏三層外三層坐滿了四裏八村的人,村裏的孩子相互擁簇著圍在舞臺邊上。”李翠利回憶説。

  “演出一開始還挺正常,慢慢就惡俗化,當聽到表演者用黃段子把鄉親逗得前仰後合時,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抱著孩子就走了。”而她剛起身,騰出的空位就被人群擠佔了。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村裏跑鬧的孩子,講的全是昨天的黃段子。李翠利慌了。“那種感覺像是心被重重敲了一下。”她覺得,為了村裏的這些孩子,必須得做點什麼。

  她想起一個故事:有位智者問大家,為曠野除草最好的方法是什麼?人們給出了各自的答案,用手拔、用刀割、用火燒……智者沒有評價,讓大家明年秋天來看他的答案。第二年的秋天,人們在這片曾經長滿荒草的曠野上,看到的卻是一片金黃的莊稼。

  “想要驅趕心靈的荒蕪,最好的辦法就是推廣閱讀,把健康、積極的文化種子播種在身邊這片土壤。”李翠利心想。

  説幹就幹。她把超市最顯眼、也是營收最高的白酒貨架清空,把收藏的二百多本書整整齊齊擺上去,供鄉親們免費借閱。隨後,她又帶著賣麥子和從超市進貨款中擠下的1000元錢,到縣城買了300多本舊書。

  有了這些書,她便在超市專門辟出一塊地方,設立了一個閱讀空間,並用四張A4紙列印出“微光書苑”四個字。從此,以“不要任何費用、無需任何證件、遠親近鄰、行走過客均可借閱”的零門檻借閱模式,開啟了她長達12年的鄉村閱讀推廣。

  李翠利開始等待她的讀者,就像她在詩中寫的那樣:“我一直都在春天等你,即使,歲月把滄桑塑成雕像,我也依然相信,你不會辜負春天,還有,春天裏的我……”

  “借書是甜的”

  “小橋下的流水,融化冬的喘息,涓涓細流,在春風中盛開朵朵漣漪”

  一開始,李翠利還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雖然説書是自己主動讓大家看的,可有人真正來借的時候,心裏又不舍得。為了既叮囑借書的人好好愛惜,又不顯得自己過于小氣,李翠利事先準備了好幾套説辭。

  事實上,這些提前排練好的話一句也沒用上。由于長期缺少閱讀氛圍,閱讀推廣並不順利,來借書的寥寥無幾,有些村民甚至都沒發現貨架上的書。

  為了鼓勵大家,每一個來買東西的村民,李翠利都會重復一句話:借本書吧,不要錢。時間久了,村民們開始懷疑李翠利精神出了問題。“那段時間,傳銷比較盛行,大家覺得我是不是被什麼組織洗腦了。”李翠利苦笑道。

  “發展一個新的讀者,借出一本書,比我賣一百塊錢都高興。”李翠利説,可事實是,借出一本書比賣一百塊難多了。

  為了在村裏鼓勵閱讀,李翠利想從孩子突破:誰來借書,就獎勵一塊糖。

  “我是被糖‘哄’來的。”今年剛參加完高考的19歲女孩李夢潔是微光書苑的第一批讀者。“當時我還在上小學,聽説只要來這兒借書,就能領到糖,我就跟大夥一塊來了。”李夢潔説,“沒想到是真的。”

  “看書是甜的。”村裏的孩子奔相走告。

  “一開始沒有太多要求,只要借書就發糖。”李翠利説。為了鼓勵孩子真正去讀,李翠利又想了一個招:還書的時候會問一些問題,比如這個書的主人公是誰、有啥印象深刻的情節,回答出來可以獎勵鉛筆、橡皮;再後來,如果能寫篇讀後感,可以給個筆電……

  漸漸地,李翠利的超市門口開始擠滿了來借書的孩子,隊伍從屋裏一直排到門外,甚至一些別村的孩子都跑來借書。以往一個月才賣完的一罐糖果,幾天就獎沒了。

  很快,村裏的大人也開始問了:“小孩看書有獎品,我們看書有沒有?”

  李翠利立馬來了精神:有呀!“我就準備了一些小毛巾、牙刷,都不是特別貴的東西,但刺激閱讀很有效。”李翠利説,她還通過黑板報摘抄、發放報刊等方式在村裏營造閱讀氛圍。

  有的是孩子帶動大人,有的是大人帶動孩子,慢慢地村裏閱讀氛圍變濃了。“一開始真是為了糖,後來也真是為了書,一本《居裏夫人自傳》我看了三遍。”李夢潔回憶,那時看得入迷,就連中午回家吃飯都是匆匆扒拉兩口又一路小跑回來。“一邊跑一邊想,人為什麼要吃飯,因為書真的太好看了!”

  村民李紅琴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也是書苑的常客。“以前每次去超市,翠利都會推銷她的書,我小學沒畢業,就是字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李紅琴笑著説,後來,翠利便教她查字典,會了之後,就試著借了本《怎樣做個好媽媽》。如今,兩個孩子在她的影響下也成了這裏的常客。

  “有段時間,看書的人比買東西的多。在超市裏,其他東西可能堆得橫七豎八,但唯獨微光書苑這方小地一定是整潔明亮的。”李翠利説完,拿出了一本新的借閱登記冊,以前的那本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借閱記錄。

  “小橋下的流水,融化冬的喘息,涓涓細流,在春風中盛開朵朵漣漪。”李翠利在詩中寫道。

  “那個神經病又來了”

  她找人做了一個“微光書苑”的噴繪簡介綁在三輪車上,穿行在縣城的大街小巷借書、募書。有人指指點點,開著玩笑:“看這架勢,還以為是賣身救父的呢。”

  當村民的閱讀興趣提高後,新的問題馬上就來了——書不夠,這成了李翠利閱讀推廣路上新的溝壑。

  “自己的藏書,親戚、朋友家的書,能找的全都找來了。”李翠利説,用零門檻的便利性吸引更多人借書的弊端也逐漸顯現:架子上的書看著看著就沒了,流失特別嚴重。

  買新書太貴,為了找到更多適合村民看的書,李翠利開始在廢品站淘舊書。有時候在廢品站扒拉一晌午,灰都嵌滿指甲縫,也找不出一本可看的。後來,她又想著去舊書攤買書,可舊書選擇性少,也沒啥可挑的。

  為了省錢,她嘗試著買一些便宜的盜版書。直到有一天,一個孩子拿著一本《唐詩三百首》説,裏面有很多錯字。李翠利接過一翻,僅“兩岸猿聲‘提’不住,輕舟已過萬‘從’山”一句就有兩個錯別字。

  “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愧疚,是李翠利的第一反應。“當孩子從我手中接過一本盜版書,裏面錯誤的東西可能成為他的第一記憶,會影響他很久,從這個角度説,我跟那個歌舞團又有什麼區別。”隨後,李翠利把買來的盜版書全部淘汰了。

  買正版價格就上去了,那時,除了家庭必需的開支,她把能騰出的錢全都拿來買書。2012年,李翠利帶著好不容易湊的2000元超市經營款,買回了113本書,不到一周,全部借完了。

  “我在用生活供養理想。”李翠利説,縣裏大大小小的書店、書攤都跑過,哪家便宜,她都清楚。後來,母親把自己編麥秸稈草帽攢下的500塊錢給了她;大姐給父親買衣服的錢,還沒在兜裏捂熱,父親就直奔書店去了;二姐每次來走親戚,不捎水果飲料,提兩摞書就夠了……

  即便如此,日益增加的借閱量,還是讓李翠利犯難。為了募集更多的書籍,除了自費購買,舊書攤、廢品站、沿街收買、街頭求贈、網絡募捐、當面請要,只要能想到的辦法,李翠利都會去嘗試。

  一年冬天,李翠利跟一家單位商量好租借他們的圖書,到了約定時間,李翠利早上5點就騎著三輪車出門了。“也沒覺著冷,幾十裏的路一下子就騎到了。”李翠利説,可當她雀躍著去拉書的時候,卻被告知單位為了迎接檢查把舊書當廢品處理了。

  走出單位大門的時候太陽剛好升起來,説不出為什麼,迎著太陽,她突然大哭了起來。

  有段時間,她還找人做了一個“微光書苑”的噴繪簡介綁在了三輪車上,穿行在縣城的大街小巷借書、募書。有人指指點點,開著並不友好的玩笑:“看這架勢,還以為是賣身救父的呢。”

  但李翠利聽到最多的就是:“看,那個神經病又來了。”

  對于這些言語,李翠利從不回應,就像她在一首詩中寫的:有時候,沉默代表一種堅定,貼一臉風和日麗的無言,隱忍五味雜陳的內心,我立志,做一塊有棱角的石頭。

  一年多過去了,書沒有籌到多少,李翠利的“怪行”卻出了名,開始不斷有媒體關注她。2014年底,李翠利一家人自費創辦“微光書苑”在鄉間推廣借閱的事跡,被當地媒體報道,她也從一個“不務正業的神經病”變成了鄉村閱讀推廣的先行者、公益人。

  越來越多的機構、公益組織和愛心人士與她聯繫。文化部門陸續提供最新的書籍;買書的時候,書店老板會多給幾十本;上海的一家公益組織,一次性捐贈3噸書……

  書,總算是供上了。

  “走過寒冷的冬季,穿越漫長的沉寂,一縷婉約的風,輕吟春的旋律。”2015年的春天,李翠利寫下了這首小詩。

  “要把圖書館裏的學校建起來”

  “南飛的燕子,捕捉到春的第一縷氣息,在孩童,小燕子穿花衣的歌謠中,回歸夢縈的故裏”

  “微光書苑也算圖書館嗎?”

  “算,你這是開在超市裏的圖書館。”

  2015年,當有人邀請李翠利去北京參加民間圖書館論壇時,她一臉疑惑。那是她第一次去北京,也是第一次知道有很多人在鄉村做民辦圖書館。

  在那次論壇上她聽到一句對她影響至今的話:一座圖書館裏的學校要比一個學校裏的圖書館重要。“微光書苑不僅是讀書,還可以讀人、讀物、讀電影、讀音樂,讀一切能讀的東西。”李翠利對閱讀有了新的理解,她想把微光書苑裏的“學校”建起來。

  “一開始是給大家提供一個單純閱讀的空間,後來,在書苑的基礎上又創辦了‘兒童之家’,義務組織村裏的孩子讀書、寫作業。”李翠利説,現在微光書苑會定期舉辦陽光微課堂,請志願者給村民講育兒、心理健康、防詐騙等知識。

  小小演講家、舊物改造、科學小實驗、民俗傳承……這些定期舉辦的活動已經成為微光書苑雷打不動的項目。“比如我們的舊物改造係列活動,就是鍛煉孩子們的動手能力,倡導綠色環保和勤儉節約理念。”李翠利説,微光書苑已經成了村民尤其是孩子們的第二課堂。

  “今天的活動是自制飲水機實驗,11個孩子用了19個瓶子,22個紙杯,全部成功完成自制飲水機。活動結束後,李芷諾、李浩冉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街上揀拾木棍,為下次活動做準備工作。”

  每一次活動結束後,李翠利都會做詳細的記錄。

  “李芷琪這次活動表現棒極了!自制飲水機品質最好,開關靈敏;他折疊的紙飛機在負重一枚5角硬幣的前提下,飛行距離最遠。”李翠利寫道。

  在李翠利拍攝的一個視頻裏,8歲的李芷琪捏著紙飛機在嘴裏哈了一口氣後,用力扔了出去。紙飛機飛了,不停地旋轉,李芷琪跟著那架紙飛機跑著,恨不得自己也變成那架飛機。

  “南飛的燕子,捕捉到春的第一縷氣息,在孩童,小燕子穿花衣的歌謠中,回歸夢縈的故裏。”她在詩中寫道。

  “微光易滅,微光也能燎原”

  “喂下文字的乳汁,點亮心靈的洪荒,去吧,向前方,讓心溫暖心,讓光點亮光”

  “為什麼起名微光?”

  “它本身就是微光,非常非常微小,就是一個農村小超市的貨架子放幾本書。而且,微光易滅,不知道哪天就沒有了。”

  有一天,村裏剛上小學的劉彩金又來借書,李翠利跟她閒聊問,妮,你長大想幹啥。小彩金想想了説,想開超市。李翠利心裏咯噔一下,有點失落,看了這麼多書,理想咋能是開超市。

  小彩金一臉天真,隨後説,我也要把書放在超市裏讓大家看。

  “在某些瞬間,我會覺得做的這個事是有意義的。”李翠利説,微光易滅,微光也能照亮更大的世界。

  後來,不斷有別村的超市經營者找到李翠利,想在自己的店裏也放點書讓大家看,這讓李翠利很驚喜。她開始發展合作店,由微光書苑免費配書,進一步擴大鄉村閱讀的推廣范圍。最多的時候“微光書苑”的“零門檻”借閱模式推廣到了27家合作店,書苑走進了超市、旅店、診所、幼兒園,受眾達30多萬人次。

  越來越多“微光”匯聚起來。

  將自己醫療衛生方面書籍全部拿出來共用的69歲村醫李桃臣;多年堅持給孩子們輔導作業的退休教師、七旬老黨員李新全;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幫忙組織微光書苑閱讀分享活動的大一新生李幽茹;抓住一切機會推介閱讀,重新提筆做文章的陳桂花……

  從單槍匹馬到近百人的基層閱讀推廣志願服務團隊,在李翠利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為鄉村閱讀推廣和文化繁榮注入新的生機和力量。2017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草案)》立法審議座談上,李翠利提出了“公共與民辦圖書館資源共用”等一係列設想。

  諸多榮譽也不期而至,全國最美志願者、中國圖書館榜樣人物、河南省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也許民辦圖書館做成什麼樣,沒有標準答案,而我只想讓這束發生、成長在鄉村的微光惠及更多的父老鄉親。”李翠利説。

  七月末的一天,李翠利打開超市的大門,發現藍色大門上貼了一張彩色的手繪,畫中一個“比心”的手勢上面頂著粉色的愛心,旁邊稍顯稚嫩的字體寫著“正能量”三個字。李翠利發了一個朋友圈:讓這份默默的肯定和祝福,在綿長的歲月中微笑綻放。

  翻開她的朋友圈,幾乎全部與微光書苑有關。

  採訪快結束時,記者問她,如果不做微光書苑,生活會不會不一樣。“不做微光……”她頓了下,想了想又説,“為什麼不做呢?”

  “謝謝你,讓我看到更多的世界。”臨上大學前,李夢潔又來到微光書苑。在這裏李夢潔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本童話書,從此,她的世界不只看到田埂和鐮刀,還有水晶鞋和城堡。

  李翠利有本未出版的詩集,其中有句話説道:“喂下文字的乳汁,點亮心靈的洪荒,去吧,向前方,讓心溫暖心,讓光點亮光。”(桂娟、史林靜)

【糾錯】 責任編輯: 張樵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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