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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直面網絡“喪文化”灰幕
2020-09-01 10:09:20 來源: 半月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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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人生就是起落落落落”“人家15歲時在打碟,而我15歲時還在被媽媽打”……這些“喪喪的”評論在一家知名互聯網音樂平臺上引人注目,大都出于年輕用戶之手。

  近來,人們瀏覽網絡時難免有這樣的印象:帶一點“喪”,有一點“頹”的言論,似乎更多了。細看這些人訴説的情境,大抵是年輕一代的遭際。年輕人為什麼覺得“喪”,為什麼熱衷表達“喪”?透過“喪文化”灰色的帷幕,我們可以望見青年一代怎樣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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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更“喪”了嗎

  “面對這個世界的壓力,我感覺一直在被‘吊打’。”“85後”青年黃旭打開他的微博,最新一條是:“我用盡全力,只是過著平凡的一生。”

  如是“垂頭喪氣”的詞句,勾勒出一種新興亞文化——“喪文化”的神情。

  2016年,出自上世紀90年代經典情景劇的“葛優癱”以其“頹廢不羈”的肢體形象重新引發關注,成為許多網友尤其是青年網友戲倣的對象。隨著“葛優癱”成為熱搜詞、走入表情包,一場帶著憂傷與自嘲的狂歡漸漸獲得了網絡亞文化的鮮活形貌,“喪文化”開始進入更多年齡段人群的視野。

  “我有時會在豆瓣上發一些比較‘喪’的言論。因為這個社交平臺于我而言,少有熟人關注,友鄰也比較包容,更有一種抱團取暖的感覺。”研一學生盧開春説,包括他自己在內,不少年輕人在互聯網上展現“喪”的一面,只是為了宣泄一下自己的消極情緒,讓壓力找到另一種釋放方式。來自陌生人的共鳴,也讓他們覺得心情可以緩和一點。

  注意到平臺留言中日益醒目的消極灰暗評論,網易雲音樂社區曾發起公益性的“雲村治愈所”,為積鬱難遣的網友提供幫助,後來,在更多專業志願者支援下,這一項目升級為“雲村評論治愈計劃”。查閱這一計劃提供的咨詢資料,半月談記者注意到,近15萬求助網友中約20%的人有輕生念頭、抑鬱傾向,經過專業心理幹預,情況才有所好轉。

  互聯網心理咨詢平臺壹心理髮布的基于400萬份問卷調查的《疫情心理健康報告》顯示,今年疫情期間,“喪文化”成為不得已“宅家”的青年人生活世界更為濃重的色彩。“90後”的心理狀態尤其受到報告關注。輕信、恐懼、易怒乃至抑鬱,也許這些報告中的關鍵詞不能視為“90後”撕不下來的標簽,但藉由非常時期的透鏡,卻凸顯了“喪文化”讓人擔憂的陰暗邊界。

  “喪文化”,到底是務必根除的心魔,還是無傷大雅的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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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是一面鏡子

  在關注青年的學者看來,“喪”和“佛係”“二次元”等一樣,無非是用以概括某種互聯網亞文化的一個名詞,但不可小覷的是,它也是折射當代青年境遇與心態的一面鏡子。看上去無望而無力,實則也是青年人表達“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的別樣方式。正因此,“喪”也是我們這個時代值得關切的症候。

  其實,經由“喪文化”的天線,我們可以聽到青年一代內心世界多波段的聲音。

  ——弱勢心態。“互聯網上的‘喪’,乍看起來是為稀松小事‘長吁短嘆’‘強説愁’,但這些‘矯情’的傾訴,包含著我們這代人的敏感和迷茫。”剛剛大學畢業的浙江青年小戴説。

  “初入一個急速轉型、分化加劇的社會,青年人感到無力掌控生活、與夢想漸行漸遠,出現‘喪’的情緒也是自然的。”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師董晨宇説,轉型年代帶給青年一代的考驗更為復雜多樣,不確定性成為他們必須習慣的日常,而這種習慣的過程,不可能沒有痛苦,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多青年人都對世事的“吊打”心有戚戚。

  ——焦慮情緒。“我希望自己和家人能住大一些的房子、開好一點的車,但是實現起來真挺難。看著理想和現實的落差越拉越大,説不焦慮是假的。”黃旭説。

  “‘喪’濃縮了青年看到生活真相之後的焦慮和慌張。”壹心理創始人黃偉強説,“成長的煩惱”對于今天的“後浪”來説分外難纏。在一個個體化趨勢明顯,“成功學”大行其道的時代,聚光燈下榜樣的力量,可以熬開一鍋鍋雞湯,也可以給後來的青年人的心靈蒙上一道道陰影。

  ——自嘲表達。“網絡語言勾勒的,不一定是青年在生活中的真實樣貌。” 心理學科普平臺Know Yourself資深作者夏超表示,很多年輕人只是想享受“跟風”的樂趣,不動腦子消費一把潮流符號。如是減壓的動機,使得傳播“喪文化”有時像在社交網絡中打一盤不必較真的遊戲,自怨自艾之下,是一張張自嘲的鬼臉。

  事實上,今天認同“喪文化”的青年人,一定程度上與他們的“前浪”一樣,都有既想擁有張揚個性的獨特話語,又渴望社會傾聽他們作為群體的心聲的雙重期冀。獨白與對話之間遊移的惆悵言辭,是“喪文化”表徵的青年的獨特“方言”,也是昔年感慨于“人生的路為什麼越走越窄”的嘆息的歷史回音。

  3

  耐心傾聽“非主流”聲音

  青年文化是時代風氣極其靈敏的晴雨表,青年的價值取向關乎整個社會價值取向的走勢。網易雲評論、微信指數等網絡平臺的數據顯示,青年群體的“喪話語”雖則在量上並非絕對主流,但“在掙扎中繼續摸索、在沮喪中期待希望”的青年一代集體情緒,值得更多的關注與關懷。

  “一方面我們要認識到,青年人的消極情緒是不可能‘禁止’的,我們要做的更應是理解和寬容,努力為這樣的情緒修建合理的疏導渠道;另一方面,互聯網的聚焦效應也會讓負面情緒呈倍數放大乃至在特定人群中彌漫開來,越是高人氣的網絡平臺,越該對此有所警惕。”董晨宇強調,“疏導”説起來容易,真正付諸實踐需要持續的投入,更需要對青年人不夠成熟的想法予以尊重。

  “作為有影響力的網絡平臺,我們不會去封堵網友發泄情緒的渠道,但我們也希望做一些積極引導的事,特別是引入專業的心理咨詢力量,讓幫助真正有力,讓網友看到烏雲的金邊。”網易雲音樂社區業務高級總監翁家琪説。

  四川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授遊永恒等專家認為,青年一代的情緒化表達,不能僅僅視為任性的囈語,政府也應當有耐心傾聽。畢竟激活“喪文化”的,有太多現實因素,就業壓力、職場不公、生活成本居高不下、代際關係波動加劇……這些聲音,也許更應聽成治理優化的衝鋒號、制度變革的發令槍。至少,我們的施政者可以以更包容的方式激勵青年,給青年發展以更大的空間。(記者 朱涵 林光耀)

【糾錯】 責任編輯: 薛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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